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双生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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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转过脸去看刘德林,就见他脸腾就红了,讪讪地踱过来,吞吐着说:“妈,那个,微微其实不是老师,她在学校里做会计的。”
婆婆长长地哦了一声,淡淡地说了声:也好也好。
微微一肚子气不好当着婆婆的面发作,待到晚间,微微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对刘德林说:“这么久了我竟然不晓得你跟你妈说我是当老师的!你撒这种谎有意思吗?未必做老师就比做会计高贵?我做会计丢了你的人吗?”
刘德林奇怪地沉默不语,微微看他的样子,倒也不好再追问到底,愤愤地背过身去睡了。好容易迷糊着要睡的时候,刘德林的手摸过来,搭上她的肩,手心滚烫手指冰凉,说,不要生气,是因为我妈,比较喜欢做老师的女孩子。
顾微微很想说:既如此,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做老师的女孩子呢?凭你的条件,也并不难啊。可是忽地觉得特别地无趣,便耸耸肩膀,把刘德林的那只手给晃荡下去,这下子却睡不着了,耳畔听得刘德林长长的一声叹息。
睡意在兜兜转转的心思间走了又来了,好像就闭了闭眼的功夫,天光就亮了,倒是个好天。
微微把这事儿说给晓薇听,晓薇也挺讶异的,顾微微气哼哼地说,做会计有什么不好,他早干嘛去了?原来这个人这样满嘴里没有真话的。说话到这里,微微忽地住了口,似乎是懊悔自己失了口,既使是当着晓薇,她也有不能说出口的事。
陈晓薇倒没有在意,安慰她说:“并不是这样,人哪,有的时候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你想法子多了解了解他吧,跟他好好谈谈。”
微微忍不住问:“有用吗?”
晓薇笑说有用的,“从前我有一个语文老师,他同我说过,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两个人老有话讲,讲不完的话。爱情就是在谈话中培养壮大起来的。”
一句话说得顾微微也笑了。
于是微微听从晓薇的话,回家主动地把话头引到这件事上,刘德林依然不大吱声,过半天顶费力地说:我母亲,是个要强的人。隔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当年,我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是她对我最好的时候,那段日子,还是不错的。”
微微听得他这样说,转头去看他。
他硕大的一个脑袋,其实全因为太丰茂的头发,脸孔却是窄的,这么低着头,头发把眉眼全盖住了,就只见鼻子与下巴。他穿了簇新的衬衫,领子浆得硬直,一条西裤裤缝刀裁一般。他就在那一派崭新的包裹中间死气沉沉的。
微微觉得一颗心软弱下来,说:“算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以后我们谁也不要提了。”
刘德林仿佛是很意外,转过头来看微微,笑里头带一点讨好说微微我料不到你这样大度。
微微心里那点剩余的气愤全然聚集不成气候,却还在胸口盘绕,语气里就带了点委屈,说:“不算了又能怎么样呢?要不是晓薇劝你跟你好好谈谈我才不会这样容易原谅你。人有的时候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刘德林问:“这话是晓薇说的吗?”
微微说是。
刘德林说:“啊,是啊。呵呵,是啊。”
顾微微总有点不太明白老公为何总是在婆婆面前诚惶诚恐。
慢慢地,她看出了些端倪。
过了一个多月之后,有一个晚上,婆婆突然十分严肃地跟儿子儿媳谈起话来,主题是,想让刘德林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研。
微微以为她在开玩笑,并没有在意,刘德林倒是一缩脖子。
婆婆很从容地笑笑说,她是说真的,还说这就是她此次来的主要目的。
微微笑说:“妈,考研多难啊。再说,就算考上了,单位会让他边工作边上学吗?”
婆婆喝了一口淡茶,轻轻地说:“若是考上了,自然是要辞职读书的。”
微微吃了一惊说那怎么行,如今这份工作可是铁饭碗,哪能说辞就辞。
婆婆很温和地笑,说:“这份工作并不适合小林,只会助长他的惰性,你叫他自己说,一年里头,是不是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在混日子。一份报纸连征婚启示都看得津津有味,是不是小林?”她转头问刘德林,目光炯炯。
刘德林只得支吾着答是。
婆婆又说:“这几个下来,当年在学校学的一点东西全还给教授了,只会写一点官样文章,白浪费了这么多时光。人总得要干点实事,一辈子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浪费起来是想都想不到的快。”
微微有点不快,忍不住替刘德林辩解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好歹也是坐办公室的,也并不那么糟吧,官样文章也得有点本事也诌得出来,要我,想写还写不出来呢。八面玲珑也是学问。”
婆婆一张窄长脸一下子拉得更长,正待要说什么,刘德林急急地插进来说:“我考我考。”
微微把一腔怒气全冲着刘德林去了,说你考你考,说的容易,辞了职去念书,念出来三十大几往四十奔的人了,一时找不到合意的工作怎么办?喝西北风?
婆婆非常利落地接口说:“这就要靠你了,一家子两口子,有一个有稳定的工作保证全家的收支就可以了,过一点清苦的日子,坚持个两三年。而且我相信,小林会找到更有意义的工作的,到时候,可以正正经经干一点实事,只要考研的时候选对了专业。”婆婆慢慢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极诚恳地又补充道:“何况,我也有一点积蓄,完全可以帮助你们的。小林的兄弟事业发展得不错,也用不着我贴补。”
微微简直骇然,不晓得拿这位理想主义的婆婆怎么办是好。私下里跟刘德林开玩笑说,你妈妈依然活在五六十年代,刘德林却无心应和她的玩笑,只说,我妈这个人,她要做的事,她一定会做到。当年,她为了跳出插队的村子,吃了多少苦头。刘德林木着一张脸说:“特别有毅力的人若是把这毅力用在旁人的身上,是很可怕的。”
微微叭地磕开一粒瓜子,笑说:“别说得那么吓人。不过一个老太太。”说着,把瓜子壳扑地冲着窗外吐了出去。
谁知第二天,婆婆又跟微微正正经经地谈了一次话,认为她也应该进一步进行学历进修,建议她去参加自学考试,拿一个大专文凭。
微微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及至一个星期之后,婆婆说已经替她报好了名,还报了个补习班,并把一摞买好的书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老太太不是开玩笑。
婆婆说:“我替你们想好了,小林才三十出头,你更小,这三年内你们可以不必考虑要孩子的事,专心把书读好。三年以后我也并不十分老,还是可以替你们看孩子的。从明天开始起,你要开始上补习班了微微。”
顾微微觉得自己二十多年落花流水的日子,从此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她心尖子上起了一点恐慌。
三十九章 骇然
顾微微陷在沙发里,看连续剧看得迷迷怔怔的,这些个连续剧果然是害人不浅,针鼻儿大的事,足足能演一个多小时,末了留个小尾巴,勾着你明天还往下看,一整个白天,想到晚上可以窝在沙发里看片子就觉得顶满足的。微微自从迷上连续剧以后,发现一个真理,人要是把对生活的要求降低到一定的程度,反而比较容易幸福。不过是那么回事,顾微微想,你要得少,但凡多得了一分甜头,就有十分的欢喜,仿佛你的生活里充满了意外之喜。
所以,虽说那些碟屋里可以租到碟片,一口气看个过瘾,可是微微宁可等着电视台的每晚两集连播,她喜欢每天的这一点盼头。
正看到泪眼朦胧处,一道身影挡在微微与电视机屏幕前。
婆婆站在沙发跟前,看着微微,问她:“微微,你今天晚上没有去上课?”
微微哟了一声,说哎呀我给忘了。说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让过婆婆,侧身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边喝水边偷眼继续看电视。
谁知老太太并不就此做罢,转身把微微的书拿了来,递到她手边说:“这才八点,课才上一半,还有一节课呢,学校又不远,你骑车去,赶得急上第二堂课。”
微微骇然而笑,说:“上课的事,您比我可上心多了。我倒是无所谓,有没有大专文凭我全不在意。就我们学校那点破账,鸡毛蒜皮,中专文凭尽够打发了,我又不想做什么大成就出来, 横看竖看,我也不像有那个命的人。”
微微自以为把话说得很到位了,可是婆婆却并不放弃,拿了书站在那里,继续说:“年青人,总得有点理想,有点追求,总得有点上进的心。”
微微听得这话,一句一句,全是真理,只是这真理并不是她要的,脸上带着笑,话音头就有点不满了:“妈,您怎么比我妈还像小学老师?”说着索性挤进那窄小的沙发里,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起身的架子。
婆婆却说:“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有过经历。当年要不是我怎么艰难也没有放弃读书,我就会陷在命运里头,被下流和腐臭掩埋。人哪,什么时候也不能自个儿放弃自个儿。”
说着,婆婆把书放在微微的怀里,说,少看点电视,浪费多少时间,回房了,剩下微微一个人坐在那里全无了看连续剧的心情,把那一本会计学卷成个筒子,扑扑地打着自己的大腿。
睡到床上的时候,顾微微气哼哼地对刘德林发牢骚,把婆婆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他听,说:“小时候我自个儿的妈这样跟在我身后,恨不得拿个鞭子把我当牛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过回那种日子了呢,哪晓得结了婚还有这么一出。我告诉你,我有过那么一段经历就够了,我可不想再受一次这种罪。”
刘德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不耐烦地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我也顾不了你。”他自己也是每隔一晚便要出去上课,这一晚他也是刚下了课回家,也是长吁短叹,婆婆叫他报考的是经济一科,与他所学的专业天隔地悬,他也是天天读得头晕脑胀,不可开交。
微微看他闭目要睡,觉得气不平,奋力扯开刘德林裹得紧紧的被子:“你妈管你也就罢了,你是她儿子,好不好,是她的面子她的脸。可凭什么把我也给扯进去?难道我是中专生就辱没了你们老刘家不成?”
刘德林听得顾微微不依不饶,也动了真气,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也不搭理微微,往自己背后塞了一个枕头,从床头抓了一张报纸看起来,身体挡住了小台灯的灯光,一大团影子正正把微微兜头罩住。
微微怔怔地看着刘德林,这人,他实在也没有什么爱好,不抽烟不喝酒,不爱看书看电影,不打牌不运动不看球,唯一就好个看报纸,家里定了七七八八好几种报纸,从正规的报纸到八卦小报,种类齐全。每晚,他都坐在沙发里,一张报纸从头条看到夹缝里的广告。这几天他也没多少时间来看报了,日报晚报的,堆了一床头。
顾微微一腔子的气慢慢地也散了,和声对刘德林说:“行了别看了,要想看,明天把报纸带到单位去看,有的是时间。快睡吧。”
两个人都躺下。
微微睡不着,想,算了吧,婆婆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在生活上把人照顾得周周到到,现在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现成饭吃,洗衣浆衫的也不要自己操心,家里里里外外也打理得一尘不染,就是自己的亲妈也差不多做到这样了。
她侧过头去看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的刘德林,自从婆婆来了以后,刘德林在床上安份了许多,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几乎不敢有所作为。大多数的夜晚,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睡着,各不相扰,微微甚至偷偷地想,难道他的那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