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共未央-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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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微要带的东西不多,只拿了几件衣裳。她把那玫瑰胸针贴身放着,犹豫了几秒之后瞒着宁母带上了那把袖珍手枪。
“久微,你怎么突然想去日本?”
久微听母亲声音不太对,转头看着她,宁母接着道:“虽然我对外面的事不太懂,但我也看报纸,知道日本在东北和中国打仗,你这个时候去,会不会……”
久微道:“妈,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什么大角色,不过是去住几天,很快就回来了。”
宁母皱眉:“可我总觉得不太放心。既然你想去,我也不拦着,绫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不是什么外人,只不过不要待太长时间,早些回来。”
久微鼻子一酸,搂住了宁母:“妈,对不起,我一直让您这么操心。”
宁母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呀,要是不想让我操心,就赶快嫁个好人家,让别人来管你,我就不用操心啦。”
久微把下巴靠在母亲颈窝,偷偷蹭去了眼角的泪迹,抬头笑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守着您。”
宁母嗔了她一眼:“你呐,别在这儿贫嘴,东西收拾好了就早点去睡,明天还要早起。我走了。”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她关门时带进一股凉风,久微只觉得浑身一震发冷,不由从内襟暗袋里摸出那枚胸针,紧紧攥在手里。
楚卓铭,楚卓铭,你一句都不容我解释就这么走了。这个时候,你该和那个叫何珊的小姐结婚了吧?这样也好,你叫我彻底断了对你的念想。
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哪怕是死,我也不会退半步,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害怕,这么不甘心?你知道我有多想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啊……
她把脸贴在冷硬的宝石面上,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滑落。
第二天一早山本池便过来了,只有他和司机。
久微穿一件浅碧的旗袍,越发衬得整个人清凌凌的。
宁母送她上车:“早些回来,妈在家等你。”
身后,四岁的盈盈冲她笑眯眯地挥手:“姑姑,别忘了给我带一个日本娃娃回来。”
久微心里酸楚更甚,匆匆别过脸,只怕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走吧。”山本池在一旁对司机道。
熟悉的景色从车窗外缓缓掠过,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久微只觉心里的绝望一点一点漫上来。
山本池见她神色木然,似乎有些不忍心,低低咳了一声:“你不用太难过,我们不回日本,我们先去东北。”
久微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挪开了目光。那一刹那,她依稀从车子的后视镜中看见前座的绫子脸上一抹妒色一闪而过。
山本池的车签了特许,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去。只有中午的时候停在一个小城吃了点东西。傍晚时分便到了苏州。
“今晚我们在苏州先住下吧,明天一早坐火车去北平。久微小姐,就委屈你和绫子将就一晚了。”
久微仍是一言不发,跟在绫子身后进了旅店。
火车订的是头等厢,环境很舒适,一路上山本池把久微关照得无微不至,连神情里都仿佛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到了北平之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向北行。最终停下来时,久微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不过看起来山本池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出了站便有大群仆从前来接站。
久微冷眼看着那些人把自己的东西拿上车,四下环顾,心下不禁慨然,短短六天,她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中国。
街上往来的都是日本兵士。自事变至今,也不过短短九天,哪料得到山河巨变,人世沧桑?
山本池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走过去对绫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绫子便乘一辆车走了。他接着走到久微身边,笑道:“到沈阳了,这一段时间我们都会住在这里。”
久微看都不看他一眼,车子一路把他们带到了城边一处幽静的二层小洋楼前。早有仆佣候在门前。
进了屋,山本池指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久微道:“她叫兰儿,是专门过来伺候你的。你的卧房在楼上左首第三间,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我为你请了一个日文老师,后天会过来教你日文。我希望你最后跟我回日本的时候,会让我父母满意。”
久微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满带着尖刻嘲讽:“你就不怕我哪天学成了,把你的机要文件全偷了?”
山本池只笑笑,没说什么,那笑容里竟有一丝隐隐的欣喜。
久微再不看他,径自朝楼上走去。
山本池为她准备的这间房看得出很费了些心思: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床是软实的西洋床,床对面是一个高高的书架,旁边是一张书桌,书桌边连着阳台。
撩开雪白的蕾丝窗帘望出去,只见阳台很宽敞,四周种了些零散的花草。镂花的铁栏杆上还爬着几根绿藤,在秋日的阳光中显得瘦弱不堪。
阳台一角放了一张竹制的躺椅,上面垫了细软的锦缎垫子。
阳台下临着屋后的花园,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兰儿专门打了热水来,服侍她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站在阳台上,头发松松垂至腰间,夕阳的余晖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
“小姐,”兰儿怯怯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饭备好了,山本少爷请您下楼吃饭。”
久微头都没回一下,淡淡道:“我不饿。”
兰儿站了几秒,见她始终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得下楼去回。
久微听她出去了,方才转身进屋,蹲到床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箱子。
刚打开箱盖,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啪”,随即便是山本池的怒斥:“混账东西!小姐说她不饿你就下来了?我养你是干什么的?给我上去请,小姐若是不下来,你们统统给我饿三天!”
久微站起身,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不一会儿,兰儿敲门进来了。右半边脸颊高高肿着,眼圈泛红。一进门就扑通跪下了:“小姐,奴才求求您了,下去吃饭吧。”
久微也不梳头,随她走到楼下,山本池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
见她进来,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为什么打人?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山本池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回去坐下,道:“赶了一个星期的路,你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今天我特意让厨子做了几样好菜,尝尝吧。”
久微抓着椅背,没有动:“我说了,我不饿。”
山本池拿了一个碗给她盛汤,闻言手上顿了一顿,放下碗,高声道:“你们今晚是怎么煮的饭?小姐看了没胃口,全撤下去!重做!直到小姐满意为止!”
旁边几个老妈子忙上来端碗盘。
“等一下。”久微气得浑身发抖:“不用了,我吃!”
、第四十四章
久微说罢就在椅子上坐下,夺过一旁老妈子手里的一碗饭,什么菜都不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饭。
一旁众人被她的样子吓到,一时站在原地惴惴不敢动。
山本池挥手让他们退下,接着为久微盛汤,口中道:“这样不就对了。你以为你反抗的是我,其实折磨的是你身边的人,何必呢?慢慢吃,别急。”说着把汤碗放到手边。
久微放下碗,里面的米饭已经被吃了大半。她看着山本池微笑的脸,一扬手刚盛好的一碗汤准确无误地泼在了山本池脸上,他笔挺的西装立时惨不忍睹。
久微起身推开椅子:“兰儿你随我上楼。”脊背挺得笔直。
回了房间,她取了随身带的上药为兰儿敷脸。好不容易消了些肿,但看着仍是发红。
“对不起,今天都怪我,害你挨了打。”久微柔声道。
兰儿的眼圈又红了一些:“不妨事,小姐也有小姐的苦处。”
久微看着她清明透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这瓶药你拿回去,晚上用冷水敷半个时辰再上一次,三天就应该好了。”
兰儿道了一声谢便出去了。
久微靠在床上,只觉得累。手在衣襟下死命捏着那枚胸针,仿佛只有它才能给她一丝力量。
此时的楚卓铭刚刚回到香港,何珊已经在他家等他了。他刚进门,楚父便道:“卓铭,你怎么才回来,妮可已经等你好几天了。”
楚卓铭对何珊道:“抱歉。”
何珊还没开口,楚父便道:“你们的婚事拖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有个定论了。老这么耗着也不像话。我已经和你伯父商量过了,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就把日子定在那天吧。”
楚卓铭愣了一秒,低下头掩饰住闪烁的眼神:“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就好。”
楚父点了点头,朝何珊笑了笑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何珊乖巧地点了点头:“伯父再见。”
楚父走了之后,何珊笑着走到楚卓铭身边挽住他手臂:“日子也定下来了,你怎么也该同我回我家一趟吧?”
楚卓铭冷冷地将自己的手抽出:“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现在该我问我想要的了吧?”
何珊依旧是一副不愠不恼的样子:“我已经写信把婚期告诉了小姑姑,下月初三她必定会过来,所以只要你不在婚礼上缺席,我保证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具体的日子一定下来之后,两方家里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因为婚礼的许多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也不显得仓促。
一转眼便到了十月初三。
两家商议后决定行老式礼仪。楚卓铭在吉时去何家接新娘回楚宅行礼,礼成之后在楚家宴请宾客。
由于楚母病着,雅芝一大早便到了楚家帮忙打点。
接新娘的吉时定在下午,雅芝领着佣人在楚宅上下看了一遍,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什么遗漏才上楼找楚卓铭。
楚卓铭倚在书房门口,指尖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中,他的表情只淡淡的。
“就知道你在这。”雅芝走过去,挥了挥眼前的烟雾,皱眉道:“这几年你的烟抽得越发凶了,还要不要你的肺了?”
楚卓铭笑笑,任她把自己指尖的烟夺去按熄,目光又转向了窗外。
雅芝顺着他目光看去,楼下正对着大门,门口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百米开外。准备接新娘的车已经准备好了,车身擦得亮堂堂的,车头和车尾结了大红绸的喜结,车引擎盖上特意绑了一捧鲜花。
“你……不去看看?”雅芝声音有些涩然。
楚卓铭闭了闭眼,笑道:“我去看有什么意义?横竖都是一样的。”
“卓铭……”雅芝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你会后悔吗?”
楚卓铭沉默半晌道:“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
“可是你根本不爱何珊,甚至连一点喜欢也谈不上!将来……将来若是那个她……”雅芝声音蓦然顿住,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楚卓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喜欢是什么?将来又是什么?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嫁人,生子,终老。”
雅芝默然。
时间就在静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少爷,老爷吩咐小的告诉您,吉时快到了,让您准备准备,该出发了。”是管家的声音。
楚卓铭应了一声,转头对雅芝道:“我走了。”
雅芝怔怔看着他,一时不知能说什么,眼睁睁看他出门,拐弯,下楼。
从二楼窗口望出去,只见楚卓铭走到花车旁,一早有司机候在那儿,为他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后座。
两辆喜车一前一后开出了大门,消失在街角。
车子刚拐进何府所在的街口,已经有人飞奔到何府去报信了。
待车子行至大门,震耳欲聋的喜炮声已经响彻了半边天。
大门上高高挂着大红的喜绸,车停在门口,楚卓铭下车走进去,只觉头顶太阳照在那喜绸上,晃得人眼睛一阵刺痛。
大厅里满是何家的亲戚。楚卓铭刚向何父何母行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