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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重紫-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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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月长长地“恩”了声:“去迟了才好,你会有个好师父。”

女孩只当他安慰自己,抿嘴一笑。

自此二人不再言语,默默赶路,大约再往前走了一个时辰,日头已高,午时将至,云端遥遥现出南华仙山的影子。

真是仙山!女孩惊喜:“我到了。”

转脸看,身旁不知何时已空无人影。



孩子们出发多时,山下大道旁车马毛驴已少了一半,南华派选徒向来严格,沿途设了难关考验,许多胆小的孩子都半途折回,大人们无奈,只好带着他们陆续离开,赶往青华等处,剩下的神情既紧张又得意,偶尔再有一两个哭着跑回来,立即便响起一阵叹气声和责骂声。

远远的,一个女孩自大路上跑来,由于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穿着又不起眼,人们都没有注意到。

方才已在小溪边洗过,脸上手上都干干净净,女孩尽量将自己淹没在人群里,喘息着,庆幸总算赶到的同时,也在暗暗盘算。

仙尊们法力无边,既然有心考验,一举一动必定都落在他们眼里,须步步谨慎才是。

不知道秦仙长回来没有,他收不收徒弟?

无论是谁,都会希望拜个有名的好师父,女孩也并非全无准备,她早已打听过南华四位仙尊,紫竹峰那位最有名,却是不收徒弟的,先就打消妄想;虞掌教座下弟子倒有出息,然而自秦珂之后,他便不再收徒弟了;天机尊者最好说话,拜入他门下也最容易,可惜乱世中,占算卜测之技用处不大,何况听说他待徒弟太宽,不是好事。

思来想去,只剩最严厉的督教闵仙尊,门下弟子个个大有名气,更有首座慕玉仙长,所谓严师出高徒,若能拜在他座下,爹娘想必也会含笑九泉了。

这位仙尊身为督教,执掌教规刑罚,必定性情严厉,注重品行,喜欢谦逊稳重的人,此番要争取入他的眼,定然要比别人更加规矩有礼,切不可冒失。

女孩看看手里剑穗,也并不抱太大希望。

或许秦仙长已经回来,他既然主动出手相助,可见对自己印象不算太差,倘若闵仙尊他们都不愿收的话,他肯不肯收自己呢?

整理好衣衫,整理好思绪,女孩迈步走出人群,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不急不缓踏入前面山林。

不远处,一道黑影站在大石旁,周围人们却都看不见似的。

黑斗篷下,半边唇角勾起。

“回来了。”



南华主峰,数千弟子手执法器立于宽阔的主道旁,场面壮观,气氛庄严。六合殿内,高高的玉阶上,三位仙尊并肩而坐,正是掌教虞度、督教闵云中和天机尊者行玄,阶下两旁,几十名大弟子肃然而立,鸦雀无声。

行玄手执天机册,四下看了看,问:“秦珂那孩子怎的不在?”

虞度道:“前日有消息说九幽魔宫的哭杀妖在陈州一带作乱,我命他出去查一查。”

行玄道:“那孩子可以收徒弟了。”

虞度笑道:“他倔得很,意思是还要再安心修行几年。”徒弟入门才二十年,来日方长,肯潜心修行是好事。

行玄叹气道:“自从掌教师兄收了关门弟子,这些年没人与师叔和我抢徒弟,反而少了许多趣味。”

这话说得闵云中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然后看着旁边空椅子皱眉:“术法再高,无人传承也是枉然,音凡又出去了?”

虞度道:“去青华了,恐怕不会回来。”

自洛音凡成名,紫竹峰术法便成了仙门公认最高妙的术法,二人难免担心后继无人的问题,然而洛音凡自己并不提起,却是谁也不好开口。

其实不只他们,南华上下几乎人人都察觉到了,这些年,重华尊者除了正事极少开口,或是闭关修行,或是经常外出,行踪不定,留在紫竹峰的日子少得很,以往再淡然,至少还有点人情味,现在是完全没有了,真正的冷漠,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无心无情,无人能走近。

闵云中道:“你是师兄,该劝一劝,总不能任他这么下去。”

虞度苦笑:“师叔明白,我又何尝不想劝?”

闵云中不再言语,旁边行玄摸摸胡子,眼着手里天机册,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慕玉进来禀报:“新弟子们都已经到了。”

“叫他们进来吧,”虞度打住话题,“这回的新弟子里,还有个特别的,资质极好,只是性子有些难办,需要吃点教训。”



且不说几位仙尊在殿上商量,这边女孩也步步谨慎,渡过云海,身后巨蛇刚消失,前方就有山壁拦路,万丈险峰拔地而起,斧劈刀削一般,令人胆寒,无数条藤蔓自峭壁垂下,仰脸顺着藤蔓朝上望,仙山就耸立于崖顶。

行路至此,虽然早已知道是仙尊们设的难关,但亲眼见到,女孩仍很紧张胆怯。

这么高的悬崖,有力气爬到顶吗?万一不小心摔下来,定会粉身碎骨的!

女孩白着脸看了半晌,终于克服恐惧,咬牙,攀着根粗壮藤蔓努力往上爬,这悬崖说也奇怪,爬得越高,越觉轻松,而且她发现,心内恐惧越少,力气就越大越多,速度也越快,到最后藤蔓竟似活了一般,卷着她往上带。

果然是仙长们设置的!女孩正在欣喜,忽然腰间藤蔓断裂!

身体悬空,朝崖下坠落。

要摔死了!怎会出现这种意外!女孩惊呼。

原来照规矩,所有通过考验到达仙山的弟子都能留下,过几日仙门自会派弟子送信与各家长,详细说明孩子拜在谁门下,因此虞度见孩子们已经到达,就撤了术法,哪里想到还有个孩子落在后面。

后背着地,既没有被摔死,也没有想象中疼痛,女孩惊异,爬起来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悬崖,不过是块一丈多高的大石头罢了。

身后什么云海迷津全部消失,周围现出树木的影子,原来还是在山林内。

女孩急忙仰脸望,果然已看不到仙山。

先前走错路,来迟了?

隐约猜到缘故,女孩急得曲膝跪下。

常听说心诚则灵,只愿上天可怜,让掌教仙尊看到,她不能就这么回去,而且也无处可去,阿伯会多难过,地下爹娘会多失望?就算再等五年,那时年纪太大,仙长们必定不肯收,不能完成爹爹的遗命,岂非不孝?

午时已过,周围仍无动静,女孩越发着急,偏又想不到好办法,急得掉泪。

寂静的山林,只剩下鸟鸣声。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令人不安,心莫名地开始颤抖,说不清,道不明,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喜欢,又害怕。

是谁?女孩逐渐止了泪,缓缓抬起脸。

前方两丈处,盘曲的古松下,年轻的神仙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

突然发现这部文很长,呵呵看朝鲜今日背水一战如何表现

来生师徒

长发流泻满身,那张脸,那种庄严、尊贵与冷漠,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极致的美,如何评说?

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除了神仙,谁也不配拥有。

淡淡的孤独,却无人敢走近他身边,连心生向往的勇气都没有,所感受到的,惟有尘世的渺小,和自己的卑微,卑微到了尘埃里。

什么礼节,什么规矩,女孩生平头一次将它们抛到了恼后,因为看到他的第一眼,所有前尘往事几乎都已忘得一干二净,眼中只剩下那道孤绝的身影,还有冷冷的雪色衣衫。

不敢仰望,又忍不住仰望。

黑眸如此深邃,丝毫不怀疑它会看透人心,女孩莫名心悸,偏又甘愿被俘获,好象前世便刻在了记忆里。

视线对上的刹那,她从里面看到了震动。

瞬间,松树下失去他的踪影。

是真?还是幻象?女孩正在发呆,下一刻,他已站在面前。



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洛音凡此刻的震惊。

若非追寻魔尊九幽行踪,他是不会回南华的,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去时,竟发现了那道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却仿佛已系在心头多年,难以言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冥冥中只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容错过,这种奇特而真实的感应,迫使他落下云头找寻,甚至忘记隐身。

是谁?

直觉已告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

面前的人儿,恭敬拘谨,不再是瓜子小脸,也没有黑白分明的、狡黠的大眼睛,而是一张圆脸,轮廓精致,并不似寻常圆脸那样胖乎乎的,凤眼上挑,形状美极,还生着两排长翘的睫毛,丝毫不显得凌厉,反带了几分妩媚,也因此少了几分童真。

洛音凡脸色更白。

面前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如此恭谨,如此美丽,可是他依旧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件事——是她!一定是她!

怎会是她?

紫竹峰上那个古怪机灵想尽办法引他注意的、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四海水畔那个静静趴在他膝上的少女,重华宫大殿案头磨墨的少女,跪在地上哭求他别生气的少女,再次完完整整回到了面前,如此的真实。

惊喜?内疚?痛苦?都不是,都不止。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回忆,朝夕相伴的八年岁月,无情无欲的神仙也不能忘记,亲手结下寂灭之印,是他这漫长一生里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或许他将永不能原谅自己,可是现在,她又站在了他面前。

那种感觉,可以是震惊,可以是害怕。

袖中手微微颤抖,始终未能伸出。

让她受尽委屈,对她的冤屈故作不知,亲口允下保护她的承诺,却又亲手杀了她,对她做出这些事,他还有什么资格再站在她面前?倘若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明白,知道要她死的人其实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师父,会怎样恨他?

洛音凡缓缓直起身,语气平静如死水:“叫什么名字?”

再次与那目光对上,女孩慌得垂眸,他的眼神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绝不是陌生人该有的眼神,看得人伤心。

“家父姓文,泱州人,小时候一位仙长赐名,唤作阿紫。”奇怪得很,连他是谁也不知道,还是忍不住回答了。

“文紫。”他轻轻念了遍。

女孩的脸立即涨红了。

是她,不会有错,当年她跪在他面前,万般无奈地报上名字,那羞赧的神情,与现在一模一样,虫子,变成了蚊子。

是巧合,还是为他而来?

洛音凡注视她许久,道:“你不该来南华。”

女孩惊,只当他不肯相助,连忙叩头:“先母已逝,父亲两个月前也刚……走了,临去时嘱咐阿紫一定拜入南华,如今阿紫孤身一人,已无处可去,求仙长开恩,我既不远千里而来,决不怕吃苦受累,定会用心学习,将来虽说未必能有大作为,却一定不会给南华丢脸。”

洛音凡有点愣。

转世的她,少年老成,模样变了,性情变了,惟独身上煞气并未消失,只不过似乎被什么力量禁锢着,未能显露,轻易看不出来,但若用天目仔细观查,仍能发现,如此,那人特意送她来南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该怎么办?

错了,是错了,可是他从不曾想要弥补,宁愿永生背负内疚,如今上天突然把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所发生的,恍若一场闹剧,他竟不敢面对。

一式“寂灭”,魂飞魄散,是谁在插手,助她自逐波剑下逃脱?当时心神不定,并未留意殿内有异常。

死,是她的归宿,也意味着阴谋的终结,那么,她这次的回归,又代表了什么?

煞气未除,虞度他们只要稍微仔细些,就能发现问题,那时将会如何处置她?让她离开南华?难保那幕后之人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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