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王妃-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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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下一张素白的面容,微微舒展开来的眉睫,凝望着眼前投来关切神色之人。如果,这几日可以留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那么,我也就随你一同观望着皇城内外美景,随你一同度过这不多的时日。毕竟这里也是转世的我,呆了十几年的地方。留下最后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也算是不枉来此一遭。
端木颜走上前牵过墨儿那刚刚焐热过后,又一片冰冷的手指,本以为她会躲闪,却不料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随他牵着她走到空旷的院落中。拿过丫鬟手中的油纸伞,高举过头顶,将一片风雪挡在伞外,为墨儿护起一道屏障。蓝衣紫衫,多么像初时,他第一次牵过她的手,带她离开雨水淋漓的大街,飘然间为她遮挡。微微淡笑,“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嗯’的一声应着,而不多言,相依相偎在伞下,初时他们相约的场景,似一副风俗画,那么此时的场景,便如一副油画。安然恬静,浓烈的色彩没有过多的艳丽,只是层层密布的白雪中偶然点亮的,那一抹蓝,一抹紫。
突然心起,随意哼着不成调的曲,柔柔缓缓,脾人心扉,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指甲又重新长了出来,一片雪花落下,瞬间在指甲上化为水珠,称得指甲晶莹剔透。今一,我又想你了,你还好吗?你找到我刻意存放的遗诏了吗?父皇突然离世,你定是比我还悲痛万分。这样的你,又要承受多少压力和重担。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隔岸的我们,只能遥遥对望,看不到边,摸不着际。今一,我好想你,每天每分每秒,你一定也会如此想我,对不对?五年,很快的,五年之后,我一定要同你并肩而行,你要等着我归来,等着我。
遥遥天际,思绪飘飞,今一……
“有谁可以证明这遗诏不会是假的,随随便便就拿了一卷圣旨就说是遗诏,何人能够信服。”国舅爷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反抗着今一登上皇位。国舅爷,是今一的母亲,很遥远的一个亲戚,不知道要扯多远,可是没有办法,亲戚就是亲戚,哪怕沾上一点边。虽然,银月没有做左右相的相互衡治,但是,国舅爷的位置,也是银叶卿可以安排与丞相左右对立。只不过,国舅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沾着皇家的边缘,又游走于众臣的官场之间。
跪在下首的大臣们,因着今一身上那让人不寒而立的肃然之气,纷纷不敢出声,不管国舅爷的眼神如何示意他身后的下臣,都无人敢出言说些什么。“那就请国舅来宣读遗诏吧。”说着,双手将遗诏递与国舅眼前。云在一旁低声而语,“殿下,不妥吧。”今一那运筹帷幄的神情,似乎根本不把这些人事放在眼里,“无妨。”
今一已将遗诏递来,国舅爷不得不伸手去接,这般压在他头上的担子,直直让人无法喘气。今一那面色千年不变的容颜,只掀起衣摆,跪下下首,“请国舅爷宣读遗诏。”带头而跪立,云和玄也立刻同跪在他身边的左右侧。看着下首重压压的一片头顶,国舅爷无法不展开遗诏宣读起来,将绑在上面的一根丝绸轻然拉扯掉,飘然落地,忽而撑开遗诏,明晃晃的颜色刺得他眼睛一痛。
首先就往遗诏的下侧看去,端正明艳的玉玺掌印,和军令的虎符盖章,加上时断时续的银叶卿的亲笔字迹。国舅爷连最后想要拼然一搏的勇气也没有了,只能怏怏读着,遗诏上的内容,希望今一看在往日他护国有功的情面上,不再追究。
“朕身子早已大不如前,故留此遗诏,传位于子今。钦此。”一卷慢慢的字迹,实则只有这几个字,是银叶卿亲笔而写。剩下的都是墨儿代笔,娟秀的字迹,印然与卷轴上。国舅爷细细看着,却没有再念出声。今一抬头看了古怪神色的国舅爷一眼,庄重的三叩首,中气十足的嗓音震响每个人的耳膜,“儿臣谢恩,定不负父皇所托,银月的今后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众人片刻之后才如梦初醒,“恭喜二殿下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和玄也同时在今一的身侧,郎朗开口,“恭祝殿下。”发丝轻扬伴随着今一起身的动作,转而来到国舅爷身边,双手接过他递来的遗诏,装作不知情刚刚的事情,而一笔带过忽略他眼中畏惧的神色。细细摩挲着遗诏上的几个简单的字迹,是父皇身前最后一次动笔书写。不似以往批改奏章时,那样苍劲有力,有些虚浮的字迹,深浅不一的墨迹,都看得出,下笔之人如何用心。但怎奈力气不足,只能如此勉强书写完。
顺着字迹看下去,墨儿的笔法又跃然纸上,死后请将朕与皇后安葬在一起,生不同日,死亦同穴。朕此生有二大遗憾,一是没有保护好心爱之人,二是没有照顾好心爱之子。不过,朕此生也有二件幸事,一是得一心爱之人,二是得一心爱之子。亦无怨,更无憾。
眼前依稀闪出一副画卷,父皇咳嗽着一字一字缓慢道出,他这一生,最后的感慨。墨儿一笔一字,书写着他心底最深处的情与义。昏黄的烛光下,墨儿轻拍着父皇的背后,帮他顺着气息,同他絮絮叨唠着一切过往,开心的,不开心的,通通都讲述给他听。两人如同父女般,话着家常,可是家常的内容,却是关乎与朝野,关乎与银月的未来。
“殿下,该尽快择个吉利日子安葬先皇。”云在一旁安然提醒着今一,今一颔首,“嗯。”将卷轴放在云的手中,“保管好。”扔下一句话,不再理会大殿中,跪着的众人,不再理会他们口中所谓的恭贺,去了他自回来后,一直不敢去的地方。
第十四章 继位(下)
那让今一回来之后,一直不敢去的地方。便是,‘天正宫’中银叶卿的寝房,因为,那里原本安放床榻的地方,已经被换做一副水晶棺材,室内的温度比外面更是降低几分。屋内四周都放着各式各样的冰块,包括棺材的四个角落里,也摆放了起着冰镇作用的雕塑,竟是四大神兽的模样,雕刻的不似那般精致,却能依稀辨认出,是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在接到旨意赶回来的那一天,今一就先步飞鸽传书,让云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就那般草草的安葬了父皇。怎么也要等他回来看到父皇的最后一面,才可以。可是,回来之后,心里被压制的所有情绪,在看到墨儿的书信时,全然爆发到极致。是的,他早已原谅了父皇,他不恨,根本就无法恨,曾经奄奄一息被墨儿救下的时候。墨儿说他,有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那眉目比星月还要亮上几分。他竟第一次有了感激,感激父皇给了他这副被称赞的容貌。感激父皇,让他遗承他的优点,因为这张脸,墨儿排除众人,非留他在身边。他得以与墨儿相伴,得以寻到这一生他本认为不会有的心爱之人。
沉重的心情,随着脚步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往棺材前移动着。手指扶在偌大的棺沿上,冰冷的温度从手心向上传递着,激得人猛然一个激灵。棺材里,银叶卿安然的睡着,那双犀利能洞察人心的双眸闭得很紧,再无法让人窥其光彩。脸色因着多日的放置,已经从他离开时,看到的蜡黄色,变为,透明的白皙,紧贴着骨骼上的皮肤,明显的映出整个人的轮廓来。
修长的手指向前一寸一寸挪动着,再快要触到那双紧闭的双眸时,又徒然收住了,转个弯回为身前。只有深色的眼睛盯着眼前那不会再次,开口与他说话的人,一眨不眨。水意轻湿,迟迟不肯落下眼帘。如果抛却现在这副场景,一身黑衣肃然的今一,面容上那比之黑衣更加晶亮的双眸,更让人赏心夺目几分。
久久凝望,站得双腿都没了知觉,还是未敢再次用手指去触摸。是怕吗?今一心里不停问着自己,是怕吗?怕这样没有生气的父皇。多想,他可以冷冷的与他对话,多想,他试探的语气,多想,他能多熬些时日,见到自己归来的最后一面。是怕吧,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连最后的时日,还恳请他放任自己的行为。而他,却一直将自己当作他这辈子的骄傲,如果,不是墨儿替自己尽了最后的孝道,那么自己该如何了却,自己对他这遗憾之中没有弥补的空缺的爱。
“殿下。”云四处寻找今一的身影,却无处可寻,脑中飞快搜索他可能去的地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嗯。”头也没抬,还是原先站立的姿势,应了来人一声。“有事?”云看了看屋内安放的几座冰雕,又望着今一似一动未动的身形,“殿下,这里温度太低,不易久呆。”今一这时才了然原来自己,已经站了一个下午了。身上估摸一会都能结成薄薄的冰霜,“嗯。”转了转身,果然僵硬到不行,回头再望一眼父皇的容貌,深深刻在心里最深处。只是到离开时,也没有敢伸手去触碰一下,怕,惊扰了他的安眠,怕,让他走的不够安心。
“父皇的遗诏说,要与母后同葬在一处,这些事宜就交给你去办了。”今一语速缓慢的说着,站了一个下午,冰冷的身体,连带着思绪也慢了半拍?“是。”云一边应着,又劝诫着,“殿下,还是回去休息下,大局依然都定了,剩下的交给我和玄处理就好。”被云这么一说,似乎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想何事都自己一一亲历而为,做到最好,却连最至爱的人都没有好好保护。
拍了拍云的肩膀,“以后的事情还多着,你和玄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担待的更多,也要好好注意。”没有过多华丽的言辞去安抚,只是淡淡一句,要好好注意,如此而已。云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今一,竟也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嗯,嗯,嗯。”连连应了三声,狂点着脑袋。嘴角勾起一丝轻笑,越过他的身形,朝着寝殿走去。
银叶卿的离世,让今一的心里不停再记数着,身边还有什么至亲至爱的人。除却,墨儿,那就是这些一直陪伴着他的臣下,兄弟,云和玄。墨儿曾说自己很自私,救下他,又将月月,依然留在身边,都只是因为怕自己太过于孤单,离开的时候,竟然连个牵挂她的人都没有。她不奢望很多,只求,她的身边有着她在乎的人,同样也心心念着她的人。
所以,先收留了月月,后救下了依然,再后来,今一的出现。她的身边涌出更多的人,也让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再感到孤独寂寞。终于,有了自己的认知,发现自己的存在,是一件幸事。现在的今一,何尝不是如此,会猛然提醒云,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是否,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失去的痛苦,也就更想去珍惜眼前。眼前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让人难以忘怀,让人难以释怀的,种种。这诸多如此只因自己的情绪被某一件事情,突然牵动,从而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夜难寝,食无味,只要稍稍带着一点情绪就会被挑起,一动则动全身。
亲情,孝心,这世间千古流传,永恒不变的感情,即使在这冰冷蚀骨的帝王家,也会有着别样的存在。是例外,还是?今一同银叶卿之间,最终还是划上了完满的句号,银叶卿走的并不遗憾,因为他看到自己儿子傲立卓然的一面,他欣慰。他又享有了墨儿,这个他已然认定的儿媳,最后的陪伴。他的离开很安然,让他可以平静的去寻找他心中唯一的人。
第十五章 真相(上)
趁着端木颜有事被传唤去时,墨儿换了身轻便的衣裙,款款然第二次到了云妃的‘清云阁’,这次没有那般迅速,层层通报向上递去。墨儿一人孤身立在接客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