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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铁匠手札-第29章

小说: 小铁匠手札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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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麻木地点点头,感到浑身的每个小角落都在自顾自地发麻,双手隐隐抖动,身体好像被罩在一层虚无的东西当中。



“可狐岚婉言拒绝了,不是他不愿意当官,而是,公子纪用他的才学做些很荒唐的事,比如在众臣面前玩让他透视几位舞姬穿的是什么颜色的亵衣,命令他突然将某个王叔手中的奏折点燃,等等。”千绮说着这些时,双眉透出的厌恶已经无法掩饰。



“有一天,他随公子纪出游,回来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天他跟我说,因为公子纪在狩猎时一时挫手,射死了一个老人,跟随老人一起在山上砍柴时还有一位美貌的姑娘,公子纪趁着酒兴,非但没有向那个姑娘赔礼,还将她奸污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可这些跟欧阳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姑娘是欧阳村的人。”千绮继续道,“公子纪命令随同着的狐岚带人,把山角下村庄中的人全部,杀死,连房屋也不可以留下……”



“为什么,明明是公子纪的不对,为什么……”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追问道。



“因为他是公子纪。”千绮一字一句道。



“狐岚虽然有很多不满,但那晚他被公子纪灌了很多酒,又被下了令人兴奋的药,最后,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千绮的两手紧握,但神情相对还是很冷静。



我垂下了眼睑,马上抬头:“那公子纪呢?这件事……”



千绮摇摇头:“这件事除了那天的当事人与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之后不久狐岚就奉火鸿君的命令游说在外,整整一年,今日才回来。”



“可难道大王就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吗?就算只是邻里偷了一只鸡,也会受到惩处,难得不是吗?”我无力地争辩着。



千绮坐在那一动不动,从她口中说出了几个字。



“公子纪已经死了。”



我发热的身体似乎瞬间被丢进了冰窟中。



“公子纪在狩猎回来之后不久就得了疾病,无人能医治,或许是冥冥中有报应,公子纪很快就病逝了,屠杀了欧阳村的秘密也更没有必要也不能公开,因为他是大王的长子,理应有一个好名节相伴入土。”



我紧闭双唇,已经不知接着该说什么,我要寻仇的对象从狐岚到火鸿君,又到公子纪,到最后竟是一杯黄土。



我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我觉得自己的膝盖麻木不已,我起身,像个木偶般朝门外走去。



“铁花,我最不能原谅狐岚的,是他亲手下毒杀了公子纪。”千绮叫住了我,她的眼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坚定,在黑暗中闪着可怕的光,“我们只是工具,为自己的主人能执行任何命令,无论对错,可他却杀了他当时的主人,他不配做一名死士。”



我第一次觉得千绮是如此骇人,她心中的忠诚比狐岚更加坚定,我在她眼中看不出一丝怜悯。



我像游魂般地在各个穿廊毫无目的地行走,一个又一个人影在我周围晃过,我的脚碰着阶梯,时而又踩上柔软的草地,夜色交织着小厮们手中的红灯笼,一点点地闪烁着,我的心中积郁了满腔的悲伤,却不知如何发泄。



村民们就这样全部死去,却连个报复的对象也没有。



我试着哭了一声,就听见无力的声响在我喉咙处形成了一阵空洞而嘶哑的叫声,它根本就没能冲出口,我的心像被一把东西狠狠地揪住了,原来人的耳朵是可以听到发不出的声音的,我只觉得我微弱的嘶叫震得全身都疼,它听上去根本不像哭泣,而像某种野兽的叫声。



突然前面有一个东西定住了我的肩膀,我麻木地把那个东西掰开,却发现他还挡在面前。



我无神地抬头,迎上了那道冷冷的目光,不知何时,火鸿君站到了我的面前。







 承诺



承诺我已经没有力气向他行礼和微笑了,我脸上的肌肉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现在我的脸扭曲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无法想象。



“发生什么事了。”火鸿君脸上没有表情,他的语气并没有平时命令的口吻,仔细看,也许他脸上哪个微弱的神情表明他是关切的,但我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去观察这一点。



我一下又一下地大口喘着气,想将胸中的哀怨哭喊出来,我两手紧紧地拽着火鸿君胳膊上的衣裳,一声声嘶哑的叫声断断续续地从喉口飘出,我再次抬头,他紧锁的眉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终于,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就像泄了闸般,我的泪水从未像现在这样流淌,抽泣声终于让我能切耳听到了,我哭得很难听,那些悲怆的声响传得很远,我的余光似乎看到几名小厮踟蹰着是否要上前,可火鸿君目光一扫,制止了他们。



我就这么哭着,跟着火鸿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我的双手始终拉着火鸿君的衣袖,直到他让我在榻上的软褥上坐下,他坐在我旁边,我听见他吩咐了句什么,两名侍女就退了出去,把推门带上。



我的哭声被阻隔在房间里头,火鸿君就这么笔直地坐在我旁边,微微蹙眉地看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他再一次问了这句话。



我把头埋得更低,这件事连火鸿君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公子纪早就死了。



他见我不回答,也不再问话,起身在柜中取了什么东西,又在我身边坐下。



我红肿着眼看了下他手中之物,是我打造的那把剑,火鸿君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擦拭着那把剑,任我难听的哭声继续着,就像倾听琴音一般。



我一旁的矮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方叠好的方巾,我感到两只手还有脸都被泪浸透了,抖索着手取过一块方巾,抹了下脸。



火鸿君试剑的动作停止了,他把那把剑放下,双手放在膝上。



“我答应过你无论要什么都会给你,即使你要回乡,我也自然会吩咐人打点一切。”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地说着这番话。



可回乡两个字让我刚刚抑制住的情感一下子又倾泻而出,我继续难听地哭了一阵,也许火鸿君说的那番话只是想安慰我。



我边哭边摇头,我哪有家乡可回呢……



突然,我的脸被一股力量掰了上来,火鸿君笨拙又果断地,握着一块方巾在我的脸上擦了三下,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正在做抹泪这个动作。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还有脸上依旧冰冷的表情。



他的动作很缓慢,慢得我在泪眼婆娑中也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还有紧紧闭合着的双唇,他对雪姬之外的人,竟也会做出这种温柔的事。



擦罢,他将方巾放在一旁,双眼正视着我。



“那把匕首已经证实是齐国之物,那天鱼腹藏剑的刺客应该就是听了池凌侯之命。”他说着,顿了顿。



“三日后,出师伐齐。”他的声音很是威严,“要是你不打算离开,那就跟我来吧。”



从我踏进金陵起,我就知火鸿君在寻剑,之后不久,我也明白了他需要那把剑的原由,现在那把剑细心地被侍女包好,交给了火鸿君。



可火鸿君没有把它别在腰间,也没有放在堆满兵器的马车上,他把它放到我手中,郑重地说了一句:“保管好它。”



我没见过火鸿君平日用过这把剑,听人说,火鸿君觉得这剑跟他的日子不久,用起来远不及原来那把舒服,但我觉得他是想用池凌侯的血来祭那把剑。



狐岚在我身边走过,他一身黑衣,头顶的绿玉冠明晃晃的,他对看守兵器的几名士兵说了些什么,马上又走到负责搬运粮草的那几十辆马车那儿去。



火鸿君选择在这个时候伐齐,除了得到了铁剑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狐岚的归来,他真如众人所说那样,不但会奇术,学识好,武艺高强,更能勘测天象,当他笃定地跟火鸿君说,明日出发,在一个月内到达徐州,对我方大有益处。



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面对狐岚,我只能躲避着不去看他嘴角的那抹笑容,他纠正那些射手拉弓的姿势时,我都能想到他是怎样拉开弓弦,让箭穿透了村民们的身体。



“铁花,照顾好自己,有些事就不要去想了,知道吗?”晴奴把缝制的一个香囊挂在我的脖子上,她看看狐岚,闪烁了一下眼,轻声道。



我点点头,把香囊贴身放好,火鸿君宅邸上上下下早就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富足的粮草已经在前往徐州的路上,负责探路侦测的小卒们已经来来回回了很多次,现在的这儿一片忙碌的景象,喂得健壮的马匹们被马倌一匹匹地牵出,除了在赵将军那儿待命的大批士卒,剑轩阁里的许多剑客与死士也整装待发。



秋天已经彻底到了,小径旁被火红的枫叶铺得严严实实,火鸿君吩咐人不要去扫掉它们,以致整片大院看上去都血红血红的一片,像是浸润在血中一般。



墙头的草也开始枯了,风一吹就摆动着黄黄的身体软绵绵地摇摆,我看着那延伸开的白墙外就是有些发白的天空,白得就像那个人的衣襟一样。



我们要出发的事情欧阳谦并不知道,听晴奴说,我在火鸿君书房大哭的那晚,楚王突然召了欧阳谦去王城,据说楚王又开始神神叨叨地怀疑自己命不久矣,而现在他最能听进去的就是欧阳谦的话。



于是我没来得及与欧阳谦道别,只在上马前收了上官锦最后一个白眼,就跟着队伍上了路。



军队中的人们都是一身戎装,千绮麻利地帮我套上护甲,三两下就把我的袖口扎得严实,我背着那把剑,一路上它摩擦着背上的铁甲都发出噶擦噶擦的响声,似乎蠢蠢欲动。



出了金陵邑,接着就是大片的田地,放眼望去远远的全是连绵的群山,我坐在车上,看守着车内满满的兵器,火鸿君的军队长得望不到尽头,仅是跟在我们这辆车后边的就是三列手拿矛戟的士卒。



“听说你打出了那把铁剑呀。”坐在我左边的一个眼皮很厚的胖男人道。



我刚想应声,右边又传出了一个声音。



“听说你打出了那把铁剑呀。”右边另一个眼皮也很厚的男人说。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被连日的太阳照花了眼,我急忙看看我左右两侧,他们穿着相同的战服,头上都扎了一个发髻,两个人的眼皮都是一样厚重。



“你又学我说话,二虎。”左边的胖男人道。



“对不起,哥哥。”右边的胖男人道。



我这才发现他们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坐在左边的哥哥眼皮更厚,肚子更大一些。



“我来给你出个谜语吧。”左边的胖男人说。



我像个蒲扇般马上又把头转向了那边,胖男人的厚眼皮眨了一下,咧开嘴:“从前在村子里有个人叫狗子,狗子的爸爸有三个小孩,老大叫大虎,老二叫二虎,请问老三叫什么?”



“三虎。”我脱口而出。



我的回答引得一车的人都哈哈地笑了,我才意识到那个老三应该叫狗子。



“哈哈,我就是王大虎。”左边的胖男人笑眯眯地说。



“嘿嘿,我就是王二虎。”右边的胖男人也笑眯眯地说。



这两个人就成了我的同伴,他们也是火鸿君门下的铁匠,只是我与他们一方在西院,一方在东院,所以从未碰面过,这对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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