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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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灵便,无法有她穿布鞋时的那种洒脱。但是为了那五百大洋,她豁出去了。她推开门,大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然。门洞里忽喇喇地刮来一阵风,寒气凉凉地摸着她的脸,她疾忙又旋回身子,又撮过一件大衣穿在身上,才又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郑家,两只手握住辫梢,想到程卉穿旗袍时总是将头发披下来,烫得曲折蜿蜒地披在肩上,一走那小发鬈便随着身姿摆动。她便草草地将头绳解下来,用手指拢了一拢那秀发。她拦了一辆黄包车,这也是以往想也不敢想的。
“小姐,去哪里?”拉车的是名壮汉,黝黑的脖子上搭着一块破旧的白汗巾。
“我……我……”她吱唔了半晌,“我想去参加月历牌小姐,请问是到哪里的?”
“呦,原来小姐是去参加那个选美啊。”壮汉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行,这路我最熟了。”
壮汉将她拉到百乐门的大门前。她小心翼翼又不无心疼地抖开那包着钱的手绢,数了钱给他。
壮汉道谢不迭,又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小姐,你长的这么漂亮。一定能够选上的。”
她莞尔一笑,转身拾阶而上。
门口的招待员告诉她报名是在二楼。她闻着油味走上楼梯,黑沉沉的一片连丝光影也看不见。她凭着感觉走上二楼,迎面有个男人走出来,走得很匆促,身后还有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霍老板,霍老板。”
她煞住了脚步,那男人蹭着了她的衣裳,她闻到他身上的那一股味道。
(本章完)
第9章 孤雁儿(三)
当王经理把参赛表格一一将交于霍震霆看的时候,霍震霆随手翻阅了几张。一面听王经理的汇报。“霍老板,现在有逾超过一千名女性参加,年龄大多在十六至二十岁不等。我们将先在第一批中淘汰一百个进入第二场比赛,第二场中淘汰五十个再进入第三场比赛,最后从五十个人选出十二个……”
“等一等。”霍震霆眼前一亮,从其中的一张报名表中抽出一张。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把桑圆圆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桑圆圆,这不正是在船上遇到的那位姑娘吗?难道真的有这么凑巧,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她。他两颊的肉不自觉地轻轻地搐动。
王经理把照片寻出来挜入他的手上。
然而他一瞄到照片上的人不由得失望至及。照片上的人长的与他要找的桑圆圆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他将照片丢还给王经理,说道:“最后那一场,我跟郑老板会来观摩。至于别的比赛,你就看着办吧。”说罢他走了出去。
王经理将桌上的报名表乱哄哄地掇在一起,这才发现桌子底下还有一张照片,他伛腰拾了起来。照片的背面用小楷写了三个字桑圆圆。而原来给霍震霆看的那张照片是另外一位小姐的。王经理苦笑了一下,既然错了就错到底吧,免得被霍震霆知道了嫌他做事不严谨。
圆圆跑回郑家,咚咚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郑四方。郑四方一见到她,面上透露出惊诧的神色:“谁让你穿兰儿的衣服的?你跑哪里去了?”
圆圆手撮弄着大衣上的纽扣,嘴唇微微翕动,吓得眼跳心惊的。
郑四方却缓和了语气:“你穿兰儿的衣服倒不难看,那个背影真像她。以后不要随便出去。如果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周妈好了。”说毕他便闲闲地离开了。
圆圆舒了一口气,她的双手负在背后,还拿着一张月历牌小姐的报名表格呢。她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张表格仔细地看了几遍,就好像握着一份希望,虽然她对自己能赢的那笔奖金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长的比别人美,除了爹娘也没有人当面说过她长的俏。她揽过一面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的端详。上宽下窄的脸,肤色倒是白皙,鼻子的山根似乎不那么坚挺,嘴唇太小,可是肉嘟嘟的。她想起平日来,程卉总是将自己的脸涂的白是白,红是红的,看上去气色也十分地好。不如她也学学如何给自己的脸锦上添花。梳妆的工具倒是不难找,兰儿的梳妆台上就有一整套,只是她对着林林总总的脂粉唇膏,不知如何下手。她正踯躇不决,门訇地一响打开了。
“原来你也在涂脂抹粉啊。”程卉从门外带了一阵香气走了进来。她对郑四方对于这丫头的态度吃不准,但是一点毋须置疑,就是郑四方对圆圆这丫头的确是怀着一种觑觎的心意的。她走到她身边,从桌上拿起一个胭脂盒说道。
“三太太。”她起身说道。
“你这丫头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乡下小丫头,在我们郑家呆了这些天倒也懂得如何去取悦一个男人了。”程卉猛地将胭脂盒重重地往梳妆台上一掼,没有阖严的盖子里抖落出不少粉末,落在台上。
“我不明白三太太的意思。”她两颗乌黑的眼仁蒙上一层雾气。
程卉锐声说道:“我在郑家,除了老爷就属我最大。你少在我眼前给我耍花样。老爷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黑眉乌眼的黄毛丫头呢?你别妄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我耍那些不入流的伎俩。”
“三太太,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想霸占你的位子。”圆圆满腹含屈地叫道,“我只想早日筹到钱买两张船票接我爹娘来上海。”
“接你爹娘来上海?”程卉将两道细细的柳眉,朝上扬了一扬,她抹得红油油的嘴唇一翕一合,“你爹娘现在在哪里?”
“他们还在南京。”圆圆喑哑地说道。
“日本人已经进入到南京了。”程卉蹙额地朝她睄了一睄眼,见她的面上深深的忧愁中夹带着一丝不安,“这船票可不是说买就可以买的。你有钱吗?”
圆圆微微地摇了摇头,将嘴唇捺得紧紧的。
“那你在说什么!”程卉讥诮地说道。
“但是我想到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
“我听说有一个月历牌小姐的选秀比赛,如果评上的话有一千块大洋可以拿到。到时我有了钱就可以买船票救我爹娘。”
程卉略微向上的凤眼流露出一丝嘲意:“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一参加就可以当选上吗?即使你长的全上海数一无二的大美人,没点关系也是白搭。”
“三太太,你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帮帮我?”圆圆哀哀地说道。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这件事不能通过老爷。我可以教授你一些技巧。至于未来结果如何,那得靠你自己了。还有一桩事你得答应我——”程卉顿了一顿说道,“如果你被选中分到了奖金,从此以后你就别让我在郑家见到你。我不希望有个女人来瓜分老爷对我的爱。”
“我答应你。”圆圆说道,只要能救她的爹娘,程卉无论提出怎么样的要求,她都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
在程卉高超的妆扮技艺加上圆圆的刻苦努力之下,她顺利地通过了初试与复试。作为五十名其中的一名月历牌小姐。她的海报与其他的候选姑娘一一张贴在百乐门的墙上。
(本章完)
第10章 孤雁儿(四)
低矮的屋檐之下,有着粗而白的水柱子垂挂着。房里摆放着不少桶罐盆碗,雨从屋顶的缝隙里洒进来。零零落落地击打着,发出清亮沉重的声响。裂了几道指缝宽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腌萝卜。安易与桑远的面前各放着一碗白粥,粥稀薄得犹如一碗清汤,筷子一戳进去只捞到一筷子的白水黏着几粒米。
桑远将粥喝得嗤溜溜地作响。
安易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往门外瞭望一下,眉宇间漫溢着怆愁:
“这日本人就快进城了吧。我去街上的时候已经看到那太阳旗子竖起来了。看了好吓人的。”
桑远将腌萝卜搛起一块放入口中,脆喇喇地作响。他望着见底的碗发愁:“米缸里已经没有米了,街上的铺子也都关门了……”
“你呀,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她横了他一眼,遂又将声量放轻了说,“我藏了几包白米在米缸的底下,总也可以撑过一段时候。”
桑远满腹疑团地说:“我天天瞧米缸十几次也没见着你那几包米的影子啊。”
安易将他拉到米缸边,揭开那盖子,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米铺在底部。
“你再仔细看一看这底部。”
桑远的大半截身子往那黝黑的底层仔细地张望,再伸出手去触摸一下。原来在底部还夹了一块板,被涂得黑漆漆的,乍一看还看不出来呢,将那块板抽掉,底下陈列着排的密密的几包大米。
“还是你够聪明啊。”桑远松了一口气说着。“只是不知道这仗要打到几时?”
“幸好圆圆已经安全到达上海了。”安易揉了一揉发涩的眼角。自从霍家举家迁往上海之后,他们两人就同时断了经济来源,靠她平时帮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为生。而桑远只有帮人做苦力,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手头陡然紧了许多,连吃饭也成了一大难事。
“圆圆说拿到钱了以后会把我们两人接出去的。”桑远前几天收到圆圆的来信,这距离她写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你说圆圆在上海做什么呢?她只是说被一个有钱人收养。但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生怕她被坏人诱骗了去……”安易见他的碗已空了,便将剩余下来的半碗粥倒扣在他的空碗里,热气已经消褪了许多。
“你别再杞人忧天了。我们圆圆懂事的哩,不会做那种乱七八糟的事的。”他见她一脸凄然不乐的样子。
“你不是说你已经去信委托霍老板好生照顾我们圆圆吗?但是圆圆在信上只字未提,她所说的有钱人我猜不可能是霍老板吧。”
“也许我们圆圆福大命大呢。”桑远无奈地说道。两手揿住胸口呼呼地喘气,近来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越发的沉闷了。他咳了几声,试图将那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憋出来。
“我看你要不去看看大夫吧。”安易凄凉地望着他。他丈夫脸上纵横错落的皱褶,面色也呈现一种病态的黄色来。
“现在哪有闲钱请大夫啊。没事的,我多喝点热水就好了。”他拎起灶头上滚得骨噜噜响的水壶,往那积了一层茶垢的杯子里冲了一杯热水,咈嗤咈嗤地边吐气边喝着。
安易望着这房里大小的用来盛雨水的桶盆,再联想到路上那红太阳旗子已经支起来了,让人见了触目惊心。她想着自己床底下还有个地窖。到时说不定可以用来躲一躲。她也听闻日本军队残暴得很,思来想去,她的心绪就更烦乱了。
圆圆参赛之余也常常经过一所国立医学院,她从小都没有正式地入过学校,她十分向往学校生涯。她喜欢看到里面走出来的女学生,穿着蓝色的上衣,下面是黑色的百折裙,白袜子再配上一双黑布鞋,看上去神清气爽。每一次一经过,看到那矗立在绿荫之中的教学楼,看到学生怀抱着书本,扎着娇俏的辫子,一张张富有活力蓬勃的脸。她也多希翼能够进入课堂,学有所成之后能为国家效一份力。她低下眼梢,看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以及紧紧匝贴在身上的旗袍,她只有感喟自己的这个念头有多么的可笑滑稽。如果不是老爷收留她,说不定她还在沿街乞讨呢。
又到了下课的时候,她看到从里面走出来许多学生,她惶恐地低下头匆匆而过。只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纷沓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有三四个男生围着一个男生捋袖揎拳。而那个被殴打的男生也不甘示弱,奋力抵抗。无奈势单力薄,寡不抵众,脸上就多了几道血口子,半卷折起来的袖子底下的手臂也受了伤。
“你们在干什么?“她看不过眼去,奋力地尖叫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待她喊完这一声之后,脸就腾腾地红起来,心也跟着哄嗵哄嗵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