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的报恩-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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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样,又能要哪样?”
一直缄默着的少年,淡淡答了一句,嗓音闷哑像是被砂纸挫过,往日清亮的嗓音不复存在,听得常笙心里生疼。
史朗在暗影里抬头来看,烛火将他散乱发丝的阴影无限放大,遮盖住半扇玲珑面颊,红得似一双兔眼的眸中满是挣扎,
“我不是不知道长生和承恩哥哥……只是没想过,竟会这么快……我在意的,不是你心上还住着其他男子,而是你自始自终,从不曾想告诉我,甚至……刻意瞒我。我只肖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不曾与我实说?”
史朗说得欲言又止,整个人缩在桌后,时不时按向太阳穴,她便知道他一定是哭多了,头疼欲裂。
这个时候她应该怎么做?或者说,这种时候,旁的女子都会怎么做?
是不是该不由分说扑上去,温言软语相哄,半推半就将少年拉到榻上,用别的方法转移他注意力,再深情款款山盟海誓一番,让他满心相信,即便委曲求全独自隐忍?
她或许该说些好听的话,或许应该先稳住他,或许不应该这么直接就回答。
但是心下坚决,话就直接溜出了口。
“是,如你所想,我最初来此地……并非遭奸人所害,失忆而致。”
少年惊恐的抬头,不曾想居然轻易问得这般答案。
他甚至一直笃信,自己与长生的相遇是老天所赐。
常笙接受到史朗质疑的目光,却已经停不下来。
如果说她曾经是因为害怕伤害史朗而对他隐瞒,那么如今,即便会伤害到他,她也要说出实话,那些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惊天秘密。
话到嘴边,一颗心像泥牛入海,几乎忘了跳动。
“朗儿……”她抬眸呢喃,声音幽幽,“我要当你妻主,我是来……报恩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点题了。
先去洗个澡,然后接着码二更,我就想把自己往死里折腾。
83
83、080 报恩 。。。
080 报恩
“朗儿,我要当你妻主,我是来报恩的。”
……
屋中很静,很静很静。
很长一段时间里常笙只能听到自己低沉无起伏的嗓音,不疾不徐,平铺直叙的口气仿若这并不算是什么天方夜谭,本以为难出口,可一旦起了头,往后再说就极是自然,毕竟这番话在她腹中,酝酿了足有一年零二个月。
偶有火花轻声炸响,也引不起史朗注意,只听面前女子从头至尾细细讲着,从她茫然睁眼,第一时间看见东江郁郁葱葱的山头起,一直说到倾盆暴雨里乔装受伤的那幕。
一切的一切,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史朗太了解长生,如果此刻换了旁的人同他说这些,那他一定会认为是个玩笑,还是个天大的玩笑。
史朗哑然失声,“如你所说,神使让你前来报恩,而我……就是他口中的,你的恩公?”
“……是。”
“如你所说,你当初接近我,只是为了……报恩?”嗓音透出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少年顺理成章想到二人初遇那幕,自己一片好心却遭人设计。
“一开始是这样,可是后来我……”
“……如你……所说,我便只是个,助你完成今生使命的人……而已?”史朗缓缓从椅上起身,不可置信的打量对面曾经最是亲近的女子,沉默半晌,几乎是吼着出口,
“如果神使当初说的不是我……或是郁青,或是小荻,或是东江随便的阿猫阿狗!你也照样会,去接近他们,做他们的妻主?!”
“朗儿!”
少年手足无措,焦灼的自言自语,紧皱眉头慌乱道,“原来我以为的姻缘天定,只是为了助你完成使命,只是为了,助你完成使命……你这般做,这般做,竟是为了一句可笑的使命。”明明带了泣音,临到这时却再也哭不出来,“……老天待我不公,待我不公……你们自说自话,可曾问过我的感受?”
“朗儿你冷静些!我不能否认起初确是如此,若你细细想来也该知道,我对你又怎会只是为了使命?”
“我想?我怎么想?!”少年反感常笙的咄咄紧逼,往后退去,拉开两人距离,“我以为我知道,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可到头来呢?你只用一句报恩,就否定所有一切,你这究竟是来报恩,还是来报复?”
“史朗一介男儿,命虽不贵,但也绝不允旁人这般戏弄,即便是上天,也不允许!”
“你信你命,我却不信,让我听从这般安排由他人摆布,皆是妄想!”
再不顾少年反对,常笙飞身前去揽紧史朗,任凭他在怀里如何奋力反抗也不撒手,她急如热锅蚂蚁,在少年耳畔拼命讨好,“我哪里是单纯信命,你为何非要争纠那些从前,如今我们好好的过我们的,好好生生的……不好吗?”
“好?哪里好?是你欺骗我在先好,还是你瞒我在外有其他人好……”知道自己挣不过她,史朗僵着身子咬牙道,突然想到什么,“……莫说承恩,也是你的恩公?”
常笙任他捶打,哪敢再言,沉默半晌浅浅点了头。
感觉怀里的身子倏地一僵,“好,好,好……好个报恩呐!”
史朗连说三个好,用力推开发愣的常笙。
少女连退好几步,抬头再看,少年面上全是愤恨,与白日里的委屈全然不同,就知他动了真。
“朗儿!你莫要纠结于此事,从今往后我起誓,再也不沾半点这报恩之事,还不行么?只要你同意,我立马八抬大轿,三书六聘迎娶你为正夫,往后就我们三个,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你认为我稀罕这个名衔?还是你觉得……我会欣然接受这提议,然后以正夫的身份陪同你去天涯海角,寻别的恩公?若不然,神使再一句密令,你从此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不再复见?”
少年脱力般坐在床边,低垂着脑袋,频频摇头,“恩公这个头衔……我要不起,你的求娶,我也答应不起。”
良久,两个人都僵立原地,一声叹息从少年嘴边溢出,“……你走吧,从今往后,史府再也没有长生这人。”
史朗说罢,又突然笑了起来,“对了,连这名字分明都是我取的,原以为得了你一切,如今才知自己从不曾看透。”
常笙愕然,“……你,要我走?”
史朗沉默着,累得说不出话,单薄的身形倚在床边,像是没有生气的布偶。
常笙以为这些没什么,就算史朗知道了真相,就算一时很难消化,但他终归离不了她,也不会忍心拒绝她,而她,这次连同压在心底的秘密都倒了出来,从此以后对着史朗,再不会有任何一字一句欺瞒。
成败与否,只在这瞬。
紧紧握了拳,胸中钝痛,不明白史朗究竟为何这般在乎,宁可亲手割断二人情缘,“我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赶我走?”
不知过了多久,常笙恍惚听见少年轻轻答,用那张曾一遍一遍仔细亲吻过她的柔唇冷静的宣告剧终,“是。”
※※
晃眼进入七月,赤日似火烧。
为了消暑,家仆们纷纷受令在主子院中搭起凉棚,佐以一小片阴凉竹林,倒也勉强能应付酷热天气。
史府原本设有管家、副管各一,虽然正牌管家从不曾正经为府里做过什么建树,却也没人预料过有天她会突然离开——史府上下皆知,长管家一夜消失了去,到如今已有近三月之久。
以往总是围在东家身边,叽叽喳喳取笑自己的那个人没了,总是笑靥满面的女子就这么生硬的离开了,为什么东家还可以表现得如此无所谓?就是连自己,就连自己都是难过的啊……
有什么事情那么严重,非要将长姑娘逐出府不可?
小荻不敢当着史朗唉声叹气,背地里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时,眼圈总是隐隐发红,捏着挂在腰间的红梅荷包,不禁为少女鸣不平。
快三月时间,她明明每日都会守在东家回府的街角,为了看上东家一眼,暑热的天气里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小荻多想说,长姑娘你不要再等了,东家不会理你的,东家现在变得好冷淡,连小荻也不爱搭理了。
“我不会强迫与你,只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们二人的事情,不要做出日后后悔的决定。”
终有一日,小荻听得拦下史朗的常笙这么说着,而少年一脸冷静,听过后面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她刚一说完,他侧过身便走了,留得少女在身后矗立,直到小荻跟着史朗踏入史府大门,回头去看,她还站在街角的玉兰树下。
玉树青衣,留长影光迹斑驳。
“……东家,东家……小荻不知有句话,当说不当说……”
史朗顺着他的手脱下外衫,换上轻薄的里衣,擦过面后懒洋洋的蜷在床上,不动声色道,“明明知道不该说,却还说,不是傻是什么。”
小荻咬着唇,抱着少年换下的衣衫久久不动,有些委屈,“……东家,你变了。”
以前的东家,从来不会说小荻傻。
“人又哪可能一辈子不变呢?你下去吧,我倦了。”
睡着精心编制的凉草席,榻前还有后厨特制的梅子汤,即使是这般,少年依旧觉得燥热无比,闭着眼在榻上翻来覆去,心口堵得慌。
一闭眼,面前就出现午后的街角,还有那人日日等待的身影,视野清晰的,甚至可以看到从她发际渗出的薄薄汗珠。
恍惚间想起去年夏至,他还住在东江村里的小屋中,暑夏的夜晚屋中太闷,只能卧在院前大树下的躺椅上休憩,那时,有谁手执蒲扇,耐心的为他驱蚊送凉,直至恬静入梦……
离了史府,她定会在承恩身边留下吧?只管消受美人恩便好,又何苦还来招惹自己?
眼中酸涩,心口苦闷。
事实上,常笙并未如史朗猜想安居在极凤阁。
一连几十日,以前从不现身的人如今寸步不离,甚至无故就在店后的客房将就住下,闹得曹行之一头雾水。
她此时拿着厚厚本簿,不知是第几遍絮絮叨叨的念经,明知面前这人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打算放弃。
常笙一直死按着太阳穴,肤色略白,衬得眼下更是乌青,一副头疼得要命的模样,曹行之拿不准自己说的她是否都听进去了,悄悄问,“姑娘以为该是如何?”
长长的等待,久得曹行之以为常笙今日又要挥退她说明日再议时,少女开了口,
“手上该办的事情抓紧办完,余下的,想办法……不动声色的转出去。”
“出去?”去哪儿?
常笙抬头,上下打量立在桌前的曹行之,“听说曹管事是大都人士?想必对那里,都该了解的很吧?”
“是、是。”曹行之回答得忙不迭,而后才想起来问,“……诶?!姑娘不在东江呆了?!”
“你先走,至于我……这地,或许是呆不得了。”
她其实一早就想带着史朗和承恩远走高飞,如今却变得孑然一身。
承恩听说史朗无故与她闹翻,虽然没有深究原因,却固执认为若史朗不嫁,他也无法安心同她在一起。
将她像物品般让来让去,这是哪门子笑话?
原来她在他二人的心中不过尔尔,一个比不上老天说的一句玩笑话,二个比不过另外一个男子。
常笙无故开始心生恨意,史朗那天的一顿怒骂也不免提醒了她——史朗都不肯认命,她凭什么要被迫接受这么个结局?
只是无论她被带到此地的初衷是什么,至少现在想来并不悔,少年成长了,现在即使没有她,也有能力掌管好,店里有陈玉琴和贾容帮忙担当,家中也有小荻和莫问,她就像个多余的。
听说官布织染的任务前些日子分配到东江了,朝廷颁布下来的肥差,如今没了另外五家布庄做对手,与史铺如探囊取物,当然,这中间是少不了岳闵帮他周旋的。
不肯与自己见面,对着曾经据婚过的人却不吝来往,不得不说,史朗真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