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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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
“哦?”
张力行和袁枫都是一愣,伸出去的筷子竟然停在半空。
“你们还不知道啊?”邱仪方说,“看看,看看,情报工作极不得力!咱们这位老同学现在是评委,你们辛辛苦苦做的硕士点材料,很可能要送到他那儿去打分!打分,知道吧?”
“知道,知道!”
袁枫赶快倒了小半杯酒,站起来,小跑着“打的”到方静吾跟前,“前辈,我给您端一杯,您随意。”
方静吾知道“端酒”是家乡“酒文化”的最高礼遇,毫不推辞地一干而尽。张力行立刻批评袁枫:
“早就该端!只顾自己吃,现在才想起来,罚酒三杯!”
袁枫赶紧用小杯量着,一杯一杯往肚里倒,三杯倒过,老方和老邱连声叫好,直说现在的年轻人,厉害!袁枫喝过,没有坐下,直接走到张力行身边,给他连着倒了三杯酒,说张院长早上忙得来不及吃饭,刚才酒也喝得不到位,现在垫过肚子了,理当敬客。第一杯是同学聚会,第二杯代表河州学院,第三杯么,代表河州家乡父老乡亲。
老张笑骂着:“越来越没有规矩,你是院长我是院长?你倒帮着客人灌我喝酒!”
但还是一连三杯喝干了,嘴一抹,夹了一筷子清蒸芹菜叶,高高举着筷子劝老方:
“吃菜,吃菜!我这个人呀,吃遍天下好菜,还是觉得家乡土菜最香!小时候,咱们还一起挖过野菜呢,你还记得不?那时候,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比我挖得多呢?”
老方哈哈大笑:“你挖什么野菜,净顾着抓蛐蛐了!我可是一心一意的!”
酒桌上顿时一片祥和之气,宾主聊不尽的亲热话,说不完的儿时情。多少天不愿喝酒的张力行居然一再举杯,方静吾也直喝得两眼放光。时间不早了,老张放下筷子,对方静吾说:
“兄弟,以后河州学院的事,还靠你多关照!”
方静吾答得干脆利落:
“你我之间有什么说的?只要材料送到我手里,你就放一万个心!”邱仪方也醉眼蒙目龙地拍着方静吾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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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力》第9章(3)
“我对你说,你在家乡有什么事,不要客气,我们老张讲义气,从来是‘义’字第一!”
老张也一连声答应着:“那是,那是,在兄弟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没有办不成的!”
一直保持清醒的袁枫突然有了一个预感。
果然,方静吾张嘴了:
“别的也没有什么,就是恩师,对,也是我那岳父大人一位至交的女儿女婿,正在贵校。老先生桃李满天下,在下是最不争气的弟子了,其余的不是要员,就是院士。你们要是能照看照看他们夫妻,我去求求老先生,让他给弟子们发个话,河州学院的事情,甭管是硕士点,还是改名,一切好办,好办!”
张力行听得兴致勃勃:“哪一个?尽管说!没有一点问题!”
“女的叫王采薇,男的叫李平原。”
袁枫立刻瞥了一眼邱仪方,他正若无其事地举着一根牙签剔牙,仿佛方静吾的话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袁枫心里笑着:邱老师啊邱老师,这回你装得可不像!正常状态下,谁都会竖起耳朵来听,除非是早就知道要说的是谁!他又看了看张力行,见老张歪着脖子在想这两个人,忙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儿做了介绍。
张力行恍然大悟:“不错,不错,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王若非王老先生的女儿女婿,很好,很好的,很有前途!”
说着,他放心地夹起一大块鱿鱼,塞进自己的嘴巴,一边吧嗒吧嗒地大嚼,一边埋怨方静吾:
“你应当早说,早说我就让他们来一块儿喝酒!”
袁枫在心里冷冷地笑了。
当天下午,张力行就着手办李平原的事,电话直接打给中文系。乔大海正苦于没有机会向老张汇报林一南的事,放下电话直奔行政楼。进了张力行的办公室,没等老张说话,他先打开话匣子。除了再次介绍林一南如何如何人才难得,主要的话题就是林一南已经来过河州,表示愿意在这里工作,惟一的困难是他的关系现在还在京华大学,京华坚决要把他留下,所以档案取不出来。乔大海向张力行请示,能不能采取比较灵活的方法引进人才。换句话说,是不是可以像外地一些大学一样,为引进的人才重新建档。
张力行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觉得乔大海实在是迂,就想给他泼点凉水:“院里研究研究当然可以。不过,这个林一南,放着好好的京华大学不去,来我们河州学院干什么?”
乔大海感到不妙,马上使出准备多时的一招:
“嗨,您这就想多了。我一再向他介绍学院的发展前景,特别是介绍您的魄力,您的学识,您的为人。人生在世,谁不愿跟着一个好领导,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现在这年头,遇上个好领导不容易!昨天我还对他说,这么多年,我在河州不求别的,就是图个心情舒畅!人和万事兴嘛!再说,他对河州历史上的几位大诗人特别有兴趣,说不定来河州也是做学问的需要。”
张力行点点头。乔大海的话多少有点儿肉麻,特别是一口一个“您”,过分了,其实论起出生年月,他比乔大海还小一岁。但是,官大人就大,像邱仪方那样,一见面就要提醒他才是当哥的,总让人不快活。
看着眼前花言巧语的老乔,张力行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好起来,语气也就不一样了:
“林一南的事,学院会想一切办法解决。哪怕他只愿意在河州干两年、三年,也是有价值的。现在我问你一件事,中文系不是还少一个分管行政的副主任吗?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乔大海摸不清张力行的意图,吭哧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老张说:“听讲你们系有个青年教师叫李平原的,人很不错,文章写得也好,是王若非先生的女婿,怎么样?能不能用啊?”
乔大海傻了。要说能用,天地良心,李平原哪是干行政的料?要是说不能用,谁知道老张和李平原有了什么瓜葛?万一追究起来,就是他乔大海压制打击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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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力》第9章(4)
急中生智,乔大海突然想到袁枫:
“我是有点儿官僚主义,跟这个李平原接触还真是不多,只知道他学问是不错。能不能干行政,应当问问袁枫,他们是大学同学,想必了解得更全面。”
两天以后,学院领导破天荒地在学期中间研究了一次人事问题。鉴于李平原科研能力突出,是河州不可多得的人才,为加强学校科研力量,院党委、行政经过研究,特任命李平原担任科研处副处长。此项任命一下,河州学院舆论纷纷。天真的以为学院真的开始注重青年人才了,连李平原这么一个典型的书生都因为科研成绩突出得到重用,我们以后有奔头了!老谋深算的琢磨着老张这一步棋的真实意图:有的说老董快到点儿了,李平原看来是他的接班人;有的说奇怪,怎么会找到李平原?看他不是个会巴结的主儿啊?更有人猜测,是不是袁枫要掌权了?李平原是他的同学,王采薇和他……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任命下达后的那天下午,袁枫办公室人来人往,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所有来的人都没正事,不过想从袁枫这儿得点儿消息。袁枫把嘴封得严严的,坚持说这就是学院推动科研的新举措。一直挨到快下班的时候,老邱哭丧着脸来了。
邱仪方往日闲云野鹤般的神情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从不离身的大核桃也不知丢哪儿去了,一见袁枫,就大叫一声:
“老夫错也!”
然后跌进沙发不再做声。
袁枫自然懂得他的意思。邱仪方1977年考进河州学院,没多久,就得到王若非先生的特别赏识。又过了整整七年,王老才相中李平原,并招了女婿。因此,邱仪方是李平原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兄,加上王采薇现在在图书馆任职,人品能力颇得邱仪方赞赏,因此,多年来邱仪方总是尽可能地为李平原夫妻着想,只是他平素对权力不屑一顾,要用时,才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次,借着方静吾来河州的机会,揣摩着老张的心思,耍了个自鸣得意的小手腕,企图给李平原两口子创造机遇,希望他们有一个比较好的做学问的环境。谁知老邱不懂如今市场行情,不明白即便在大学里,“照顾”也还是给个官儿做。李平原根本不是个当官儿的人,要他当官真是害他——学问可能从此做不成,官儿也当不出名堂,河州学院现搁着一个挂名的副院长小常,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可眼下大局已定,还有什么办法?两天前袁枫得着张力行要“起用”李平原的信儿,立刻向邱仪方汇报,谁知老邱哈哈大笑着说:
“剃头挑子,绝对是剃头挑子!李平原不可能干的,绝对不可能!”但是,神机妙算的邱仪方这回可是上了老当。昨天张力行亲自找李平原谈话,因为事先不知就里,李平原来得战战兢兢,甚至拉了王采薇壮胆儿,可王采薇也不是个泼辣的人。说好下午三点谈话,两口子两点钟就站在袁枫办公室门口。
一见袁枫,李平原一反常态,奔上去拉住他的双手,躬着腰,一迭声地问:
“老同学,我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张书记、张院长要找我谈话,我真的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不会是那书有什么问题?不行就不出了,你替我说说,我就不见他了,行不行?行不行?”
袁枫看了看他一脸的谦卑,再看看他身后同样惶惶不安的王采薇,心里真是打翻了五味瓶,疑惑、怜悯、悲哀、骄傲、感叹,全搅在一堆儿了。他使劲儿从李平原手里挣开,发现他还要往上贴,赶快坐进皮转椅,手一伸,指挥他们夫妻坐在沙发上。接着,不由自主地端起院办主任的架子,公事公办地对他们说:
“没什么,张院长待人很亲切的,现在还不到时间,等等吧!”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敏锐地发现,王采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于是,他立刻站起来,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茶,小声告诉李平原:
“没事,可能是人事问题。老兄科研有成绩,起点带头作用嘛!”李平原虽然没听太明白,还是如释重负,身子向后一靠,显出日常的才子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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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力》第9章(5)
袁枫此时还不好对李平原说,老张要让他做官。他很怕李平原知道后一时兴起,扬长而去,那袁枫就不好向老张交代了。可是,他又必须还对这位老同学说点儿什么,才能让王采薇不在心里瞧不上他。想了想,他认真地提醒李平原,见了老张不要信口开河,不要自己表扬自己,还有,千万不要喊“张书记”,要叫“张院长”——老张喜欢别人把他看成学者、专家,再说,大学里的书记也没什么实权。李平原十分认真地点头,再点头,然后,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双目微合,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王采薇放了心,说要上班,没等两个男人答话,径自下楼了。
整三点,李平原走进张力行的办公室。目送着李平原的身影,袁枫想象着下一个场景。他真的希望李平原片刻之后就扬长而去,那会让他感到安慰,感到这个学校还有一种精神存在。说不清为什么,从进大学开始,袁枫就希望自己远远胜过李平原,但这么多年来,内心深处又仿佛暗暗地希望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发展还是不如李平原才好。刚才李平原的表现与其说是伤害了他自己的形象,还不如说是伤了袁枫的感情,伤害了袁枫多年来在心底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一种期冀。
然而,半个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