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安旧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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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绕进园子,但见奇芳遍地,曲径通幽,一座精巧的小桥架于通幽曲径之上,其下清流脉脉。抬眼望去,这一座小小的园子竟有几分仙境的味道。苏璟璟走在那精巧小桥之上,脸上甚是平静,丝毫未见艳羡神色,徐品舒心中不由的诧异起来。
苏璟璟只是缓缓的走着,落落大方,矜贵自恃,丝毫没有旁的神色。当时徐品舒也没放在心上,只兀自引着路。
园子后是一条长长的抄手走廊,几人走得很慢,走廊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一路行过,又过了穿堂,快到大堂的时候苏璟璟又有些慌张了,拉着徐品慧的袖子说:“品慧,你爸爸不会不欢迎我吧?”
徐品慧朝她笑了笑,伸手拉起她的手说:“放心吧,要他不欢迎你,大不了我和你一同搬出去!”
“莫要胡说!”原先走在前头的徐品舒转过身来对着徐品慧责备了一句,转而又对苏璟璟道,“父亲听闻苏小姐要来家暂住甚是高兴,苏小姐不必担忧。”
听了徐品舒的话苏璟璟倒暂时放下心来。
走进了大堂,苏璟璟只觉着檀香绕鼻,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站在徐品慧身边凝神屏息。
四下阒静无声,正中是两张花梨木的太师椅,两张太师椅中间夹着的是一张红木凭机,凭机上方的墙上悬着一幅表在红木框中的百花争艳绣品,再上便是一块乌黑的沉香木匾,匾上以苍劲有力的柳体书写着“生意兴隆”四个金色大字。
苏璟璟知道徐家是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她倒也不甚清楚,平素徐品慧也未提过,现下看来倒极有可能做绣品生意的。
她心中正胡乱揣摩着,却听到一个粗浑低沉的声音说道:“苏小姐是何方人士?”
苏璟璟一惊,抬起头便见左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他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也极温和。对于徐品慧的父亲徐天槐苏璟璟亦略有耳闻,知道他是北地极有名气的富商,想来从商成就如他,手段必是非凡。
苏璟璟原本担心徐老爷会不欢迎她,但此时倒已放下心来,朝徐老爷微微一笑道:“我是延平人。”
“哦。”徐老爷点了点头,“苏小姐请坐。”说着吩咐下人奉了茶。又问了苏璟璟一些琐事,也不外乎是家中有些何人,在哪里读书等等,苏璟璟都一一回答。
过了半晌,徐品慧有些按捺不住了,张口便说:“爸爸,你有完没完啊!”
徐老爷倒是一脸慈爱地望着徐品慧说:“好了,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未做完。”说着又对着徐品舒道,“品舒,同我一起去。”徐品舒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徐老爷走进了后堂。
苏璟璟松了口气,徐品慧却笑了起来:“唉,我就同你说不要担心了。”
苏璟璟朝她淡淡一笑,心里却仍是不安。徐品慧见她仍有些不安的样便说:“怎么了?”
苏璟璟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爸真好。”
徐品慧嘻嘻笑起来说:“那是,我爸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就说我要留洋吧,我爸二话不说就把我送去了西洋……”
苏璟璟望着徐品慧天真烂漫的脸孔,心下凄然,只觉各人有各人的命。
第壹滴雨(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与文并不相关。纯粹是作者考据癖上来了,去网上翻了下而已。傍晚时分,还未坐定的苏璟璟就被徐品慧拉去香梅楼听堂会了。据说今儿个晚上有人包了小香梅唱《长生殿》。
衢安城里的人都晓得,小香梅等闲是不唱的,苏璟璟也真是赶得巧了,居然碰上有人能包小香梅的场子。
一路上徐品慧不厌其烦的对着苏璟璟说:“唉,我在衢安城里这么些年也是头一次听小香梅唱啊,你啊,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呢!”
苏璟璟只是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徐品慧说她运道好这话是打趣的。
小香梅,这名字她也听过,衢安城最红的戏子吗。今儿个也不知是哪位包的场子,当然也亏得徐品慧的未婚夫厉害,居然能弄到位子。——那些新贵主儿常是包了场子不让外人去听的,难得这一回让她赶上了。
初到香梅楼的时候,只见那里人潮涌动,苏璟璟不由得便叹了句:“衢安城果真是热闹啊!”
作为六朝古都的衢安城,向来纸醉金迷,如今又因大总统再一次定都于此。古往今来,天子脚下总是繁华异常。人们醉生梦死,殊不知此时国家正值分裂期,南有盛家延军,北有童家尧军,西南又有不少军阀混战,外又有列强虎视眈眈。国内虽有不少有识之士,但人微言轻,终究仍是一盘散沙,未有能成大器者。
徐品慧朝苏璟璟笑了一下说:“幸好有岚清。”苏璟璟也笑了下,知道江岚清正是徐品慧的未婚夫。
这位江公子的父亲是政府内阁中的要员,祖上是簪缨世家,几代又擅于经营,如今的江家在衢安城里也算得上是有权势的人家了,区区一两个听戏的位置自然是难不道那位江大少爷的。
苏璟璟随着徐品慧到了香梅楼里,只见一个身穿着青莲色滚金边长衫的男子正站在楼梯边上,徐品慧一见到他便甜甜的唤了声:“岚清。”
苏璟璟随即朝江岚清微微一笑,她总是将礼数做到最好。
江岚清生得儒雅,两道浓眉,一双星眸,极是俊气。
只听江岚清说道:“我在楼上替你们要了位置。”徐品慧略带羞赧地说:“谢谢。”
苏璟璟也朝江岚清颔首:“多谢江先生了。”
江岚清望着徐品慧道:“只要品慧想听,无论用什么法子我总也得弄到位置来。”
徐品慧娇嗔地望了江岚清一眼,却听得江岚清匆匆道:“快些上去吧,快开场了。”
苏璟璟笑着挽着徐品慧跟着江岚清往楼上走去,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到楼下一阵骚动,苏璟璟便回过头去看,也瞧不大真切,只看到一个绯红色的人影,远远的便觉这是一个乌云堆鬓,肌欺霜雪的丽人,更不消说正面了。
“那是童二小姐。”徐品慧见苏璟璟迟疑便说,苏璟璟点了点头继续往上走。
晋尧童家是国中军阀势力中偏强的一方,他家较为得宠的二小姐出入倒理当有这样的排场。
到了包间,苏璟璟再往下看时,楼下早已一片寂静。
苏璟璟心中狐疑,便问:“咦,怎么这么安静了?”
徐品慧不以为然的说:“怕是那位童三少也来了吧。”
“童三少?”苏璟璟只重复了徐品慧所说的名字,她自然也是听闻过童三少荒唐的事迹的,只是未曾得见。外头传闻极多,大抵不外乎是风流浪荡之流。
坊间倒还流传着这样一件事情,说是童三少九岁的时候在遇上了路上将一个骂他的疯子,一气之下便给关进了牢里头,后来那疯子在牢里头无声无息的去了,外头皆说是童三少暗地里使的坏,更有传闻说,那尸体上伤痕狼籍,想来亦是这位童三少的手笔。
九岁顽童尚是如此,更不消说如今正当血性意气的年纪呢,况且俗语有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此时苏璟璟又听得江岚清叹道:“这位,真真是个纨绔子弟了。”
还没等苏璟璟回过神来,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兵冲了到了楼下,接着便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悠悠而来。
因苏璟璟是由上往下看的,便只能见着那一顶黑呢子翻盆帽,那帽沿压得极低,根本看不清楚人脸。那人的身形倒很是颀长,一件薄呢大衣披在身上倒越发显出他的清俊来。
苏璟璟只觉得眼熟便多看了两眼,却听到江岚清叹了一声说:“童家早晚得败在他手里头。”江岚清说话的声音压的是极低的,想来也是忌惮于这位的。
苏璟璟回过身看了一眼徐品慧,只见徐品慧朝楼下望了一眼,随即眼中也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来。她只好笑了一下说:“该不会是这一位包的场子吧?”
江岚清道:“倒不是,若是他包的,怕我们这些人都进不来了。”徐品慧接着便说:“是童二小姐。”
苏璟璟笑了一下,再往下看去的时候,楼下居然空空荡荡的,唯在门口伫立着两排军装士兵。
其实楼上也极是空荡,除了童二小姐自留的正中相对的最好包厢里站了些人外,也就他们几个同几位好戏的要员太太小姐们了。
此时小香梅还未开唱,楼下戏台上只有些戏班子里杂工在摆弄着道具。香梅楼里的小厮送来了茶。
江岚清替徐品慧与苏璟璟各倒了一杯道:“雨前龙井,不知苏小姐可饮得惯。”
苏璟璟只微微一笑,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她是西洋做派,更好咖啡之类的饮料些。不过,盛情难却,便拿起那只景德紫沙茶杯抿了一小口说:“是好茶。”
江岚清登时神采飞扬,望着徐品慧的眼神也灼热起来了。
苏璟璟看着他们两个,郎情妾意,甜蜜非常。她心中隐约想起某个人来,只一瞬,却又刻意的忘却了。
不过是些不重要的旧事了,事过境迁,回忆来回忆去,也不过是陡增伤感罢了。
她刚转过神来便听到楼下咿呀声渐起,想来好戏要登场了。
第贰滴雨(壹)
“恩波自喜从天降,浴罢妆成趋彩仗。”
“臣妾杨玉环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此处,苏璟璟倒有些乏了,小香梅演的杨贵妃倒真是媚气十足,那一颦一笑,一抛袖一转身,真真是精妙绝伦。可不知为何,苏璟璟竟想到了马嵬坡上杨妃自溢之事,心下只觉凄然,这戏唱得再好,总归没个好结果,这唐皇再情深也只觉着似有假意在。
台上又唱了几句,苏璟璟却没了听戏的心思,原是冲着小香梅的名头去听,可这一出戏听下来,倒不觉得怎么好,想来盛名之下未必有实质的东西。
她听得索然寡味,又见徐品慧同江岚清两情缱绻的,自己倒有些似电灯泡了,便扯了个由头往外头去了。
此时台上正唱到:“臣妾寒门陋质,充选掖庭,忽闻宠命之加,不胜陨越之惧。”小香梅便是背影也是令人倾心,真真是一个俏丽佳人,端的是倾国倾城。可惜此时的苏璟璟不在那听戏的兴头上,纵是风情万种戏子也入不了她的心。
那香梅楼后是阳明湖,此时夕阳初落,余辉漫天,那微红的余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湖竟如同一块琉璃一般闪出缤纷光茫来,极是瑰丽。那堤岸之上种植着一排翠柳,千绦万绦垂地,微风一吹,便如同女子秀美的发丝一样在绚丽的夕阳余辉中拂动起来。
苏璟璟听戏听得有些惫意了,有些迷糊的走着,倒没发觉前头有人,只走了两步便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冲出来拦她。她先是惊了惊,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放她过来。”这男子当即便退到一旁去了。苏璟璟诧异极了,朝堤岸边看去——
那人是背对着她的,她见他是西式打扮,一件雪色的衬衣外罩了件鸽灰的马甲,下身是西装裤,脚上穿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手里拿了件呢子大衣和一顶翻盆帽。苏璟璟只觉得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她素来胆大,听见那人放她过来,便带着好奇心缓缓地迈着小步走过去。
那人并没有转过身来,直到苏璟璟走到他旁边也没什么反应。苏璟璟也只是站在他身边看着风波浩渺的阳明湖。
那人忽道:“那戏不好听吗?”突然间的问话使苏璟璟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不十分慌乱,只说:“倒不是,只是听久了有些累了。”那人笑了笑,不再说话。苏璟璟不敢正视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他的侧脸弧度极是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唇不算太薄,她忽然想起以前母亲常说:“薄唇的男人很薄情。”那样看来,他不是个薄情的男人。苏璟璟忽然为自己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