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原铨)-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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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井笑了笑,“怎么?舍不得离开我吗?”
他向前一步,手指轻抚上叶青彤的脸颊,自打五年前他被拒绝,再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叶青彤向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平静,像是向井刚才的动作根本不曾存在过,“向井君是一言九鼎的人,你既然这么说,想来应该是真的,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出去后,我会和嘉禾他们汇合吧?”
如果这自由是和儿子分开得来的,她宁可不要。
向井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不是为了他们,这六年你可能呆不下来,也许,拼死都会逃跑?”
他的嘴角浮现冷意,“叶桑,虽然你从来没有说他们的父亲是谁,我也没有问过,但我知道,他们是许君的孩子,六年前我将你法庭外带走,之前,你应该和他呆在一起,你们有了孩子,你们早已经和好。我不问,是因为如果证实了事情的真相,我就不能再容你,为了研究,我只能装作对那一切一无所知,将你带到东北。”
“我原以为,时间久了,你或许可以忘记他,但嘉禾、嘉木渐渐长大,和他们的父亲越来越像,就算我想瞒着别人,别人也容不下你们。叶桑,这六年里,你的病菌试验,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候,就会出差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也知道,在这个基地里,人事配备是很强的。研究工作人员有上千名,四十余名校级军官,判任官和技师将近二百名,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石井四郎少将也在这里。叶桑,你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吗?你的行为,已经被日本军方知晓。”
叶青彤苍白着脸,事情都败露了,向井军吉让她出去,实际上是要杀了她吗?
她抓住向井军吉的胳膊,“向井君,我是中国人,不可能为你们制造杀死我们国人的武器,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随你怎么处置。但请你不要对嘉禾他们下手,把他们送还给他们的父亲,我求你了。”
向井军吉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随我处置吗?如果说从前,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还希望你能够制造出适合我们大日本帝国作战的病菌,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抱期望,你觉得,无论是你的命,还是你这个人,有什么是我想要却不能够得到的?”
听到他的威胁,叶青彤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一贯的平静,“向井君,我一向都很敬重你,认为你和那些日本人不一样,请你不要让我觉得看错了人。”
“哈哈,哈哈——”向井大笑起来,“叶桑,就为了你这句敬重,我一直对你礼若上宾。不过,我还记得那年夜里,你拒绝我的话语,你说得对,获得一个女人的身体,轻而易举,而我,并不缺少女人。所以,今天,为了让你对我一直敬重下去,我放你走,也许,多年你后,你想起我,还会有一点惦念吧?”
叶青彤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当然,我一定会记得你,向井君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的学识,你的才华,我都是很欣赏的。”
听到她有些搪塞的话语,向井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你只是敷衍我,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其实,你应该说难忘的,还有我这张帅气的面孔,你知道吗?我们日本的女孩子,见到我都会大叫‘かっこいい(帅,潇洒,酷,长相好,赏心悦目之意)’,就算和许君相比,我也不遑多让吧?”
听到向井军吉和自己开玩笑,叶青彤心里大定,所以,她看了看向井军吉深邃的五官,赞同地说:“虽然男人不以貌为傲,但向井君你长得确实很养眼,浓眉大眼加上高挺的鼻梁,还有略带沧桑的胡须,日本女孩子们会疯狂迷恋不足为奇。”
向井军吉自嘲地笑道:“但是,那些女孩子里不包括你。”
叶青彤微笑道:“我已经是欧巴桑啦,不是女孩子。”
“叶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你就和沐君离开。此一别,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我希望你慎重地想一想,再回答我。”
看到向井军吉有些急切的眼神,叶青彤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点头答应,“向井君,你请说。”
“如果,我和你相识在许君之前,如果我不是日本人,你会考虑我吗?或者,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吗?”
尽管很担心嘉禾他们,但看见向井的神情,叶青彤还是认真地想了想,“会,向井君你是个很优秀、很出色的人,即使有阿臻在,我也会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我相信,你和阿臻,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向井军吉听了,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少顷,他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黯然,“那么,我有一事拜托叶桑,在城里,我有一处住所,有一个叫松隆子的女人住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她应该,算是我的太太吧,我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四岁的男孩,一个两岁的女孩,请你这次离开,把他们一起带走。我知道你有朋友在东北,我已经和她联系上了,她会安排你离开,请你,带他们一起走,想办法让他们回日本,帮我留一点血脉。”
说:
今日三更,二更14:00,三更20:00
第149章 善恶
叶青彤知道向井军吉对她的好感,也知道他从来没有压抑过自己的**,每次去城里,都会去找女人。
松隆子,应该是他经常去找的女人,两人育有两个孩子,却仍然没有给予正式的名分。
以向井军吉少将的身份,要送他们回日本,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却拜托她,言语里听起来甚至有托孤之意,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之前他说的留自己做病菌研究,却一直没有进展,被日本军方知晓一事,叶青彤有些明白过来,她问道:“是我拖累了向井君吗?因为我的缘故,他们要处罚你了?”
向井军吉避而不谈,只道:“总之,我的妻儿,可以拜托叶桑吧?”
见向井军吉到了这会儿,仍然不肯挟功自重,但到了需要托孤的这一步,说明牵连甚大,尤其他放自己离开,这样的情形下只怕性命都要不保,叶青彤想了想道:“向井君,实在不行,你把我交给他们就好了,这样的话,你最多是个识人不清的罪名。”
“不行。”向井军吉断然否决,“你也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尤其,要是落在石田四郎的手里,你会生不如死。不用管我,再怎么样,我的位置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托你带松隆子他们走,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怕石田四郎用他们来威胁我,你放心走吧。”
叶青彤知道石田四郎是个很阴鸷的人,他在基地里,负责鼠疫、猪瘟、梅毒、伤害,炭疽菌等病原体对人体的感染情况观察,本来应该只是在动物身上做的试验,他却直接改用活人来做。
如果说,着重研究气象,动植物传播,病菌感染的向井军吉还是个科学家,石田四郎就完全是魔鬼的化身。
落在石田四郎的手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但叶青彤仍然担心地问道:“真的没有事吗?你别骗我。”
向井军吉笑道:“能让你为我这样担心,就算有事,我也值了。”他伸手拍了拍叶青彤的肩膀,“放心吧,我是日本最有名的细菌专家,即使是石田四郎也不能抹杀,况且他顶多只能进进谗言,取而代之,就是放你走我,我这大不了就是解除军职,押送回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况且——”他的神色更为黯然,“我本来就活不长了,能够用这样一条命,换了你活着,其实很划算。”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叶青彤听了半天,不明所以然,只好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向井回过神来,看着叶青彤有些担忧地说:“我说你千万得小心,别落在石田的手里,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又一向不满你对他不假辞色,如果被他抓住,只怕不死都得脱层皮。”
想到石田每每看到自己时,那恨不得吞进肚子里的眼神,叶青彤觉得身上一寒。
不容她多考虑,向井又道:“我的妻儿,拜托叶桑你,没有问题吧?”
叶青彤郑重地回答,“向井君放心,我待他们,一定会如子如侄。”
“那就拜托叶桑了。”向井军吉走到她身边,第一次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了抱,“真舍不得放开啊,叶桑,没有想到,要到临别的时候,我们才能够如此亲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得到美人的香吻?”
叶青彤踮起脚尖,在向井军吉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谢谢你,向井君。”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早就准备好的药,“这是我今年在基地栽种成功的天麻,你平日里把它煮在粥里或者是炖汤吃。我给吉野中士教过如何种植天麻,东北的海拔高,种出来的乌红天麻疗效非常好,你一定要坚持服用。”
这袋天麻,本是她准备好求向井军吉派人去寻嘉禾、嘉木的人情,这会儿要走了,拿出来留给他,算是一名大夫对病人的最后关照,对朋友的最后挂念。
即使是被拘为人质,叶青彤对向井军吉也从不曾恶言相向,因为她明白言语的攻击和反驳最为无力,她要做的,是令向井军吉对自己不忍心,所以平日里,总是如同对待友人一般和他谈笑风生,能够施以援手时,也会如同对其他患者一般,予以仁心仁术。
在石田四郎的眼里,一直认为向井军吉对她太礼待了,毕竟,再漂亮的中国女人,对于他们日本军人而言,强占了就是,事后如果顺从,就留下来侍候,哭闹的话,或杀或剐,或用做**试验,犯不着用心对侍。
只有她自己明白,向井军吉对自己的宽厚,固然有欣赏、喜爱在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
如果你见过一个人最脆弱的一面,他就会对你放下心防。
天麻,名贵中药,多用于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小儿惊风、癫痫、抽搐、破伤风等症。
向井军吉有眩晕之症,在金陵的时候,她曾救治过他一次,也是从那次以后,他才不再把她看做普通技师,两人关系日渐缓和。
从她呆在向井身边以来,他的眩晕症再也不曾患过。
虽然向井没有明说,但聪慧如叶青彤如何不明白,因为自己的原因,向井军吉这一次,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脱身,要不然,他也不会托孤于她。
但诚如向井所说,他毕竟是日本的军人,纵然会遭受到严重的惩治,也比她在这儿坐以待毙的强。
想到嘉禾、嘉木这两个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两个小家伙,这快入夜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哭着找妈妈,叶青彤也不能做无谓的逗留,只好自私一些,让向井去承担后果。
毕竟,若不是向井军吉,许有臻的父亲不会被杀,不会有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她也不会被挟迫来到东北,向井对她的好并不能勾销他所做的恶。
就当这一次,是他自作自受吧。
“一切是我自食其果。对帝国不够忠心,对细菌研究不够坚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向井军吉自嘲道:“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抓了你来,就不该对你动心。偶发善念,就落到今天的田地,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向井虽然不觉得将细菌研究用于战争有什么不对,但他毕竟是一个科学家,而非战争狂魔,所以平日里,并未亲手参与杀人做恶的事件,到了基地以后,对石田四郎的作法也颇多异议,而平日里和叶青彤交谈,谈到科学家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良知,多少都令他心生感慨。
对叶青彤母子的回护、眷念,算是他对自己情感和良知的最后一块坚守地,不想,却因这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