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6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妇人一双略上翘的眼睛朝他眱了一眼,也认出他来:“怎么又是你?又来找董醉蝶么?”
“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醉蝶上哪去了?”
“醉蝶前些日子早就嫁给村口的铁匠了。你这小兄弟怎么后知后觉呢,自己的心上人成亲了,却不是自己当新郎倌,这滋味不好受吧。”那妇人袖子蒙住嘴吃吃地笑起来。
(本章完)
第128章 泪湿阑干花著露(二)
霍震楠只觉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觉的那璀璨的阳光很刺眼地射到他的脸上,他将两道黑浓的眉毛皱结起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轰隆倒坍。眼泪像抛沙似的落了下来。她终究还是嫁人了。他踏着缓慢而又拖沓的步子往村口走了几步,而后又加紧了步伐跑了起来。他一股作气地跑到村口,遥遥的,看到村口的那一栋小旧屋外面灰扑扑的瓦片遮挡着头顶,一个半赤膊的壮汉拿着一把大铁锤子,当当地敲着一块铁皮,红热的火光将他的一张结实的脸烘得通红。不知怎么的,他又将步伐给放慢了。只是站在一树枝桠下面,两颗呆滞的眼珠子怔怔地注视着他。
这时从房里又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脸是年轻的,却两腮凹陷,衬得那颧骨撑得高高的,脂粉未敷,眼神是板滞的,眼珠子间歇地转动一下,下巴格外的尖细,那下颌骨像是要戳破薄透的肌肤。头发草草地拢在脑后用一条素色手绢扎起来,身上的棉旗袍一棱一棱的紧条子衬得她的身板嶙峋一般的瘦削。只见她将手中的一只盆子往外的一泼,一大桶的脏水扑了出来,淅淅沥沥的,她面无表情地又回转身子。那壮汉停下手,朝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她便木然着脸,一揭那洗得起毛的帘栊一猫腰便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她又走出来,手上多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那壮汉略曲下身,她便踮起脚往他那被火薰得涨红的脸上揩了一揩,随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过话。她进去之后也没有再出来。
霍震楠目睹这一幕,便是觉得心中酸惨的滋味快要湧出来。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光了元神,只剩下行尸走肉一般地活动着。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却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同她说上话才行。
到了夜晚,他又饥又饿,看到那糊着棉纸的窗口倒映出豆大的光来。他看到她出来了,手中拿着一瓶空酒瓶子。他忙上前几步,拽住了她的衣袖。她回头一见到他,脸上显现出骇异的神色来。
“跟我走!”他将声音捺得低低的,拖着她的手往一这走去。
两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她甩开他手,走到一边,语气也变得哀怨起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他神色颓唐地说道。他想去抚她的脸,尽管她是那样的消瘦,然而仍是一张素俏的脸,尤其在这夜色朦胧之下。
她反手推开了他送上来的手臂,语调虽然低沉却不乏凄厉:“你还来看我干什么。如今你我的身份不一样了,我是个有夫之妇。我们应该保持距离才行。”说罢她转过身仍护着那只空酒瓶子走了几步。
黑夜之中他看到她缓缓迈步,两肩却瑟瑟地摇颤着。一种莫名的哀愁压迫在他的心窝上。他趱步走向她。
她的拳头像急至骤雨般落在他的胸口上,泪水像抛梭一样地落下来,哭得肝肠崩裂。那隐蕴在心底令人难以承受的苦痛一直从心里的最深层酸痛出来。她不怪他,可是她怪她自己。她无人发泄,只好将自己被屈抑的沉痛一股脑儿地在他的身上撒泄出来。
在这样一个幽悄凄寂的深夜里,她的哭声尤为凄惨,尽管她已竭力地克制住自己。他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他的面上渐渐流露出悒郁幽索的神色来。他怪自己无能为力。如果说圆圆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那么董醉蝶如今在他心中的位置有过之而不及。相沫以濡的几百个日子里,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愁,思,怨,恨诸般的滋味齐齐地袭上心头。他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巴说道:“不如我们走好不好?”
“走。”她抬起被泪水浸透得发亮的眼珠子眼不转睛地凝注在他的脸上,心弦震荡,喉头仍不免发着呃呃的抽噎声。“上哪去?”
“天涯海角,总有你我容身之处。”他怜爱地望着她。
她却像通了电流一样骤然地将他推开,抬起手背仓皇地抹了一下嘴角:“不,不,我们怎么能够一走了之呢。”
“醉蝶,对不起,我没有兑现我的诺言,我没能说服我娘。可是我这一颗心还是在你这里,这是唯一不会变的。我们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没有人会追究你我的身份,在那里我们不用讲究什么门第,出身,学识,自由自在地生活,你说好吗?”他口上说着,眼前也描绘出一幅蓝图,在那个陌生的异乡,谁还会反对他们两人的结合呢。
然而她却猛地摇起头来,那目光之陌生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见到她的嘴唇皮子都抖颤起来:“这怎么可以呢?我已经成亲了。”
“你又不爱他,成亲又有什么关系。跟我走吧,我愿意抛弃一切,我愿意娶你为妻。别再犹豫了好吗?”他牵起她的手,诚挚地对她说道。
哀戚之色在她的脸上跃然而出,月光更是将她浓密的黑睫毛在她的眼睑之下投下阴影,她微侧过脸,月光又在照耀出她垂直鼻子的侧影。晶莹的泪珠儿一直流到她的唇角,她舐了一舐嘴说道:“我不会跟你去的,你快走吧。”
“醉蝶!”他脸色凝重地凄凉地喊了她一声。然而她却低垂双目。
他蓦地抻起她的一条臂膀,连她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叫,便将她推在墙上,她身后贴着的墙上攀满了爬山虎,那带着锯齿形的小绿叶子密密的摩挲着她的后脊背。他滚烫着,颤抖的嘴唇满贮着热火似的炽热贴在她嫣红的嘴唇上,他发了痫似的亲吻她。他的吻是带着占有,攫夺,跟泄忿似的,他将这一多日来的委屈,不满,思念,统统地借由他这一吻而发泄出来。泪似断了串的珠子从她的眼眶中脱颖而出,她木着脸任由他吻着,然而她极力地维持着平静,就这样被他打破了。泪水汩汩地往外涔着。她嫁的那个男人,憨厚老实,木讷得平日里能用一句话所交待的事情绝不提第二句。也正是这样,她的心里有了更多的位置来思念霍震楠。他的一笑一颦,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似牵挽不断的网将她的整个人都网罗其中了。她流着泪,将两只手抬起来抚在他宽厚的后背上。如果明天就是末日,她情愿这一刻这一秒这一分钟都占据着他。
空气在此刻凝固了,只听得到彼此的喘息声。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劈手给了他一记耳刮子,聒喇一声响,他惊愕地望着她,她被自己的这一记耳刮子也震住了。
“够了,够了。你走吧。”她哭喊起来,痛楚就像是无数条爬虫啮噬着她的心,“我们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了!”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忘却痛,只是发怔地对她说,“跟我走,我愿意带你走!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
“霍震楠,我给过你机会了。那三天就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可是你食言了,你没有来。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一个月以后的今天你才来,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时光不会再来,机会也就一次!”她蹲下身子将那高澹的酒瓶子拾了起来。她耽误太久了,她再不回去他该生疑了。
“不要走,不要回到他的身边……”他的眼珠子陡然地失去了异彩,像失了魂魄的人,他一遍又一遍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当初他也是这么求圆圆,可是那个时候圆圆他不爱她,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是董醉蝶不一样,她对他的爱几乎要漫溢出来。她一定会回头的!
董醉蝶的嘴唇里微微地露出两排白牙,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把嘴张了一张,又阖上了。她骤然地拥住了他,将嘴贴在他阴冷的嘴唇上,像强有劲的电流拘挛通过他们彼此的浑身上下。然而那一息余光只是猛力地摇动了一下,便唿地灭了。她坚凝地回转身子,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离开了他。
他的心灰了大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后影,残月的光从树枝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照在她的竖条子棉旗袍就像张牙舞爪的兽的四肢,那只兽唿地蹿到他的面前来,用它那带刺的舌头舔啜着他碎裂的心。
这一天程卉又去彭振家那里。
“你们掌柜呢?”她问道。店里几个做得年数已久的长工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掌柜在后院子里盘点新到的货呢。”一伙计将算盘拨得哒哒作响,头也不抬地说道。
程卉摆着胯一扭一扭地走到后院子里去了。
然而后院子里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四处看了一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嘴上却嘟囔了一句:“搞什么鬼!人呢?”
她正想往回走,却冷不防却被从背后捂住了双眼。
“猜一猜我是谁?”
她听着那熟悉的声,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是那个冤家么。”
彭振家放下手,笑着道:“果然没把我忘记!”
“谁都可以忘记,怎么能把你给忘记呢?”她双臂勾上了他的颈项,娇声娇气地说道。
彭家铺子的对面马路边却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
“老爷,三太太就在里面。”
郑四方的嘴唇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他将两手交错地握着,将那关节捏得啪嗒作响。
(本章完)
第129章 泪湿阑干花著露(三)
随着一阵蠹蠹的纷沓的脚步声,将两个搂在一块的人给惊扰了。程卉侧起身,对着不着寸缕的彭振家说道:“怎么这后院子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彭振家不以为然地说:“有时候伙计要来后院取些货物,我们别去管他们了,他们忙好了自会下去的。”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嘭嘭砰砰两声,他们面前的这一道门便被踹踢开了。在房间里的人嗳呀一声尖叫起来,程卉手慌脚乱地将一旁乱抛的衣物盖在自己的身上。没等她缓过神来,脸颊上便被捱了两巴掌。
“把他推出去给我打!”郑四方一声令下。
正把胡乱扣着衣裳扣子的彭振家推颡了出去,在门口的后院子里噼哩啪啦一顿打。
而郑四方虎着脸,将牙咬得趷趷地作响。
“贱人!”
程卉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登时羞惭得满面绯红,细颤颤地说:“老……老爷……”
“你不配叫我!”郑四方将脸板得一丝表情也没有的,眉头蹙得紧紧的。“你这贱人跟这野男人到底私会多久了?”
“老爷,你饶了我吧。”她连滚带爬地匍匐到他的脚边,抱住他的腿号啕大哭起来。
“饶了你?”他蹲下身子,一只手压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颌抬起来,目露凶光:“是饶了你给我带绿帽子吗?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我扣这种帽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老爷,老爷。”她像是捣蒜似的在地上磕起响头来,一连磕了几十个。额上的皮肉被粗糙的地给蹭破了,往外渗出血迹来。
“我平时对你不好吗?”郑四方见她的身上胡乱地套着旗袍,皱巴巴的,连领子也没有翻出来。她的这副样子如今让他作呕。这个女人,他早就嗅到不对劲的苗头了。他派人经过这几天的盯梢,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在外面早就有了一个相好的,并且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我平时供你吃喝,供你穿用,到底我做了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了。你要这么对我!”
她的后脊梁阵阵的冒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