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共未央-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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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微脸上也浮起一丝追忆的神色：“怎么不记得，那天我带你去学校找卓萱，就是从这里走的。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几年过去，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楚卓铭挑一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久微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有些勉强：“我们回去吧。”说罢便要转身。
楚卓铭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重新捉住她的手道：“先别急。”
久微面色苦涩：“我不想过去。”
楚卓铭不说话，只固执地拉过她继续向前走，久微挣脱不开，只得随着他的脚步向前。
走到那幢熟悉的宅子跟前，久微再迈不动脚，站在原地，看着楚卓铭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从门房里走出来，久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个人走到自己面前：“小姐？！”
宁府原来的管家福叔站在她面前，双手微微颤抖着，一脸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福叔？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宅子不是早卖出去了吗？”久微诧异。
福叔抬手擦了擦眼泪，道：“当年夫人回来卖宅子，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回乡下老家养老，我不愿意走，就一直留在苏州城。后来楚少找到我，让我回来照看这宅子，我才知道宅子已经被他买下来了。夫人、少爷的事我都听说了，想不到……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有幸再见到小姐、服侍小姐……”
久微听得鼻子一酸，不禁伸手握住了福叔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进去看看吧。”楚卓铭在一边道。
久微点了点头。
推开大门走进去，久微只觉眼前一阵恍惚一模一样的摆设：一模一样的沙发、茶几、花瓶、壁画……时间仿佛一下子跳过了六年，她仍是那个父母膝下的不懂事的孩子，在外玩累了回到家，好像只要她叫一声妈，宁母便会从楼上下来，眼神带点责备又带点娇宠：“怎么才回来？女孩子家，成天往外跑，都是你父亲给惯的。”一边说一边嘱咐佣人给她备点心……
“久微？久微？”旁边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猛地一醒神，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上，楚卓铭站在她身侧：“你怎么了？”
久微迎上他担忧的眼神：“我没事，谢谢你把这房子买回来，让我留着最好的回忆。”说话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大颗大颗滚落。
楚卓铭蹲下，帮她拭去泪水：“久微，不要再责怪你自己了。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伯父、伯母和你哥哥一直在这里看着你，守着你，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只是继续勇敢地活下去，就像以前一样。至于盈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久微怔怔看着他半晌，眼里渐渐浮起一抹极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楚卓铭下午便回去了，让久微和福叔单独叙旧。只安排陈翌带了几个人过来布置下暗哨，保护久微的安全。
久微和福叔一直坐在客厅里，说到华灯初上福叔才猛然反应过来：“小姐，都怪我，一说起来就忘记了时间，您饿了吧？我这就给您准备饭菜去。”
久微止住他：“福叔不用忙了，我不饿，你带我看看这宅子吧。”
福叔点头起身：“当年你们走的时候留了一大半东西在这边，后来搬进来的那家人倒是扔了一些。楚少把我找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还原这屋子的样貌。我在宁家待了大半辈子，做些杂事倒难不倒我，只是苦了楚少，东西缺的少的，都是她一趟趟去找到买回来的。”
久微默默跟在他身后听着，眼神闪动。
“哦，对了，”福叔一拍脑袋，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楚少还运了几个坛子到地窖里。”
久微一愣：“什么坛子？”
福叔点头：“对，我问他是什么，他也不说，只是说如果有一天小姐发现了，她会明白的。”
久微心里一动：“你带我去看看。”
昏暗的地窖里，整整齐齐放着六个坛子，上面用印泥封好。
久微犹豫了一会儿，把离得最近的一个坛子打开。
朱红的印泥脱落后，露出了坛子本身的盖子。久微轻轻揭开，扑面而来一股冷冽的清香。带着雪的甘甜，又似乎夹杂着一缕梅花的暗香。
久微只觉得眼前一晃，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一幅画面如水波一样慢慢漾开来，最后静止，定格
“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都要用雪水煮一壶茶，然后赏一夜的雪。如果我二姐也在，那么我们就会温一壶酒，今年看来是赶不上了。”
“明年初雪，我给你留着。”
福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久微静静站在原地，心里波涛汹涌。
六年了，她曾经以为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东西，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只要心里还有对对方的那一份始终放不下的挂怀，最本质的东西其实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他，会为了她一句话就义无反顾，给予她全世界最安全最让人安心的怀抱。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回头，总能看见他在那里，而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终于敢正视自己的本心：这一生，在余下所有的时间里，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世道飘摇，能遇到一个真心相许的人是多么不易。六年前是命运无奈的错过，六年后，既然她还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就再不会轻易离弃。




、第六十章

在苏州的日子格外平静，久微一直住在宁宅，楚卓铭早上过来，晚上再回去。由于没带兰儿过来，很多事都要她亲自动手。好在这六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福叔一直在念叨重新找几个佣人。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楚卓铭过来的时候福叔正准备出门去买几个花灯挂在后廊。久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福叔道：“福叔，我们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接着对楚卓铭道：“今天过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卓铭由她拉着自己一路朝外走去。
一开始他以为久微要带他去什么饭店之类的地方，不了久微越走越偏，最后拐进了一条窄窄的巷弄。青砖白墙，与外面主街上的喧闹隔绝，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巷子尽头是一扇乌漆大门，门檐两边各挂了一个红灯笼，灯笼有些旧了，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久微熟门熟路地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拉开，露出一张圆圆的和蔼的脸。
“李婶，我是久微。”久微话音刚落，李婶脸上便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久微！你很久没来了。上一次元宵，是六年前了吧？”
久微笑着点头。
李婶把门打开：“快进来快进来，第一锅元宵刚做好准备下锅，你来得正是时候。”接着她目光落到楚卓铭身上，眼中掠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随即客气地道：“这位先生也请进来吧。”
楚卓铭敏锐地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当下也没多问什么，跟在久微身后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进小小的院落，种了几棵树，自有一番闲散的韵味。屋内青砖铺地，烧着旺旺的火炉，放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紫砂茶壶和几个茶杯。
久微道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眼里微微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六年了，这儿一点都没有变。”
楚卓铭坐在她对面，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小时候有一次和哥哥姐姐出来玩，走散了，我误打误撞就走到了这里，以后就经常来了。李婶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呢。”
两人正说着，李婶的声音从内间厨房传了出来：“久微，你进来帮我一下。”
久微应了一声，对楚卓铭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楚卓铭看着她跑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久微帮着李婶把刚煮好的元宵从锅里捞出来，忍不住尝了一个：“唔，味道一点都没变。”
李婶站在一边看着她，脸上是一派慈和的笑容。半晌，慢慢开口道：“久微，虽说你的私事我不该管，但这件事我要问清楚，你和陆成，到底怎么了？”
久微一愣，脸上表情变得感慨：“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不在一起了而已。”
李婶面露讶色：“为什么？”
久微淡淡笑了笑：“他外出采访的时候出了一点事，不记得我了。”
李婶面上的表情渐渐由惊讶变作心疼，手伸过去握住久微的：“那你现在是和外面那位楚先生在一起啰？”
久微点了点头，李婶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久微疑惑地抬头看着她，只听她接着道：“大约前年吧，陆成回来过一次。”
久微一愣。
“我当时以为你们吵架了，他一个人坐在以前你们俩老坐的那张桌子前，要了一壶茶，愣愣地坐了一天。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整个人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后来天快黑的时候，他过来找我，跟我说：‘如果久微回来了，你告诉她……’我正等着下文，他却忽然笑了一下，又说：‘算了，事情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起来就走了。我追着他出去，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一辆汽车，一个姑娘抱了一个小孩子站在车旁边站着，他走过去接过那个小孩子，什么都没说，就和那个姑娘上车走了。”
久微手一松，原本捏在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到地上，她也不去捡。
长久的静默。
门外，楚卓铭的眸色变得深邃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座位。
过了一会儿，久微也出来了。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盘：“快尝尝，这可是李婶的拿手好菜，炸元宵。”
盘子里的元宵个个裹着一层金黄的外壳，脆而不焦，楚卓铭的目光移到久微脸上：她脸上并无异样。
他沉默着用筷子夹着一个元宵送入口中，刚咬破那层薄薄的外壳，一股浓浓的甜香便溢入喉间，混合着芝麻、花生、核桃仁的馅细细的，确实是一绝。
楚卓铭放下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以前常来这里？”
久微“嗯”了一声，正准备自己夹一个元宵。
“是和陆成一起来的？”
久微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顿了几秒才道：“是和他来过几次。”
楚卓铭面上仍是波澜不兴，眸色却越发深暗起来。
久微见他半晌不答话，心下有些惴惴，开口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话没说完，楚卓铭忽地起身，一把扣住她手腕，倾身下去，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久微一惊，随即开始挣扎起来：“唔……你……有人……”
楚卓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不放开她。另一只手抓住她推拒自己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口，舌头凶猛地扫过她的齿列，卷住了她的舌，霸道地不放开，似乎在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怒气和强烈的不安。
久微察觉到了他感情的变化，慢慢放松，不再挣扎。
楚卓铭抓着她受案的手上力道确实渐渐加重，仿佛要把她手腕捏碎一般。
久微吃痛，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楚卓铭被她声音惊醒，猛地松开她。久微急促喘息着，楚卓铭看着她手腕上一圈乌青，眼里满是愧疚。
久微略略仰起头看着他：“卓铭，对不起，关于陆成，我一直没对你真正解释过，我和他之间已经过去了，不管他现在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现在……我是在身边，除非你让我走，不然，我……”她停住，抿起嘴，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楚卓铭将头抵在她额上，闭上眼睛：“久微，我……”
久微没说话，也轻轻闭上了眼睛，就这么保持着与他额头相抵的姿态。
从李婶那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去，楚卓铭牵着久微的手，慢慢走在青石巷陌的小街上。
六年的时光并未给这个城市带来太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