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只白骨精-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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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下眼中微微的潮热,笑着点了下头。
她的婚礼或许最仓促最简朴。但她却是那个最受自己男人呵护的幸福新娘。
李夫人做事果然爽利,不过一两个时辰,拜堂所用的喜烛喜果嫁衣盖头连同证婚必须的媒人都已齐齐到了知县府上,能武和林娇脚店里的王嫂子招娣等人都来了,杨氏也得了消息,带了丈夫与大毛二毛匆匆赶来。
她如今早晓得自己这兄长的心思是决不能改变的。前日也知道了他要出趟远门,正想着哪日去找林娇把那日自己收起的那枚簪子还了。一早得知这消息,惊讶是惊讶,讶的不是他二人成婚,而是为何竟这样匆忙。等赶了过来,见中堂布置得焕然一新,县令夫妻二人嫁女喜气洋洋,只得先把心中疑虑给压下去,忙着进房去帮林娇梳妆。等黄历吉时到了,李观涛夫妇便端坐上首,一身喜袍的杨敬轩与嫁衣着身披了盖头的林娇二人拜堂过礼,算是结成了夫妻。大毛二毛欢喜得跳跃不停,说从前林娇给的见面礼不算,还要有当他们舅母的见面礼。一时喜堂上欢声笑语不停。
拜堂过后,杨敬轩换去了喜袍,辞别众人,带了林娇往桃花村去。到了村口,他下马,将仍是一身嫁衣的新娘从马车中抱下,牵了她手往祠堂而去。
族长竟然真的娶了那个老杨家的侄媳妇春娇,而且还公然带了回来要拜祭先祖!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立刻飞遍了桃花村的每一个角落。等杨敬轩带着林娇到了祠堂前时,大场里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村民。人虽多,却谁也没有说话。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被一身嫁衣映衬得更加鲜艳的林娇。
林娇看了出来。除了石寡妇几个人,剩下的所有目光都是鄙视、惊诧、骇异……
她偷偷看了眼站她身边的男人。面对他的族人,他的肩背仍是挺直,目光坦然平静,而手,也仍一直紧紧握住她的。
她微微吁出口气,也挺起了胸膛。
三叔公终于颤巍巍地赶了过来,面带怒容。就在他到了祠堂前,瞪着林娇要开口怒骂时,杨敬轩忽然大声道:“三叔,各位乡亲!我今日回来,是有几件事要说。第一件,春娇已经是我杨敬轩的妻。从这一刻起,凡是我的东西,都必定属于她!我要带着她拜祭我的父母先祖,她必定会受我父母先祖所祝;第二件,我身为族长,确实触了族规,我已不配当此职责。三叔德高望重,前些时候我不在时,族事全是他老人家看顾。由他掌去这族长之位,才是人心所向……”
大场里随了杨敬轩的话声,嗡嗡声开始不断。
“大河!你糊涂了!你这样先祖们如何能开颜!”
三叔公顿着拐杖,神色悲怒交加。
杨敬轩微微一笑,朗声道:“娶了她是我做的极好的一件事,我这一世都将不悔!祖先能解,是我幸事,祖先不解,我亦无怨。三叔你不必再劝。”
村人嗡嗡声更大。
杨敬轩环视一周,又开口道:“我自知身为族长,却做出这样触犯族规的事,不容于正气。本该今日就受刑罚。只是还有一事未竟。等我事毕,自当第一时刻回来受罚,甘心情愿,绝不推脱。”
他声调平缓,并无多少铿锵,却是字字如铁,顿时压下了满场的杂音。
“三叔,烦请开了祠堂大门,我要带我妻拜祭先祖。”
杨敬轩望着三叔公,缓缓道。
三叔公瞬间老泪纵横,便似老了不少,呆立良久,终于丢出腰间钥匙在地,颤声道:“好,好,你有主意,我又如何能拦……只可惜了我那老哥,好好的儿孙竟会遭妇人如此荼毒……”
“三叔公,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林春娇虽出身低微,却也会努力与我夫君平肩而立。往后一生一世,绝不会教他因了娶我而蒙半点羞耻。此心天地可证!杨家列祖可鉴!所有今日立在这里听到我这誓语的乡人们可察!”
林娇抽出了被杨敬轩一直紧握的手,朝前站出一步,大声说道。
三叔公一时呆住,乡人也被她话语所惊,四下一片死寂。
林娇俯身拾起地上钥匙,递到了杨敬轩手中,微微笑道:“夫君,带我去拜祭公婆祖先吧。”
杨敬轩望着她被火红嫁衣映得如海棠般娇美一张脸,心潮起伏。若非众目睽睽,恨不得抱住她用力亲吻才能纾解这胸中激动。终于用力点头,牵了她往祠堂大门步去。开了门入内,焚香拜过灵位,牵了她手,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中,如来时那般大步而去。
68章
四个月后,又是万物勃发的一个春天伊始。
差不多一年之前的这时候,林娇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要为果腹和头顶遮瓦问题绞尽脑汁。现在摇身已经成了有男人有事业的小妇人——只不过她和她男人夫妻一夜分离至今,而那个脚店现在也是生意寡淡门可罗雀。
生意不好,与林娇人品倒无大干系,实在是运气糟糕。因现在的大夏朝,正在遭遇一场动荡。
去年十月,刚到西狄没几日的英王赵勍便得了密报,知道远在南疆的废太子赵真有了异动,这才知道自己被那个皇帝老哥哥涮了一把,立刻命人不计一切代价,追杀阻止赵真一行入京,同时中断朝拜,改道启程往西北麟袁十五州一带而去。那里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之地。到了麟州,一边暗中厉兵秣马,一边等待密探传来最新消息。
十二月初,消息传来,废太子赵真仍是逃过重重追杀,被安全送回京中。老皇帝于朝堂之上宣布退位荣升太上皇,新皇赵真继位,择大吉日祭天,同时令使者请英王回京参新皇祭礼。多年苦心绸缪,一着不慎毁于一旦。英王终于按捺不住,当月便纠合了号称二十万的人马,发檄文痛斥君王无道,扯旗祭天后北进,公然反叛。
大夏朝的军事设置里,中央有精锐禁军左右营,地方设藩镇节度使。再将禁军中有威望对皇帝忠诚的大将派到地方当节度使,而禁军归皇帝直接统辖,轮流驻防京师。而这十数年里,英王凭了手段与遍洒的泼天财富,渐渐侵蚀皇权,不止地方藩镇,就连掌禁军左右营的两大将军起先也暗中也投他麾下。老皇帝费劲手段才将左营将军张慕远重拢于手中。一待废太子被秘密送入京城,立刻便令其秘密逮捕右营李忠,迅速掌控了京畿防卫,这才得以顺利继让皇位。但地方藩镇却不如京畿防卫容易掌握,加上英王经营多年,麟州袁州等地都已实际入他手中。所以这仗开打之时,英王军队节节获胜,很快便占了西北全部十五个州,向着京都虎视而来。
麟袁十五州再过来,出了阳谷关,就是清河所在的宁州。这清河一个小小的县城,之所以会成各方马队来往交汇的聚集点,就是因为地处枢纽位置。平时自然不起眼,等有了这样的战事动乱,位置就显得凸出了。所以十二月末时,李观涛便立刻接到京中圣命,裁了原来的知州,命他领知州印赴宁州的宣城布防设控,不能轻易让叛军攻入阳谷关内危机大夏朝的腹地。
李观涛领命匆忙赶去赴任,一晃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现在局势变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出门生意?昔日热闹的清河县冷冷清清,气氛紧张。虽然离阳谷关也算远,但有些有地可去的人家都开始准备逃离,百姓每日里谈的最多的就是叛军会不会打进来。林娇的脚店自然生意寥落,这两天连一个客都没有。断了财路,她也只好关门大吉,给帮佣的王嫂子和牛二愣等三人发了笔遣散费,只剩招娣留下。
男人一去不回,脚店也做不了生意,好在还有一件能让林娇宽慰的好事,那就是能武的眼睛终于能视物了。那天当他一早从屋里出来,准确地说出她身上穿的一件绿色衫子时,林娇的那种激动,就和她当初从何大刀手里接过那张银票时差不多了。
林娇空了下来,李夫人自丈夫上了前线,更是空闲。两个空闲又担心各自男人的女人自然便时常凑一起打发光阴了。这个月月中时,李夫人曾给她捎了封杨敬轩经由官府驿邮投来的信。这是自他离去数月后,林娇第一次得到他的确切消息,原本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信是他两个月前护送赵真入京后便立刻写下的。只是路上辗转几多,拖到现在才送到。信并不长,言简意赅。首先只说自己安然入京,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叫林娇不要为他担心。又说无法立刻赶回与她相聚,但会尽量找个空隙回来。最后又加了一句:时常在夜半醒来想她,很是思念,叫她也一定要想着他……
林娇捧着那张信筏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就看出了些意思。前面那些字看着都是一气呵成,笔迹有点潦草,只最后那那两句肉麻话的字迹,带了点扭扭捏捏,不仅字体端正了许多,连墨迹也与前头深浅不一。倒好像是停了半天后才写上的。想象他当时写信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甜。
今天也是没事,林娇正在教能武一笔一笔写字,听到忽然有人砰砰拍门,出去打开一看,见李夫人被身边的那丫头阿元陪着,坐了县衙的马车过来,对林娇道:“阿娇,收拾下东西,咱们这就入京去。”
林娇吃了一惊,又听李夫人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
杨敬轩先前离开的时候,将她托付给了李观涛夫妇。现在局势紧张,一时半会儿地不会有什么变乱,只清河终究离阳谷关近。李观涛人虽在宣城,却记挂这个。想来想去,觉着还是派人将林娇自己夫人一道先护送入京才是上策。这才挑选了一队精兵,命赶回清河,先护送她们上京。
林娇心中不是很情愿,毕竟京城遥远,又完全陌生。杨敬轩写信时,人虽还在京中,现在这么久过去了,他人未必还在。但李观涛都这样安排了,且自己万一要出了什么事,他夫妻两人日后不好对杨敬轩交代,也能理解。想了下,便点头应了。
李夫人见她愿意,把丫头阿元留下叫帮着她收拾东西一道过来,自己便先回衙门也去收拾东西。
阿元十岁,虽是个丫头,眉眼却长得风流婉转,读书识字很是能干,性子自然也是爽朗厉害的。李夫人自己没女儿,平日颇有些宠她。林娇与她脾气相投,这些时日两人处得极好。见李夫人将她留下,谢了一声,阿元便帮着一道收拾起了起来。
杨氏的铺子现在早关张了,刚前几天一家人回了乡下。所以林娇倒也没什么人要告别的。忙碌了一阵,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除了些衣物,也就是开铺子这些时日来总共赚的差不多一百两银子。能武和招娣知道要去京城,毕竟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吃饱了饭不管事的,两人反倒都十分高兴。
林娇锁了前后的门,看一眼自己挣下的这产业,心中微微喟叹一声,几个人便上了在等的马车往县衙里去。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在一队精兵护卫之下,踏上了前去京城的桑榆官道。
关外虽然已在英王手中掌控,但关内还很太平,所以开始倒也顺顺利利,只是整日坐在马车上颠簸,除了能武还兴致勃勃,其余人都是无聊加疲累。行了几日出州府地界,这日晚间到了个大镇投了宿。掌柜的见这几个女眷被一大帮子威猛汉子护送,颇有些官威,自然小心伺候,安排了最好的屋子。
白日辛苦,林娇等人晚间早早便歇了下去,第二日一早再上路,把镇子撇在了后头,渐渐到了道密林山岗处时,护卫们的坐骑竟渐渐都开始拉稀腿软。那领队顿时心生警惕,急忙命改方向先回镇上,却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