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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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儿，你再好好地想一想，你出事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一个劲地摇晃着她的手说道。
“饿，饿。”沁儿恢复了痴痴呆呆的神情。
这时候周妈已经一只脚踏进房里来，她看到沁儿，脸上流露出骇异的脸色来。
“沁儿已经醒了么？”她皱着眉走到沁儿的床边来。
“你想干什么？”圆圆警觉地睁大双眸，“是不是她一醒，你跟郑四方就要将她杀人灭口了？”
周妈嘴里咕哝了一句，只是手伸到她的被角里替她掖了一掖：“你想到哪里去了？”
“周妈，我知道你跟郑四方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但是沁儿只是一个可怜的人，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要不是我可怜她，我怎么会在三姨太去世了之后还在这里照顾她？老爷早就把她这个人给忘了，要不是我每日过来喂她，她又怎么还会活到现在。”周妈说话的时候，眼角处聚拢了许多皱纹。
“可是周妈你为什么要帮郑四方一起来害我呢。你看看这郑家现在已经了无声息了，多少人在这里枉死？你敢说跟郑四方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周妈垂下眼皮，望着正在吃粥的沁儿，摸着她一头蓬乱，被揉得稀烂的头发说道：“老爷对我有恩。更何况我们做下人的，主子要做什么事又怎么会一一向我们汇报呢。”
“那么兰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四方不是说她因病去世了吗？可是她不仅没有死，而且变得疯疯颠颠的？”
周妈脸上的肌肉抖颤了一下：“小姐，我真的不清楚，你就别再问我了。”
“周妈，你在郑家已经做了三十多年，这么多年以来郑家发生了多少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求求你告诉我，兰儿是怎么一回事？三姨又是怎么死的？连四姨的死你不觉的也是很蹊跷的吗？”
周妈的脸色越来越挂不住了，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又腾地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这时兰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她仍穿着一件白袍子，乌油油的长发下面，一张俏丽的小脸已经洗干净了，她嘟着嫣红的嘴唇，揉着眼睛，半是娇嗔半是赌气地说道：“爹呢？爹呢？”
躺在床上的沁儿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般，张了张嘴，口中还来不及吞咽下去的粥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手指着兰儿，惶恐地叫了起来：“是她，是她。那天老爷跟她在一块。”
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还是周妈率先反应过来，三步两脚地跑过来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说，再胡说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沁儿，你别怕，你告诉我你昏迷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是不是有人对你做过手脚才令你长睡不起的？”圆圆急得走过去拨开周妈捂着她的手。
沁儿却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你快点走，以后再也不许来这个地方了。”周妈像是猛然惊悟了什么，慌慌急急地将圆圆推到门口。
“你快点放开我。你跟郑四方之间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定要瞒着我们。”圆圆急得大喊大叫起来。
周妈力大无比，一把将她推颡开去，将沁儿的房门上了锁。
“走，回房去。”周妈猝然地换了一副面孔对着她说道。
她被迫地被她架着走回房，背后传来兰儿傻呵呵的欢笑声。
霍震楠不知道圆圆出了事，也曾让人打过几通电话到霍家，都被人告知圆圆已经不在霍家居住了，再追问下去，谁也说不清圆圆到底搬到哪里去了。这圆圆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让震楠在心里像是拴了个疙瘩。而霍震楠自从有了那笔变卖百乐门所得的房款之后，被菲菲拿走了一大半，然而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随着战争的频繁爆发，钱币的贬值，霍震楠就逐渐捉襟见肘了。菲菲照例是在过着她阔太太的生活，一点也不节制，麻将该打的打，衣服该买的买。麻将输了往震楠伸手一要，衣服买回来了又找他要钱。这一天两人又为着钱财的事起着争执。而这一次是震楠再也拿不出她想要的款项来了。
“你怎么又问我要钱？我上次不是给过你几万块了？”他斜睨着她，口气也渐渐不耐烦起来了。
“你以为几万块钱可以用一辈子吗？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通货膨胀有多厉害。这几万块我已经折腾了几个月，难道还不够经用的吗？你看看哪一家的太太不是伸手问先生要的钱。我又不是问你要几万块，只不过问你拿几千块来花花，那又有什么问题。”菲菲用藐视的目光看着他，耸着鼻子还冷哼了几声。
震楠听着她一口一声先生，太太。心里想到自己又没有同她结婚，要说名媒正娶的太太那也只有贝如织一个人。哪里轮得到她这种出身的女人。想到这里对着她不觉厌恶地挑了挑眉，顺着那沙发的扶手上坐了下来，手伸进衣兜里，拿出一盒烟来：“跟你说了我没钱了。我的钱都被你花完了，我上哪里弄几千块给你？”
菲菲笼了笼头发道：“你怎么会没钱呢？你不是霍家的二少爷吗？”
她话音刚落，震楠像是被她捉到了痛脚般跳起来骂道：“你还敢说霍家二少爷？我跟你说过我已经跟霍家恩断义绝了，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想让我回家问我娘伸手要几千块给你去打发时间吗？”
菲菲见他双腮绯红的样子，不觉怔了一怔：“那你学人家金屋藏娇？没钱充什么阔佬。”说毕，她从床上拿起包，将胯扭得一摆一摆的，推开门就走了。
这一句话噎得霍震霆脸色苍白。
（本章完）
第157章 醉落魄（一）
霍震楠在屋子里呆不住，便也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可是他又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圆圆又一点音讯也没有，自己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了。他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贝家。
他想起自从如织离家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心里突然荫发一种想要见到她的念头。然而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也不知贝如芳会如何对待他。他在贝家的后门外面踱来踱去。走了一会儿便停顿一下隔着门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大白天的贝家却也似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听不到。过了一会儿，他遥遥地似乎听到了交谈声。
“小姐，这外面风大，还是去屋子里呆着吧。”
“整日里在房间里呆着，人都快躺得散架了。你就让我在院子里走一走吧。我来到娘家住这么久了，怎么霍家的人还不来接我回去？”
那后门的门板薄，里面的声音明晰而又幽幽地传递了出来。霍震楠赶紧停住脚步，他认出这是如织的声音。只是她说话的口吻有气无力似的，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嗽。只是照她话里的含义，上次他跟震霆一起来她家的事，贝如芳没有跟她提过？震楠的心里起了疑心。
“小姐，大小姐不是说过了，等你养好病她就派人送你回去。你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别的什么都不要再多想了。”
“可是我这病，中医西医也不知道看了几回，这药也吃了无数帖，怎么一点起色也没有。大夫来瞧过我了，总是说我精神疲倦，睡卧不安，以致于元气亏损所至，说我这久咳不愈，也是因为体质孱弱而已。但是我每日都尊医嘱吃这益气养元丸。可是这日子是一天天地过去了，我这病倒是越来越不见好了。”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又觉的咽喉处像是被痰堵噎着了，非得咳出来才痛快。于是伏下身子，起先只是小声地咳了起来，然而却越咳越大声，越咳越觉得两腮滚热，五脏六腑都抽搐了起来。
“小姐，回房吧，不要呆在这院子里了。”
“不，你替我去倒杯热茶来，我吃了就好。”她痛苦不堪地皱着脸说道。
随着一阵促促的脚步声，震楠琢磨着那丫头走远了，便咚咚咚地擂起门来了。
如织正咳得浑身绵软，却听到了这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心内大异，便趑趄地走到门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一句：“是谁啊。”
“是我。”
如织听到这一耳熟的声音，咳得两腮绯红的脸顿时消褪了，露出原本焦黄的面皮来，她以惶惑的声音问道：“震楠。”
“是我是我。”震楠见她认出了自己的声音，不由得语带惊喜地应道。“快开门。”
如织手慌脚乱地将门打开来，又张皇地逡巡周遭的动静，这才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都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所以想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我在门口听到你咳得很厉害……”说实话震楠见了她吓了一跳。只不过才数月不见，她这脸色愈发地不好看了，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两腮的肉是一点儿也没有了，更显得那颧骨高高地撑起来。样子像是苍老了几岁。
“我……我不错，咳咳……”她觉的喉咙一阵干痒，不由得又咳了起来，又意识到震楠在，便用袖子蒙住嘴，从那袖子底下呜呜地说着，“你呢？听说霍家发生了许多事。”
“我见到你好好的，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免得被你们家的下人见到我。”他伸出两只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她脸上瘦瘠得骇人，那眼睛深深地凹在眶骨里。
“震楠，震楠。”她原本露出一点喜色的脸又凄凉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他回头眱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够接你回去。我已经没有住在霍家了。”
她吃了一惊，攸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已经离开霍家了？那么你现在住在哪里？”
他见到她握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一双手，细得吓人，隔着衣料还能够感觉到她手上的骨节：“我现在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不用担心我，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能见你一眼。你好好地这里疗养身体，等我的处境好了一点，我就来接你。”
他所说的这些话只不过为了安抚她而已。他并不爱眼前的这一个女人，但是无论如何他仅存的良知告诉她，这个女人是他霍震霆唯一名正言顺的太太。嫁给他只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她有着他给予的名份却没有享受到她该有的妻子的权力。
“震楠，你等下走。”她说了一句，松开手，飞一般地往屋子里跑去。她尽管身子很不舒服，没有力气奔跑，但是为了他，想不到他这样始料不及地来见她，就足够使她觉的愉悦的了。她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已经差不多送了半条命。她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的首饰以及平时积攒下来的银票都手绢包了一包，又跑到后院子里。
“拿去吧。你在外面肯定没有在家里过得好。这些钱你用得着的，拿好了，千万不要丢了。”她捺着胸脯子，自己的一颗心正在卟卟乱跳着。
“如织……”他哀哀地叫了她一声。从那半开的手绢包里，他看到的是银票，纸币，手链，耳环以及镯子。“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你不要把这件事再挂在心上好吗？”
“震楠，你是我的丈夫，我又怎么能怪你呢？我根本就忘了那一回事……”她带着含情脉脉微醺的眼望着他，“我会尽快把身体养好，你一定要回来接我走。”
“一定。”这一刻他被眼前这个病魔缠身的女人给感动了，当他的嘴里说出那一句一定的时候，他的确是这样想着。他慢腾腾地拖着脚步走到门口，看到她仍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她的眼里似乎湧出了泪水。
那扇门又訇然地一声阖上了。一切都归于宁寂。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丫头替她端了热茶过来，胳膊上又搭了一件她的湖蓝色斗篷。
“小姐，喝口茶吧，特意搁了蜂蜜的。”丫头见她仍凝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