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匠手札-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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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饿了。”我突然说道。
我的话打破了两人间那种有些发甜的氛围,昭震呼了一口气,他的眉紧蹙着,死死地盯着我,接着一下子直起身。
他又看了我一眼,接着走出房门吩咐着侯在门口的小厮。
我不知道刚才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此刻我的手心已经握住了那包粉末。
欧阳谦应该不会下重手杀人,这个东西,给昭震吃下去,应该就能成功逃脱…他还说过,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有时候比手快更加重要…
对着婢女们端上来的满桌菜肴,我脑子里盘绕着的都是这句话。
一壶酒安置在托盘中,被婢女款款端上,我的呼吸加紧了,就是现在!
“啪”地一声,我面前的碗被打翻在地,在婢女将酒放在桌子上的一瞬间,我将那包粉末倒了进去。
我从不知道自己干这种事会那么灵巧,食指与中指夹住酒瓶盖,将掌心的粉末缓缓倒入,再悄无声息的盖好。
“你想来点酒吗?”昭震的眼眸很快就转了回来。
我忙摇头,提着酒壶帮他面前的酒杯满上。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一记,接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他扭头对婢女小厮们道。
“是。”他们齐声应着,带着盘子退了下去。
我和昭震一同吃着一碟碟的菜肴,我突然有了一种一对夫妇坐在一起吃食的情景,他一言不发地吃着菜,双眸并不看我。
“其实你收拾干净,也和那些女人差不多。”他道。
“收拾干净…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不过他指的那些女人,我倒是明白了几分,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拥有或拥有过无数女人,囚禁的,不被囚禁的,最后因为他而心动留下来,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因为他的确是个好人。
我望着他,他吃食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了,他凌厉的眸子最后看了我一眼,脑袋一垂,就伏倒在案面。
欧阳谦的药果然厉害,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让这个一直紧盯着我的男人昏迷了过去。
“对不起…”我轻声说道。
他伏在案面,强壮的身躯一起一伏,浓眉透过微侧的脸显露着,我能看到他鼻梁的曲线,还有紧闭的双眼。
我不能在这儿久留,门口还有一些小厮守候。
左边的一扇木窗现在正半掩着,我轻轻走过,怕是惊动了昭震,直到我爬上窗,他也没有像平常那样一下子闪过来阻止我。
我竟摸到了窗棂,脚边触到了窗外横生过来的一根枝桠,而昭震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我跳了下来,身子融入到了夜色从,从外边朝里看,才发现这间被池凌侯布置过的新房看上去是如此喜庆,那些桌布,帷幔全都换上了红色,连香烛红字也一应俱全,灯光照得整间房间都透着朦胧的红色,将伏在案上的男人全部包围起来。
我的鼻子却起了一丝酸楚,我食言了,逃跑后,池凌侯会怎样处置他呢…
从旁边传来了人声,两个巡夜的小厮正提着灯笼在一片穿廊旁经过,我本能地朝相反方向跑去,打铁台,我只认识打铁台的路,而打铁台那儿附近必将离宅邸的围墙不远,因为打铁造成的杂音和一些废物的处理,不论是在齐国还是在楚国,这种布置应该都会差不多。
我撒腿往那些小径快步走过,今晚很安静,穿行在这条有些偏僻的路上没有遇见太多的麻烦。
在拐过花园时,一名正躲在墙角偷吃鸡腿的小厮和我撞了个正着,但他马上别过了脸,自顾自地再次与口中的食物厮杀着。
其实我不必太过担心,就整个池凌侯府看来,没几个人认识我,池凌侯果真只将我的事交代给了昭震,甚至有几个眼熟的女婢见着我还微微向我行礼,看来她们认为,我不过是昭震又一个不是很听话的女人罢了。
我摸索着在小径间快步前行,池凌侯府不像火鸿君的宅邸那样,在树梢庭院间都会挂上些形状雅致的灯笼,那些间隔甚远的灯火仅够取亮。
幸好,天上还有一片淡淡的月光,一直铺在我的前方。
终于,不知在庭院间绕了多久,我眼前逐渐宽敞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我看了看两旁的两棵大榕树,没错,榕树底部交错缠绕的根部旁那片青青的土地就是铁匠台了。
那片空地上海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打铁的器具,左边有一块地上还残留着些焦黑的印记,不亮的月光一照,显得地面有些坑坑洼洼,那儿就是我推翻铁架的地方,昭震那天就是站在那个铁架前方,双手环臂地看着我。
我不禁为自己脑中胡乱的想法感到烦乱了,这种时候我想这些干什么…他深受池凌侯的重用,池凌侯是个聪明的人,不会因为我而除去他的一个手下…
一片青光在那个箩筐处闪了一下,我的思绪一拉回来,便发现,一箩箩的青石正坦然地列成一排摆放在那儿。
多取些青石出去,交给火鸿君,一定大有帮助…
我这么想着,转了个方向,朝那堆青石奔去,我胡乱抓了几把,将它们揣进棉衣中,那些青石烙得我身体有些疼痛,我看到这件昭震给我的棉衣上沾了些尘土,忙将它拍了几下。
“姑娘,你倒很有闲情在这儿偷我的矿石嘛。”远处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我的额头瞬间就凉了。
池凌侯穿着宽宽大大的袍子,双手背后地站在那棵榕树下,他褐色的衣裳似乎是从榕树旁伸展出来一般,他平直的眉一如既往地舒展着,嘴角挂着丝温和的笑容。
*罪与罚*
“姑娘,不必惊慌,来,好好坐这。”池凌侯笑着对我这样道。
可我的身后已经站了两个高大的侍卫,刚刚就是那两名侍卫轻而易举地将我架到了这个房间,我怀中的青石一路上就被散了个干净,这间房间不算非常大,墙上没有挂着任何兵器,只是简单的棕黑色的草榻,就让人坐着心惊胆寒。
一套漆黑色的茶具横在我和池凌侯之间,他正用婢女送上的一盆水洗了洗手,再漫不经心地在一块帕上慢慢反转拭干。
他不说一句话,脸上依旧保持微笑,就让我的手心一直冒汗。
“神农尝百草,得荼而解之,欧阳姑娘…”他慢悠悠地说道,看了我一眼,又绽出丝温和的笑容,“铁花,我若称你为铁花,可能更为亲近一些不是?”
“这荼呢,就是茶…”他婢女身边娶过一个布袋,用竹夹将里头一块黑绿油亮的茶饼取出,在我面前晃了晃。
“火鸿君,应该经常做这些风雅之事吧?”他欠了欠身,音调拖得很长。
可他越是慢语,就另我越是不安。
“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我跪坐着,双腿已经止不住发抖。
“哦。”池凌侯掌心向下轻轻一点,我的肩膀就被身后两名侍卫给牢牢按住。
“就算你我齐楚有别,铁花你也该给我一个面子,亲口尝一下我泡的茶,怎么样?”他轻缓地说着,将茶饼丢入碾盘中,一名长得十分美艳的女婢就跪着用开始碾磨起茶饼。
她碾子碾过的地方,茶饼开始窸窸窣窣地作响,接着原本缠绕在一起的叶片立刻变成了碎片。
“它们在被做成茶饼时,每片叶可是完整的,不过在煮茶时,那些叶子不但互相要分开,就连本身粉碎了哦。”他慢悠悠说着,一旁的小厮为他在小炉上点了火,小炉上方夹着一个云形小架,中央悬挂着一只紫砂制的小锅,火炉上升起的小团火焰就在紫砂小锅上舔舐着。
突然后方一阵响动,我一抬头,发现帘子一撩,两名侍卫就架了一个男人出来。
那男人手上发亮的护腕晃得我眼睛一阵疼痛,而心里也在这时候不安分地抽搐起来。
“昭震,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跟了我的吗?”池凌侯拿着一支水瓢,舀了一勺水,刺地一声,被烧得发红的紫砂锅已经起了一阵烟雾。
那阵烟雾让我瞬间看不清昭震抬起的脸,只有大致的轮廓。
“回主公,八岁。”昭震熟悉的声音传过,那阵烟雾也散开,我看到了他坚毅的脸,还有紧闭着的双唇。
他没有看我,双眸垂下,身体却站得笔直,后边两名侍卫并不敢大力架他,而是垂手站在一旁。
“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池凌侯点点头,一手放在膝上,眯着眼看着在紫砂小锅中逐渐加热的水。
“不过你竟然放走了铁花姑娘呢,那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池凌侯一抬头,温和地看着昭震,昭震没有回避他的眼。
“昭震自愿一死谢罪。”他斩钉截铁道。
“等等!”我慌得叫了起来,身后的两只手立刻将我按在位置上。
“他不是故意放了我的,是我在他的酒里下了药,那种药很厉害,即使是他,也…”我焦急地说着,池凌侯若真的迁怒于他,奇Qīsūu。сom书我不敢想象…
池凌侯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双手接过了婢女磨好的茶粉,食指与拇指轻轻起了一撮,又缓缓放下。
奇一瞬间,他手指四周起了一层绿尘,飘扬着向四周散开,我已经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茶香。
书“那么,那个所谓很厉害的药粉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嘴唇的弧度慢慢上扬,手指轻轻地揉捻着茶粉。
“我,我一开始就偷偷藏起来的…”我忙说道,欧阳谦,对,还有欧阳谦,他应该正在营救狐岚,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他供出来。
突然,旁边起了一身闷闷的呻吟声,昭震的胳膊上被剑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他的黑衣中马上现出一道血痕。
“不!”我叫道,双肩被按得更紧。
昭震的双唇紧咬着,他并没有喊出过多的声响,我看到他的额间开始布了一层汗水,他四肢根本没有被捆绑,却丝毫不闪躲一下。
“你是他的女人,你撒谎,那就是他调教不当…”池凌侯将炉火开小了些,将一勺盐放入微微沸腾的水中,“一沸如蟹眼鱼珠…你若没有撒谎,那就是他搜查不严…”
“我不是他的女人!”我忙道,想为昭震开脱。
又是一记刀子割过皮肉的声音,我一抬头,昭震的眼眸一抖,和我对视上。
“你这个女人,总是说些无用的废话!”他轻喘着气,道。
“这种场景才有看头。”池凌侯的眼眸依旧平和,“你要知道,他可是我最得力的死士呢,下药这种事,从小开始每天喝一勺至毒的毒液,当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昭震,几道鲜血划过他的衣衫,流过他锃亮的护腕,从指尖缓缓滴下,一滴殷红的血正滴进了那口煮着的紫砂小锅中,水面冒出了丝淡淡的粉红,很快又整片漾开。
他根本没受到那个药粉的影响…是的,他的眼神依然如往常那般锐利,可左手却没有去扶住淌血的右手,可为什么他要故意放我走…
“他喜欢你哦。”欧阳谦说的话在我脑中响起。
“看来,他又隐瞒了我一件事,虽然那晚你们做戏做得非常形象…”池凌侯的声音打断了我心中浮现的疑问,现在根本就不是去思考那种问题的时候,我身后的侍卫架得我非常紧,我很想上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