梦回大明十二年-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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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料峭严寒,天气骤然有几分阴霾。付云胪在中军帐应完卯,望了望天边铅色浓重的云色,只觉得云卷诡异的变幻,暗暗思忖着怕是要起风了。一路往家走去,他心里挂着事,路上许多同僚招呼问好也应的漫不经心。刚刚走到胡同口,却远远见王思提着一袋东西站在自家门口,似乎在和谁说着话。付云胪高声叫了一声二哥,只见王思笑呵呵笑着转过身来,已是走过来和他打招呼,“四弟,听说弟妹身子不好,我过来看看她。”
付云胪走得近时,只见王思一个人站在家门外了。他有一瞬的错觉,觉得刚才那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微微诧异的问道,“薛大哥朱三哥怎么没来?”
“大哥三弟他们还有些事要办,提前启程回去了。”王思忽然流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色,可他很快掩盖了过去,笑道,“弟妹身子不好,我在城里的药店里买了几只海狗子,快拿去给弟妹熬了汤补补身子。”
海狗是极珍贵的食材,虽然是辽东这带的特产,但付云胪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没见过。只是如今深冬季节,海上早就禁了渔,此时买这一只海狗,价格着实不菲,在市面上一只怕是要值白金。付云胪虽然有心好好照料安媛,平日里也只买得起鲫鱼煮粥给她。王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份薄礼着实价值不菲。付云胪连声不迭的谢过王思,接过海狗,又叫着碧烟道,“快拿到厨房去,好好做了汤给夫人喝。”
碧烟匆匆跑过来,打开纸包看了几眼,只是迟疑,“姑爷,这东西怎么……怎么做?我从来都没见过。”
“看来只有我亲自来做了。”付云胪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抱歉的望了兄长一眼,说道,“二哥稍待,我把这汤做好了再来陪二哥说话。”
“无妨的。”王思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含笑道,“既然是四弟亲自下厨,想必弟妹用起来效果会倍好。我还有公务在身,今日耽误了一程,还需启程去追赶大哥三弟,就此和四弟别过了。”
付云胪眼圈有些发红,仍是抱拳道,“兄长在上,小弟日后定将携妻子去看望诸位哥哥。”
王思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说道,“对了,这海狗是阴寒之物,对夫人是极滋补的,只是对男人有些不好,吃了未免有损阳元,四弟要留意莫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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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碗汤热了十七八遍了,可姑娘醒来后就是不肯喝。”碧烟跪在门外抽泣着说道。安媛虽然已经嫁到付家,却不让身边的人叫她付夫人,只让他们循着往日的规矩叫。碧烟心里七上八下很没有底,不住的偷眼看着付云胪的神色,却见付云胪面上神色一沉,眉目间多了几分肃杀,只接过她手里的汤碗,提步就要进屋。碧烟忽然抱住他的腿,又恳求道,“姑爷,您对小姐多耐些性子,小姐……小姐其实心里苦的很。”付云胪略一怔,回身望着地上跪着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半晌方才点了点头,往房里走去。
付云胪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扶起安媛,半蹲在她的床边,柔声劝道,“快把汤喝了,别等凉了。”
安媛目光中可以喷出火来,恨恨的盯着他,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她虽然刚刚醒来,却并没忘记睡前发生的事情,无比厌恶的躲开了他过来揽住的手臂,哑声道,“别碰我!”
“你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你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他的手臂微微一僵,却搂的更紧了,声音中飘进一丝苦涩,“你要是恨我,尽管可以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那都要等到你身子好了以后,你才有力气来报复我。但现在你不肯把汤喝了,是作践你自己罢了。”
安媛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恰好掩在小腹上,她的神色有一瞬的失落。
付云胪轻轻放开了她,只是声音幽幽的飘到她耳中,“别任性了。你要是想当着如松的面闹小性子的话,就尽量的闹吧。”
与此同时门口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个半人高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冲入安媛怀中,哭道,“姑姑,你怎么啦。”安媛瞥了一眼付云胪纹丝不动的端着药碗的身影,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却轻轻搂住了如松的头,柔声道,“如松不用担心,姑姑没事的。”
“我听爹爹和索秋他们都说姑姑生了病,这是真的么?”如松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眶中含着泪,看得人不由一阵揪心。
安媛刚想说话,却听一旁的付云胪忽然开口道,“松儿,看完了姑姑就快回去温书……你姑姑……”他吸了一口气,望着安媛震惊的盯着自己的眼眸,毫不躲闪的说道,“……你姑姑如今有小娃娃了……以后少吵着你姑姑休息。”说罢,他亦抬了眼眸望着她瞬时惨白的脸色。
如松得了这个消息很是欣喜,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安媛略略有些凸起的腹部,轻轻的却含着喜悦的问道,“姑姑,你的肚子里真的住着一个小娃娃么?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如松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它?”
安媛的笑容僵住,面上浮上了一层青灰,衬着惨白的唇色,似一层空蒙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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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媛柔顺的在付云胪怀里喝着汤,只把一大碗熬得稠稠的海狗汤喝的一滴不剩。付云胪露出了一分欣慰的表情,正待夸奖她几句,忽然听到她轻轻呻吟了一下,声音轻飘的仿佛从云端传来,“云胪,我,我肚子好痛……”
付云胪手里的汤碗瞬时跌到地上,摔得粉碎。他诧然的看着怀里的女子蓦然脸色发青,仰身向后倒去,再无半分知觉。“媛儿,媛儿……”他张大了嘴,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瞬时跌入到一层噩梦中,艰难的看着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青灰的色泽,包括那个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王元美随着薛、朱二人早已出发去了京城,军中哪里还有好的大夫。等到李成梁匆匆赶到时,面色一片铁青,“你给她吃什么海狗!这是极寒之物,寻常人吃了没有半斤姜酒都不能缓过来,更何况是孕妇!”
付云胪一瞬时惊诧的无法言说,脑海中乍然回想起王思临去时似笑非笑的神情,“海狗是阴寒之物……”二哥是知道的,他知道这对孕妇有危险的。他脑海中石破天惊的划过一道电光,一把拉出了站在李成梁身后微笑的女子,右手有些颤抖却绝厉的掴了下去,“海狗是你给王二哥的?你为什么……为什么!”
李成梁同时也震惊的转过身去,看着索秋的面上清晰地留下了五道指痕。他震惊的刚要喝止,却赫然听到了付云胪的最后一句话,他亦厉声的一把抓住了索秋的衣襟,看着她迅速变得惨白的脸色,喝道,“真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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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又怎么样?”不知何时,索秋面上的苍白渐渐褪去,却迅速的涌上了一阵红晕,映衬的面上的五个指印也格外清晰鲜亮。她轻轻掰开李成梁的手,下意识的扯紧了自己的衣襟,目光却毫无逃避的直视着面前的人,眸中滑过一丝久已积攒的怨毒,“她肚子里的不过是个罪恶的野种,根本不配生到这个世间。”
“啪”的清脆的一声,这次却是李成梁抬起了手臂,狠狠地掴了她一掌,他气的须发皆张,“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媛儿。”
索秋被掴的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此时去请的老郎中已经到了,他一诊安媛的脉象,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道,“病人已经手足冰冷,没了脉象,还诊治个什么?你们可都是失心疯了?”说着他便来搭李成梁的脉搏。李成梁心神大乱,听这老郎中啰啰嗦嗦的更加心烦,顿时叫人轰了他出去。
此时索秋踉跄着站起身来,身板反而挺得更直了,目光若有若无的划过付云胪,落到李成梁时终于有了咄咄逼人的恨意,“怎么,将军难道心疼了?是心疼您的妹妹,还是心疼你的亲骨肉?”付云胪果然面色一变,嘴角更加抿得紧了。
索秋满意的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流露出的焦虑与关切,心底深处牵连着痛意与快感,如同纠结缠绕的青色藤蔓,结满了罪恶的果实。她的脸肿得不成人形,早已看不出平日里的俏丽,却兀自能看到那份笑意渐渐蔓延开来,呢喃着仿佛自言自语,“我是贱人,难道她就很清白干净?……她得到的够多了,凭什么还要再得到一个孩子,活该她要失去……哈哈哈……”她说着凑近了付云胪的面前,有意无意的轻声道,“怎么,你也心疼了?看来我是看错你了,你竟然早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还肯心甘情愿的娶她……你是看上她是将军的妹妹了?哈哈哈……你多么可笑,和我一样可笑……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心里是偷偷爱着这个妹子的?你只不过是承担他们兄妹乱伦偷情罪果的一只替罪羊!”
“你胡说什么!”李成梁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青灰的面色中透着彻底的死寂,他的手指越收越紧,丝毫没有放松,“你这个贱人,我掐死你……掐死你。”
“你掐……掐死我吧。”索秋拼命的挣扎着,她的双眼可怖的突了出来,面目更加狰狞,声音嘶哑的更加疯狂,“我胡说?你瞒不了我……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舍得……把她嫁出去?你敢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够了!”付云胪忽然喝止了她的话,他面上阴晴不定的变幻了几番,目光却是确然的坚定,“放开她。”
李成梁骤然放松了手,面色阴沉可怕的盯着付云胪。
“你出去。”付云胪毫不假辞色的下了逐客令,“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李成梁依旧站立在原地,并不挪动半步。
“将军,宫里派人来了。”忽然有个校尉匆匆闯了进来,有些惊恐的望着房里的一幕,依旧低下头禀报。
李成梁沉默了一瞬,松开了手,转身随着那校尉大步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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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秋缩在墙角里,大口的透着气,咳嗽得脸色通红。
“因为我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
冷不防听到付云胪压得极低的声音,索秋吃力的抬头,紧盯着面前的男子哑声道,“不……不可能……不可能,要是不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把她嫁给你。我亲耳听他说,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她的目光瞬时都是紧张的,身上一阵阵发凉,堆积许久的恨意瞬间纠结在心头。她小心翼翼的捕捉着付云胪深沉如墨的眸中传递的信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可她得到的依旧是确然无疑的答案后,她骤然的迅速颓败了下去,人也没了光彩和活力,如死灰一样的灰白,枯萎在墙角。
“你走吧,我并不想饶你。但媛儿一定不希望有人因为她丧命。”
付云胪说完,便再也不看她一眼,轻轻走到床边,握着昏迷不醒的安媛的手,目光隐隐浮动着深情与哀伤。
如果离别是不可避免的,那他此刻只愿意注视着眼前最爱的人,不愿意再浪费一秒钟在其他的地方。
他慢慢俯下身去,额头轻轻的触着她冰凉的额头,没有半点温度。他旁若无人的拥着她,无色的薄唇轻轻覆上了她的双眸。
这一切,她都茫然无知。
他专心致志的吻过她的眉眼,一路顺着尖翘的鼻翼而下,直到覆在她冰冷而干枯的唇上。他蓦然一抖,深深地吻了下去。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过了很久。索秋觉得自己像是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