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安旧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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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可惜……”
“怕童三少心里头有的还是那个夜巴黎的曹雅丽吧……”
……
苏璟璟听着那些窸窣的声音,手心一阵发热一阵发凉的,她本就知道童轩峻在外的名声不好,却没想到当着他的面,那些人亦是这样讲。
童轩峻隐约察觉到了苏璟璟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
阵阵的暖意从手心传来,大而温暖的手掌令她心绪稍稍安定了下来。别过头望着神情自若的童轩峻,她莫名的觉着,只要有他在身边,纵是再恶劣的环境又如何,她都觉得安心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呼唤BW的~
第拾壹滴雨(贰)
“这可真是件喜事啊,不如让三少表演一番,来博一博我们这位新少奶奶的一笑,如何?”楚豫不使时机的提了一句,刚巧化了四周围的尴尬。
童轩峻今天竟很是大方,微微一笑说:“那又有何不可?”语罢环顾四周,一双如墨的眸子里射出如春风般温暖的光,围着的人群竟自觉的散了开来。
厅子较大,水晶吊灯流泻出明亮的光练,四下里空空的荡荡的,只幽幽的响着一曲优雅的俄国民调。
童轩峻朝那几个俄国乐师瞥了一眼,目光转至窗边,正见窗边那一台产自奥地利的贝森朵夫白色三角钢琴。那钢琴四周镀着点点金色,灯光流过,光华灿然。
楚豫见童轩峻目光指向那台钢琴便道:“三少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的,不如就来一段钢琴,博佳人一笑吧!”
苏璟璟低低一笑,眼睛转向童轩峻,见童轩峻神色坦然并无不悦,淡淡一笑便欲走向那架钢琴。
“不如由我们这位准三少奶奶同三少一同表演一番如何?”不知是谁竟又说了一句。童轩峻原本先前迈的步子滞了滞,回过头望着杵在原地的苏璟璟。
也不知是这个主意太过好了,厅里大多数的人都叫嚣了起来。苏璟璟略略有些为难了。
她曾经是学过钢琴的,是在南洋的时候被大伯母逼着学的。可她却是那种没有长性的人,学了不过两三个月,没了心情便闲置在一旁了。那些什么指法啊,曲调啊,早已忘得个精光了,就记得一个中央C央在哪里,哪里还会弹呢?
童轩峻扫了一眼四周的人,他们尽数是抱着看笑话的模样。他的眸底流过一丝戏谑的笑意,退了两步携起苏璟璟的手,温言相询:“你可愿意同我携手一曲?”
他这般温言相询她倒不好拒绝,心中暗暗为难,却见他脸上流过的温柔笑意。
她心头一暖,竟脱口而出:“好!”话一出口,便不容翻悔。
众目睽睽之下,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台钢琴,仿佛是在履行那传说中的携手约定一般,两人的神情皆是温暖而幸福的。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那样美的句子,那样相符的场景。(摘自《诗经?邶风?击鼓》)
她渐渐的恍惚了起来,竟忘却了他们之间的婚姻是建立在政治之上的。她恍惚的觉得他是爱她的,隐隐约约的一点,已令她欣喜不已。
可是,她并不知道,情之一事,谁过早的爱上了,必然是要受伤的。所有人往往看到那些人的孤勇,那些人的幸福,殊不知,懂得退的人,方可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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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已初停,檐角雨水嘀嗒。清凉的月光由着透过枝桠交错的梧桐树顺着窗棂洒了进来,一地的斑驳树影,微风轻轻吹动树枝,泛起沙沙轻响。
童轩峻与苏璟璟并肩坐着,面前是一架音质极佳的钢琴。
苏璟璟有些胆怯,她是个半调子,哪里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同他四手连弹呢?
童轩峻嘴角含着惯常的恣意洒脱的笑,伸出白皙的手来,手指美丽修长,而苏璟璟略显扭捏地也将手伸了出来。苏璟璟的手亦是极美的,纤长莹白,仿佛是一件巧夺天功的艺术品,可与童轩峻那双手一比,却又下了一个等级。
那样的手指才能如此肆意的在黑白健上跳跃吧!
苏璟璟心中这样想着,耳畔忽然响起风轻云淡的声音:“别怕。”
她笑了笑,活动了下手指,问他:“什么曲子?”
“不如……”童轩峻眸光扫过四周,嘴角的笑意更是浓了,眼底亦泛起笑来,“不如就来一曲《圆舞曲》给各位尽个舞兴可好?”
“好!”四下掌声纷纷响起,尽数的女客虽鼓着掌却是本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的看的。这北地十三省那个不知童三少不学无数呢?这钢琴又是西洋时新的乐器,这童三少平素是捧惯了戏子的人,那里会呢?
这《圆舞曲》又叫华尔兹,本就是国外新兴起来的交际场上的曲子,近几年西学东渐,国内也时新起来,不少新贵们亦是听过的。这一回童轩峻弹的是奥地利的一个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所作的曲子。那曲子是有原名的,叫《蓝色的多瑙河》,可新贵们依旧是以圆舞曲或者华尔兹称之。
这曲子调子明快,活泼,倒是适合今天这样的气氛。
童轩峻轻轻扬手,由着A大调上流泻出徐徐缓缓的曲音。苏璟璟虽学过这曲子,可钢琴这种乐器,若不花下心思去学,定是不行的。她那半调子那里能与童轩峻相和呢,也不知童轩峻用了什么法子,外行人只觉得那曲子是她的弹的,童轩峻倒没出上半分力。
弹的不过是序奏,琴音低缓柔美,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宾客们各自找了伴跳起了舞来。在宁谧的琴音下,厅子里尽是些旋转跳舞的年轻女子。
月光缓缓透起来,落在童轩峻的泼墨流云纹的素绉长衫上,仿佛是流水一般的流了下去,一地的明净。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沐浴在清凉月光之下的他,神情温柔,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情。
他那样的人,便是临了大敌亦是用风轻云淡的表情相对的吧!
曲调有着初晓破雾之音,仿佛是在蒙蒙的多瑙河之上,雾气渐散,一江清流脉脉而过,月光缓缓西下,初阳缓缓地升起,一丝夺目光辉瞬时间照亮天地,却丝毫不显突兀,反倒生出了一丝静谧之意。
他十指轻跃,那般的熟稔流畅。在旁人看来,钢琴亦不过是花花公子的游戏之物。可她却仔细的回思起与他认识的一点一滴来,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无丘壑之人呢,他那样的心思,旁人又怎会懂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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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掌声次第响起,热烈得像是满园的花在一瞬间皆盛开时的声音,她脸上略带羞赧。众人只当是她引的好,却不知,全是他的功劳。他脸上仍挂着那样轻轻浅浅的笑,笑意淡然,旁人只当是调戏之笑,又那里会去辨别那笑中另三分的洒脱写意呢?
楚豫朗声道:“真是一对璧人呐!”那声音响彻四周,像是说给所有听的。童轩峻嘴角上扬,淡定自若的握起苏璟璟手与她一同站了起来,笑道:“诸位可尽了兴?”
掌声渐渐熄了下去,童轩锦上前一步,含笑说道:“各位还是自个儿谈笑跳舞去吧,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这人,人来疯,保齐待会儿又做了些什么事情。”说着又低着声对童轩峻说,“父亲怕是快回了吧,可不许胡闹了。”
童轩峻一扬脸,那脸上有着仿佛孩童一般的神情,又用孩童一般的语气说道:“回了又怎么样,他不是一样的脸色么。”
童轩锦低低的咳了声。这场宴会虽是父亲默许的,但总是应该节制些,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父亲脸面上也挂不住。依着童轩峻的性子,却是非得要闹出些事情来不可的。这城里的诸般变动,她也不是不知道,因而,竭力的克制着童轩峻。
童轩峻见童轩锦脸色微异,知她担忧什么,淡淡一笑说:“得,我这就送她回去,免得被指招摇。”童轩锦见他这般识趣,便笑笑说:“也不急在一时了。”
“呵。”童轩峻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苏璟璟说,“我倒有些乏了,姐姐好生招待这些客人吧,我们先走了。”说着便要拉苏璟璟走,苏璟璟一怔,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怎么这就走了?”
童轩峻不置可否的笑笑,并不说话,心中却道,带你来不过是为了让城中人都知晓我们的事情,既然目的达到了,留下又有何用?
当然,这话他是绝不会同苏璟璟说的,他心中自有算计,步步精细,那里肯甘心错一步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俺家男配都没实质作用的~所以,亲们请无视楚少吧~
第拾壹滴雨(叁)
出了门,他们才发觉,原来雨早就停了。檐角雨水滴答作响,仿佛悠远的风铃声,清脆悦耳,似是在奏一曲声音清越的歌谣。
车子停在门边,那是他家常用的车,并没有警备司的专号,因而只是安安静静的停着。温柔的月光滑过那漆黑的车面,车面上点点雨珠折射出月光,光华璀璨极了。
车边站着的是顾稚年,见童轩峻出来,顾稚年立即迎了上来。
童轩峻摆了摆手,转过头对苏璟璟说:“难得这时候天倒好了,不如一同走一会儿吧。”苏璟璟点了点头。
那日的月下花前,不是不记挂,只是,一旦眼前了变了身份,就再也没了当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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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几步,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步子。童轩峻止了步,身后的人快步上了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
他脸一沉,只说:“真的吗?”那人回了句:“千真万确,曹小姐请三少赶紧过去。”
童轩峻转过头望了一眼苏璟璟,欲言又止,又张了张嘴方道:“怕是不能送你回去了,有件急事。”于是吩咐了顾稚年千万要送苏璟璟回去,自个儿便随那人去了。
苏璟璟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大抵便是那人吧。先前诸多人都提起过的那个名字,此刻在心中如热气球一般缓缓上升,最后,“啪”的一声,爆了。
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曹小姐”三字,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却不想,心中懊恼极了。——刚才,为什么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挽留呢?
这夜的明月竟格外的好看,许是雨后的明月本就分外明亮夺目吧。
潮湿的街道上是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影子,细细长长的,像是掉落的青丝。顾稚年跟在身后不远处,没走近,又没走远,恰到好处的跟着。
他做事的分寸从来都把握的极好。
不远处的青石板上响起清脆的声音来,是过往的黄包车夫,是过往的夜归人。
苏璟璟忽然觉得特别难过,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自知没有立场,自知的太过清楚了,人便连愤怒或哭泣都无法做到。这是否又是另一种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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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轩峻赶到小公馆的时候曹雅丽并不在,只有一个婆子候在门口,见了童轩峻便道:“小姐说三少随吧。”
童轩峻笑了笑,并不说话。进了客厅见楚豫早在了,唇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来:“你倒溜得快,留了个残局给我。”这话里没有半分生气的味道。
楚豫手中执了一副牌,随兴把玩,听到童轩峻说话,一张牌停在食指与中指间,一翻,竟是红桃2,在一副牌中,这张牌还真是不上不上啊。
“唉,唉,唉。”楚豫连叹了三声。童轩峻摇了摇头,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叹什么,还没老呢,怎么倒像老人似的成日的叹气了?”童轩峻翘着二郎腿闭目养起了神。
楚豫瞟了他一眼,继续把玩手中的牌,牌声猎猎,他是一个玩牌的好手。
“这么累,携美而去,偏被我这么个不识趣的人打乱了,不会是生气吧?”楚豫语气平淡,与刚才在童家客厅完全不同。
“你即叫我来必是有要事,私事与要事,我向来分得清。”童轩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