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恋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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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想立衡要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希望得到你的一句称赞或是一个笑容。重点是，你对他的肯定必须完全与我无关，而不是拿两个儿子比较之後，再对他说：『你做得很好，跟你大哥一样。』跟某人一样好，根本不能让立衡满意，他想听到的是你对他本人的观感，一个父亲对他独一无二的儿子的评价！」
这番话听在翟立衡耳里无疑是一大冲击。他怎麽也没想到，一直以来被他当成竞争对手的大哥，竟然才是天底下最明白自己的人。果真应了那句「你的敌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人」。
所以那一晚，他首次主动开口挽留大哥私下小谈。而这也是兄弟俩头一回对彼此敞开心房，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摊开来说个清楚。
翟立衡心里有数，父亲始终没打算放弃要大哥接掌创世纪的企图，但大哥似乎无意继承，很有可能挥挥衣袖便将公司抛诸身後。然而，这并非他想要的公平对决。
於是，在翟立昂离开之前，他忍不住祭出口是心非的威胁：「你敢刻意放水试试看！我一定会让你後悔。」他知道，大哥一定听得懂他的意思。
「你是我碰到过最棘手也最可敬的对手，我不会藐视你的实力。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证明给我看，也让爸知道他的眼光出了错。」翟立昂留下这句话便驱车离去。
当时的交谈言犹在耳，熟料才过没多久，他就收到代替执行长管理行政的授权书！大哥如此出尔反尔，不仅是鄙视他的能力，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这怎能不叫他生气！
翟立衡从大哥秘书那里打听到他被父亲叫过去谈话，心想当着父亲的面跟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把话讲明白也好！
他一路从执行长办公室找到董事长办公室，在开门走进去之前，正好听见大哥在说：「…。。。立衡是我唯一的弟弟，所以我相信他做得到，而且会做得比我更好。」
翟立衡马上就听懂了，也推测出父亲和大哥之间可能在谈论的事情，顿时心头火起，冲他大喊：「翟立昂，你最好改掉这种自以为是的蠢毛病！」再顺手将那张见鬼的授权书丢回给他，「把这些鬼授权书给我收回去。」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地接收现任执行长的权限。」翟立昂却温文一笑，转而看向父亲说：「爸，你说的话肯定比我有份量，算是帮我个忙，好吗？」
「唉，你们两兄弟真是……你放着吧，我会看着办。」
「爸！你不能──」翟立衡相当错愕，无法置信父亲竟未出言反对，这是否表示父亲接受了大哥的烂提议？
「立衡，你有话等会再说。」父亲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反驳，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叠厚厚的文件，交给大哥。
然後他们俩就彷佛无视於他也在场，迳自谈起只有俩人才知晓的话题，完全将他晾在一旁。
终於，翟立衡无法忍受地大嚷：「你们够了没有！爸、大哥！我不管你们究竟背着我在盘算着什麽，但就是别想算计我分毫，我不是任何人的筹码！」
「你当然不是，立衡。我知道你很不想我拿你跟你大哥比较，但我必须说，在我眼里，你绝对是我两个儿子当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立昂让我失望了，你呢？你会跟他一样吗？」父亲看着他说。
「爸，我不是大哥，永远也不可能跟他一样。」翟立衡觉得有一股郁气闷堵在胸口，那是深埋在心底长达二十多年的痼疾正要发作的徵兆，「你能不能……只要一次就好，你能不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看我最後会闯出什麽成就来！而不是因为大哥让你失望了，你才退而求其次——」
「立衡，爸问你，你是不相信爸，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父亲这麽一问，让翟立衡彻底愣住了，「我从来都没把你看作是谁的候补或替代品。即使你认为我会产生这种错觉，但你这麽上进和争气，早就让你与众不同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立昂再有本事也抹灭不去属於你的耀眼光芒，除非你自己有意遮掩。」
「爸……」翟立衡隐约感到眼眶溢上一阵突来的热潮，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多年来犹如深陷迷雾中备感旁徨，其实是被那堵名为嫉妒的高墙所屏蔽，而父亲的这一席话击垮了这道心障，让他看见了始终存在着的出路。
翟立昂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立衡，爸说得对，我这个大哥是挺没出息的，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还会为了情字想不开。但你不同，你的意志坚定，处事果决明断，而且能忍受别人无法想像的磨链；创世纪的顶梁柱，舍你其谁？」
「可眼前的创世纪，是你打下来的江山……」
「不，是我们俩一起拚出来的。如果没有你，我的提案根本过不了董事会那一关；这半年来，更是因为有你这麽优秀的业务经理在前线奋战，创世纪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恶！没想到自己居然这麽轻易就被说服……翟立衡深深吸进一口微凉的空气，稍微冷却一下激动的情绪，才不太心甘情愿地开口：「大哥，拍人马屁不适合你；但，这如果是你认输的表示，那我可以接受。」
此时，翟立衡才真正觉悟过来，他一心想得到的，不是权力，也不是地位，更不是彻底击败大哥的胜利感，而是一份设身处地的理解与宽慰。由於这层渴望被他埋藏得太深太深，以至於他几乎以为自己并不需要。然而，当他蓦地察觉到这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为自己所拥有，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父亲说过，他一直都在自苦。看样子果真如此，是他太傻了……
「哈，那就对不起了，」翟立昂朗笑，「目前能让我甘心认输的对象只有一个人，而你不会想跟一个女人计较的。」
「你是说那个姓程的补习班老师？」翟立衡想了想，半猜测地问道。
「若霏向你透露的？」
兄弟俩就这样聊了起来，引来父亲的关切。他们的手足默契也适时发挥了作用，开始各自装忙，一前一後步出办公室。
「立衡，谢谢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走没几步，翟立衡忽然开口。
「谢我什麽？你是指要我代替不负责任的执行长管理公司的事吗？」翟立衡还是对他存心想一走了之的举动有些气不过，语气欠佳地反问。
「为了所有的一切。」翟立昂朝他伸出手，「也许接替我的位置在你来说只是小事一桩，算不上什麽，却是成全我毕生梦想的重要一步。」
「你别以为送我一顶高帽子戴就可以粉饰太平。老实说，我真不想承认我大哥是个临阵脱逃的混帐。」嘴上说归说，翟立衡还是忿忿不平地用力回握他。
翟立昂欣然接受他并无恶意的指责，笑着说：「呵，我个人认为用『功成身退』来描述比较恰当。但不管怎麽说，我想由你接任下届执行长将是众望所归，而你也一定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用你说。」翟立衡也笑了，由衷地。
「喔，若霏前几天跟我说，你最近在跟人事部一个怪怪的工读生约会……」
「她是这麽说的吗？我回家後非要好好教训若霏不可。」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罗？那女孩──」
「……翟立昂，别逼我反悔刚才做出的决定。」
「呵呵，我明白了。不过，我也要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建议，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还是要多抽点时间陪伴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又不是你！工作狂。」
这天，向来意见不合的兄弟俩竟前所未有地唇枪舌战起来；虽然表面上好像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任谁都能感觉出他们之间气氛活络，完全不若以往那般冰冷以对，使一干同仁们不禁看得傻眼。
　於是，公司的八卦史从此又翻开了全新的沸沸汤汤的一页……




半糖恋人　91

半糖恋人


第九章

将公司的六月号杂志全部送到邮务室分派完毕之後，许妍苹偷空来到员工休憩区喘口气。
这阵子为了避免和翟立衡碰面，她特地拜托林姐将暑期工读时段统统改到下午；是有点鸵鸟心态没错，但这麽做最起码可以免去中午被他抓去餐厅吃饭的尴尬场面，她也能图个眼不见为净。
但话说回来，目前尚有一件重大任务降临在自己身上，她也不能容许翟立衡发疯的事情耗费她太多的脑容量。
许妍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席地而坐，打开背包掏出了一叠纸本，上面赫然列印着几个大字：「完美伴娘必备指南」。三天後的星期六就是舒晴学姐和范姜老师的婚宴了，既然她答应学姐当她的伴娘，当然得克尽职责，让新娘子颜面有光。
简单地说，伴娘就和新娘的贴身秘书差不多，协助打点婚宴场合的一切事务。除了替新娘准备补充体力的饮品、随时为新娘补妆，并在筵席间帮新娘更换礼服首饰之外，另外还得熟悉迎宾礼数，以免闹笑话。
而在正式举办喜宴之前，范姜老师到学姐家迎娶时，伴娘更要负责炒热气氛，设计一些闯关游戏小小「刁难」一下新郎倌。这个环节对许妍苹来说就有点难度了，话说她可是有「冷气机」封号、专门冷场的一等一高手，届时可得注意点了……
思及此，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做伴娘真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蓦地，许妍苹听见旋转门打开的声音，然後有人走了进来。大概是其他员工吧，她想，继续埋首於她的伴娘手册中，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阵脚步声走到饮料贩卖机前面，停顿；投下零钱，哐啷，饮料罐落下。
脚步声的主人弯身拿出饮料，转向往门口走了两步，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见窝在角落的她，不由止住步伐；随即再投了一罐饮料，取出後往许妍苹的方向移动。
「……嗯？」三秒後，一道突来的阴影遮住头顶上方的光线，同时一瓶巧克力牛奶拦截了她原本专注於纸本之间的目光，让许妍苹不由得皱了下眉，抬头看看来者人──唉，果然又是他。
「你在研究什麽，这麽专心？」翟立衡见他盯着自己没有反应，乾脆也学她屈膝坐在地板上，就挨在她身边。
没想到她都那麽小心回避了，还是被他堵个正着……许妍苹为自己短暂地默哀一秒钟，顺手接过他还在拿在她眼前晃的巧克力牛奶，边开盒盖边解释：「我学姐这礼拜六要结婚，她找我当伴娘。」
「喔，所以你在恶补跟伴娘有关的知识。」翟立衡也瞧见那份她摊开在大腿上的资料了。
「是啊。」她轻淡地回答，然後继续往下看。
翟立衡明白她不是故意保持沉默，而是真的觉得没什麽话特别想说，所以他也从善如流地闭着嘴，安静地陪伴她坐着阅读。
萦绕在他们之间的这种沉默，自然而静谧，令人感到安心。
「翟先生，你不用回去工作吗？」许妍苹看着看着，忽然开口问道。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和你肩并肩坐在角落发呆，也是一种休息。」翟立衡这麽回她。
「你休息的方式还真奇怪……」哎，逃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她终究得堂堂正正地面对他。许妍苹暗暗叹了口气，将纸本放到地上，侧过头凝视着他的双眼，说：「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你这种人的想法。」
「你不是主张人与人之间，只要理性沟通，就能达成共识吗？」她总算肯和他好好说话了，翟立衡倍感欣慰地微笑，「即使我们的差异再大，还是可以找出共通点的，不是吗？就算真的没有半点交集，那就想办法培养吧，反正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应该不难。」
许妍苹愣了一下，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居然并不使她反感；想了想，她又说：「我讨厌交际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