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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清秋吟-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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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已是命中注定,注定她日思夜想着他,注定她离开后永不再回许昌,淡漠出所有人的视线。

细雨蒙蒙,凉风乍起,秋意横生的深夜不见了虫鸣鸟语,单薄的丝被俨然抵不过初露的秋寒。

“余小姐,老太太不行了。”

丫环十万火急的敲门声混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求救呼喊一遍遍震醒了寂静的院落。

她慌张披了件衣裳推门而出时瞧见对面书房灯火通亮却是少了冯梓钧的身影,不由心下一惊,随了丫环匆匆而去。丝丝的雨珠子拂面而来,丫环口中连连不断急催:“老太太一直念叨你。”那急声似乎比雾蒙蒙湿漉漉的水更让她脚下不稳。

青色灯光的堂屋堆积满了人,或坐立不安,或掩面而泣,或无相依偎慰藉,她心急如焚,奔了内屋。槿芝跪在床榻前呜呜咽咽已是泣不成声。老大夫似乎刚诊脉完毕正伏案开具药方,表情凝重。冯梓钧站守一旁,略背双手,眉宇间褶皱成川。她顿时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多出,缓缓走了过去。老太太面容苍白如蜡,眼睛微闭,干枯的嘴唇纹丝不动,对周遭氛围充耳不闻,仿佛魂魄已经离身,距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她不愿惊动这一静谧,默默地挨着槿芝跪下,她自知亏欠冯家甚多,唯一能做的便是扮演一次孙媳妇的角色略尽孝道,希望对方此生了无遗憾。

“静!”老太太似乎有了知觉,喃喃地唤她的名字。

想不到老太太意识不清时还惦记着自己,她鼻子一阵酸楚,眶子里滚滚的热泪回旋,忙道:“奶奶,我在!”

老太太微眯的眼睛爱怜望着她,有气无力的手竭力伸至她额前,挽了她散落的发丝至耳后,虚弱地说:“奶奶怕是真的不行了。奶奶活了大半辈子,懂得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换不了临死前的一个愿望。”

她两手暖着老太太的手腕,嘴唇微微颤抖,两行泪汩汩地沿着面颊淌了下来,点头回道:“我知道奶奶希望我嫁进冯家。”

老太太听罢安详地笑了:“那趁奶奶还能挺过明天,你嫁给我们梓钧,好不好?”

她那滚滚的热泪如霎时遭遇了万年寒冰,冻结凝固不说,她清醒的意识更是懵了。

不是因为老太太的话,而是她无意按在老太太的脉搏,而是那活力四射的脉象,那一****的跳动连同她的血液一起流至心脏,随她的心跳一起一伏,丝毫不差。她读过医术,她测量过心跳,她几乎能断定手腕处的钟表行过一分钟,老太太清晰的脉搏跳动了六十八下。这俨然如一股寒风吹裂了山峭,吹的她浑身瑟瑟,寒得哆嗦,她低垂的眸子不敢抬眼,直直盯着鲜红锦被面的富贵牡丹,脑袋里空白一片,死亡的呼吸从未有过的急促。

“奶奶!”

耳边的大声疾呼惊得她内心如海啸旋风激起万丈波涛。外堂的姨娘们闻声俱慌,浩浩大哭如洪水般急急涌进,围堵而来。槿芝摇晃她疲软的胳膊连连责怪:“你快答应奶奶,快答应啊!”

老太太病危却只见大小姨娘不见槿芝父亲,老太太病重却偶见冯梓钧来小院走动探望,她不过是一介外人却颠颠地跑来知恩图报克尽孝道。

俨然这一切都违背了自然发展规律。

是他们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场戏吗?

先是冯梓钧不经她同意擅自发布订婚消息,接着报纸便正大光明刊登她的照片让她无所遁形,说不定也知晓她唯一的去处是南洋,便连南洋也广为传播,断了她的后路。

这纯属推测,这却更像不争的事实。

槿芝见她心神不宁,默不做声,不由破口大骂:“余宛静,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自私,枉我还把你当作好姐妹,枉我求我哥一门心思地帮你救你!”

这一句逼得她无处逃窜,她不得不应道:“奶奶,我答应,我答应嫁到冯家。”

老太太果然在她的应承声中瞬间苏醒。

姨娘们转悲为喜。

槿芝伏在老太太身上大声哭笑道:“奶奶,你听到了没,你终于有孙媳妇了。”

内堂对临死之人的伤心欲绝顿时化为欢乐开怀的笑,化为喧闹熏天的喜。

而她在这不知该露出尴尬还是羞怯的情景中悄然退了出来,再次撞上他不露声色的淡漠时,她未像平日那般躲开,而是坦然迎了上去,平静的眸子显不出一丝波澜,冷静道:“我想跟你谈谈婚事。”

荷花池塘枯黄的叶子不见了夏日的脆嫩青巍,一股股冷清在这潇潇的秋雨中越发显得凄凉。

她站在白玉石阶,站在馄饨不清不见边际的黑暗,仿佛对着深藏水中的鱼儿道述久日来的思念:“有个人曾对我说过,他喜欢我,比得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比得起‘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只要为了我,枪林弹雨,赴汤蹈火,他都甘愿去趟。我也喜欢他,梦想着能嫁给他,给他生一双儿女,平平淡淡地过完后半辈子。现在,我每天都很想他,想他见不到我的这些天有没有对外人发脾气,想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牵挂他。对不起,我有他,再也无法喜欢上别人,无法嫁给一个我永远喜欢不上的人。我知道辜负了奶奶和槿芝的一番好意,也辜负了你的一番盛情。我欠冯家的会找机会偿还,但是我嫁给了你,不是报答偿还尽了恩情,是给你的生活添了另一重心伤。麻烦你跟奶奶和槿芝知会一声,对不起,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了,这一个月经历了那么多,我不想再逃,我不能没有他。”

她不是来跟他谈谈,她是来向他倾诉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相思之情。

她也不是来拒绝与他的婚事,是熟视无睹他对她的爱慕,是硬生生地去作践他对她的深情。

为了她,他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原则?

为了她,他可以视而不见她妨碍军务,私放北方官员。

为了她,他也可以不介意她对其他男人妩媚娇娆。

恩情?不能没有?无法喜欢上别人?难道她瞧不出来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扭曲的眉毛承受着多重的伤痛吗?

她恍若秋风落叶从他身边轻轻飘过,他出其不意拉住了那只曾为他擦干雨水的手腕。

 梨花落尽染秋色(17)

夜色里瞧不出他面露何种表情,只是他柔软的调子里透出凉凉的清寒:“我不祈求你一辈子留在冯家,我只希望你能嫁我一次,哪怕是做一天冯梓钧的女人,假意的也好。”

她七绕八推逃离他的掌控,轻声推托道:“刚才我已经说得明白,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他冷静稍失,手臂又是横栏她的去路,俨然不肯罢休:“你也知道我冯梓钧与你订婚的消息已经闹得许昌府人尽皆知。”

她侧过眸子,幽幽回话:“我只能感谢你的牺牲和成全。”

他不甘心地理直气壮道:“若是我迟迟不兑现承诺,被人疑惑遭人疑虑,以后我冯梓钧又有何威信面对下级?”

她顾他的面子,顾冯家的面子,她不是推卸责任:“你说过此事会被人们慢慢淡忘。”

他毫不理会,斩钉截铁又道:“我不为难你,不会宴请许昌府大小官员,只是请来亲朋好友见证我们婚礼,明天后天一过,我会同你暗地协议离婚。别人问及,也是我冯梓钧休了你,以后你不守妇道,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不会横加阻拦。”

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番妄自尊大的话,她内心不由冷冷一笑,先前的温婉转瞬即失,微微怒道:“我知道槿芝和奶奶故意演戏骗我,我不计较,你莫要再为难我?”

为难她?

他不仅要为难她,还要存心为难她,她恨他恼他,他已是不在乎。微弱的桔色灯光远远照着她泪痕凄凄的眸子,丝发上点点跳跃的暗黄色星星一闪一跃耀着他的脸阔,他冰冷的心又忽地动容,收起宽大厚实的手掌去抚她的左脸。她浑然一惊,急忙后退躲开。他眼明手快,亦是跟上去,千军万马的气势捏住她的下颚,紧紧地,牢牢地,不容她一丝拒绝。她紧蹙的眉头掩饰不住怒火,伸手欲打掉,却被他轻而易举识破,凌空挡在半空继而又捏在手心继而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回拧,她脆弱的右臂敌不过万般疼痛,忍不住“啊”了一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旋进他怀里。

而他搂着她贴着她的后背,压抑着莫名的心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不想放你,你永远离不开冯家,离不开许昌,永远没有机会去找你喜欢的人。你自己掂量,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进一步死无藏身之地?”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被他冷星的眼睛三番四次打量怀疑,被他雷霆万钧的气势威逼严问,她怎会忘记真实的他?或许前一刻记得她的功,后一刻定会疑虑她的过,或许前一刻能感到他的情难自已,后一刻他已是冷漠彻底不留半分情面,或许他是多情的人,可他更像无情无义。

他不知何时松开了她麻痹无知觉的手,不知何时丢下她扬长而去,而她孤立无援地立于这方毫无声息的凉亭,思索起方才的一幕,恍若不真实的睡梦。

夜深人静,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瓦砾潺潺而落,敲打着竹叶青枝,铮铮作响。她早已紧闭了纸窗紧闭了房门,钻进被窝深处,仍是抵不住突然来袭的寒气。

也许,她可以假意答应冯梓钧,趁着高堂庆贺之时,一不做二不休,大闹婚宴,宣扬冯梓钧如何仗势凌人抢她做压寨夫人?

或许,她也可以装出迎合他的威严,披着冯家少奶奶的身份,明日出门,威风凛凛欺压良民抢劫银行一回,让他名誉扫地,让他有眼无珠,来不及娶她又急不择路地宣布欲退掉这门亲事?

不,事情肯定不会如她想象般简单,从他将计就计接她离开谭家客栈,弄得她措手不及,她毅然明白,他不如表哥那般容易对付,怕只怕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将自己永远禁锢在许昌。

其实,槿芝与奶奶千方百计地埋伏不过是让她做一次冯家孙媳。

其实,他翻脸不认人不过是让她嫁一次冯家,树立自己威严。

其实,她也不过是跟他扮演一场假夫妻,掩人耳目。

所以翌日晨曦,她未多加考虑便应承了他,开门见山地要求一切从简,不要奢华摆设不要锣鼓喧天不要宾客盈门,只要明天吉时拜完天地也就罢了,同时,她亦准备好简单的托词,奶奶生病,不能打扰。不过,这似乎多此一举,他仅仅冷淡地回她:“如此委屈你,以后我会慢慢补偿。”她顿时哑口无言,瞧在夫妻名义的份上,只好从容不迫,假性假情地说道:“既然如此,夫君,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有行李未收拾干净,等到拜堂的时候派丫环来知会一声,扶我过去就成了。”他听了她调侃的话像是喝下陈年好酒,犯了糊涂似的紧随她婉****转的背影,霎时忘记了昨晚他的冷酷无情,她的冷若冰霜。

而后,冯府内部陈旧换新,张灯结彩,虽没有锣鼓阵阵,倒也人前人后,热闹非凡。

而后,绸缎庄的老板已是等候客厅,认真为她量体裁衣,连连道贺不说,更是一句句地恭维:“少奶奶请放心,我会邀留洋回来的师傅专门设计一套喜服,搭配少奶奶的风姿!”她听罢慌忙挥手道:“此事不宜张扬,还是低调行事,亦也请老板不要私下议论,这是钧少爷的意思。”老板躬身道:“是。”

而顺德孙家壁苑西厢客厅一片悄然无声。

张澤霖左手握着丝帕贪婪地嗅着熟悉香味,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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