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思远正掀开小二送来的桂花酿瓶盖,送到鼻前轻嗅一口,皱眉啐道,“啐,没天良的黑店!这水里掺酒还三钱一壶!”
南湘本欲伤春悲秋,听她一眼顿失风雅,不由失笑。徐思远嫌弃完酒,才接过南湘话头,坦荡一笑,“是啊,那日茶馆里,我和我师叔拌嘴来着,妹妹你端了壶碧螺春过来拼桌。——这酒虽糟了点,好歹还有点桂花味儿,这番我一桂花酒还了妹妹碧螺春。”
南湘双手接过,莞尔一笑。
“徐姊台爽烈如酒,小妹我自认平淡如茶。凑不成一个雌雄双煞,总得一个酒茶齐芳。”
徐思远看着是粗疏之人,实则疏中有细,拙朴中不乏文趣。见南湘咬文嚼字,也嚼字咬文的回了,“忘机妹妹清雅更甚碧螺江南春,姐姐我粗拙正配这兑水桂花一壶酒。凑成个切口,今城花中蕊画中仙,旁边站着个锦官打铁人,如何?”
扑哧一声,是憨园躲在一旁笑。
杏再横他一眼,心里思量着天色已晚,出城回府怕是来不及了,住在城里诸多安排都得一一吩咐下去,便附耳向南湘耳语几句。
南湘略一思量,便向徐思远道,“姐姐若是打铁人,妹妹我更比手无缚鸡之力的破落书生还不如了。——姐姐是个忙人,难得见一面的。早就想与姐姐谈天论地,约个相谈之期。择日不如撞日,姐姐今夜可愿与妹妹我秉烛夜游?”
徐思远一愣。她今早陪着师叔,几个师姊妹去今城女娲庙挤了半天,又坐着马车逛了今城一圈,说累还真有点累。可这贾忘机难得好兴致,就当舍命陪了吧,她想了想,她平日就在锦官城里,上对师母那时不时就扫下来的扫帚,下面又是数个痴迷武学要不就之乎者也不离口的文痴,难得有人会想出这么个——“锦衣夜行秉烛夜游对昙花”风雅邀约,她就是去了一夜不睡了又如何?
徐思远找了半天没找出扇子来,装不成风雅只好拱手一笑,“既是妹妹相约,姐姐我又如何能爽约不去呢?”只是——徐思远想起一旁那个麻烦,皱眉道,“只是,这小贼——”
南湘问,“姐姐可是要扭送官府?”
憨园猛地抬头,再婉转螓首,慢起秋波,哽咽难鸣。徐思远一颤。
南湘再问,“这人可是偷了姐姐荷包?调戏姐姐师姊妹?仗势欺人妄图欺侮姐姐?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不知他是如何惹到姐姐的?”憨园身躯雷击一般猛地一抽,哗啦两行泪漫漫就下来了。
徐思远瞧他模样,忍不住再寒战,“这——也不是简单就能说清楚的。只是这小贼奸猾过人,我差点就被他骗个结结实实,我要将他送官,他肯定要胡说些有的没的……”
喂喂憨园,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南湘见徐思远脸色晴转多云,更有尴尬之意,当真引人遐思。南湘心里已模模糊糊猜出个大概,她扭头望向一旁伤心欲绝的憨园,唯有佩服之意。
若不是被捆着,现在估计他已伏地痛哭。乌鸦鸦的黑发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是窗外雨打在纸糊的窗户上。憨园一双红肿的眼儿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徐思远。无数情意夹杂哀怨。
徐思远一个哆嗦,南湘跟着一抖,仿佛看见了一个坐在地上的贞子正欲破窗而来。
喂喂憨园,你真的真的如何招惹了这个女人,让她将你送官不是,把你放了也不是,只能这样捆着??——当真是,引人遐思得很呐——
南湘看了看伤心欲绝的憨园,再瞄了瞄一旁气愤难平中又仿佛带点什么意思的徐思远,心里偷偷吹了声口哨。
吁,欲剪芙蓉裁颜色,不知裁出的是仇怨,还是□?
“妹妹先宽坐着,我去后面寻我师叔说一声再回来。”
徐思远与南湘约好后,便先请南湘暂时在她房间里休息,她出去寻了她师叔禀告一声。
南湘笑眯眯朝她挥挥手,“姐姐慢走。”
憨园一旁幽怨的默默以眼神相送。
在她师叔冷言冷语外加一瓢冷水浇下来后,徐思远不觉憋屈,反而襟怀大畅,这老头儿总算是松口了。
连带着她回来时亦是高兴的得大笑着一把推开门,未见人影便闻其声,“成了,今晚老娘我总算可以走大门出去了!”
南湘先前趁她出去与憨园搭了几句话,顺便问了几个地址,心下便将今晚消磨时间的去处拿定了。
刚安排杏出去打点,就听见徐思远在走廊就已传来的声音,此时也满心欢畅的笑瞅着她畅快乐意的模样,抬头反问道,“姐姐莫不是每晚都从窗子那溜出去的不成?”
徐思远反手将门一合,搓了搓手臂,不带一丝尴尬的坦荡荡继续大笑,“我还头回来今城呢,结果被那老头子拘着总有一天会给憋死!总得给自己找个乐头呐,忘机妹妹来,来,来,——瞧这边,”
南湘被徐思远拉着手臂拽到窗前,徐思远伸手往外一指,南湘伸头望去——
隔着细密的雨帘,今城灯火如水般流走,寒江水流亦是脉脉。
那灯火最繁密之处仿佛悬临空中,即便是处于繁华今城,亦是精彩极了,仿佛能隔空数里便能闻见遮天袭人而来的香脂金粉气。
南湘虽经常在王府里呆着不愿进城来,却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每个城市都有的红灯区,她的浅苔当年还唤作折月的时候,也在那登台唱戏名动今城。
见她兴致高昂,南湘亦不想扫她脸面,遂顺了徐思远意思,笑道:“姐姐可是与我想一处去了,锦衣夜行秉烛夜游对昙花这等事,方是要在今城秦淮一代才有滋味啊。没想到姐姐初来今城,路乍且不熟,却已有如此趣味雅兴,妹妹佩服,佩服。”
南湘拱手一礼,面带轻笑。
徐思远继续挠挠耳朵,笑着回望南湘那双盛满打趣的眼睛,只有微笑。
微笑之余又漫漫收了,恼火的想起一问题,“咳,这边咱两风流快活,那小贼一人在这我着实不放心啊……”
憨园一直好似只有一人存在这一般悠悠出神,他微抬起下颌,垂丧的望向天空无根而落的雨,不知流向何方的水流,仿佛自伤其类,眼眶迅速聚满水雾。
此时听见言语触及他方才悠悠放空眼神,又越发忧郁起来。
南湘鸡皮疙瘩之余,倒觉得这憨园真该得个奥斯卡什么的,演技气质眼神动作姿态全都拿捏得让人赞叹,她望着不自觉流露出几丝不自在的徐思远,直到此时,她才郑重道,“姐姐若不介意,妹妹对此人,倒有个主意——”
*** *** ***
圣音民风开放最喜名士风流,身处天子脚下的今城人更以拘束酸腐为鄙,自有种海纳百川容万物的泱泱大国气象,引得世人皆以风流自视。
天子脚下的今城更是个大地方,一十二座桥,霓虹贯日横寒江。一一数来,长虹,飞雁,栖凤,飘鸾四桥潇洒大气,横贯东北,西南两方向,尚有品春,消夏,知秋,冬狩四条敞敞大路为辅。寒江水浩浩而来,过桥浩浩而去。
今城东北角更有条精巧小桥往北而过。
水畔虽尽是烟花秦楼楚馆梨园,胭脂香粉丝竹管弦,可有这秦淮一桥衬着,硬是让人觉得风流之处更显雅致,落落大方的艳丽图锦添上一笔小桥,更显悠悠余味长。秦淮秦淮,文人骚客爱,达官权贵爱,平头百姓也爱。宴乐的宴乐,聚会的聚会,狎妓的狎妓,听戏的听戏,个有个的玩头。
过桥后,徐思远与南湘便下了车,并肩而行,一路赏着秦淮胜景。
南湘平日对这了解并不多,此时便不多言,只听杏一人时不时向徐思远指指那条胡同里突然耸起的九层玲珑塔,那边一方围墙圈起的风雨诗茶园。
浑然不觉这几人徐步而行,相谈甚欢的模样是多么显眼。
不说南湘通身清气,徐思远衣袖间的洒脱深刻,就连使女打扮的杏也不掩她一番风采。这般的文采风韵,一看便知风流。
正在桥上,脚下寒江染了脂香气,眼前是满楼的长袖丝帛起舞,南湘与徐思远彼此都是头回见着这种阵仗,哑然之下相视一笑,
正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妹妹可知这秦淮一代最得趣的事儿是什么?”徐思远在人潮中好奇的来回顾盼,仿佛寻觅些什么,此时微带些神秘隔空朝南湘笑问。
南湘微有些不适的拨开一旁兜售之人长袖,随意应道,“就听听曲子,喝喝小酒什么的……南湘并非解人,还待姐姐细说。”
徐思远越发神秘,此时口风又紧得很,不顾南湘连番打听,只微笑搪塞充数。
这人……
南湘颇为无语,虽好奇,倒也没有随着她走的想法。就现在她这尴尬的身份,自保还愁呢,哪可能真去个陌生地方自己寻不安分。地方早让杏安排好,南湘索性便不问。
拂开街旁娇声唤人声,纠缠不休的邀请,在喧嚣整天红粉逼人的街道上,携着徐思远手避让开去,径直顺着河走。
徐思远跟着南湘顺着河走,沿江画舫像是一只只璀璨且盛满香气的折船,不着痕迹的缓缓下行,从灯火稠密处再到稠密处,夜都沉沉染了颜色,却还不见南湘停下脚步。
一直到一灯光稍黯的地方,又见一码头,泊着一艘只轻轻挑起几只绯色灯笼的画舫那,她这忘记妹子才停下步伐,回头朝她微笑。
“到了。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如何。姐姐可愿随我一观?”
徐思远听得此话,不由失笑,“头次来?妹妹守着如此风水宝地,竟屡次过门不入?好大定性。——话先说好啊,若不好,可是要怪这带路之人的。”
生死一线间,何年劫火剩残灰
杏站在船头,船家打好船板,正要将自己王女搀扶过来。南湘摆摆手,一捞下摆快步前来。反倒是徐思远脚下一点,轻身便过了船。
船身微动,南湘瞧她一眼,微笑,“姐姐好俊的功夫。”
徐思远看着杏恍若未闻,半点颜色也不变的温雅面容,叹息道,“我本是打算露一手,让妹妹刮目相看,谁想连你这小侍女都不带动颜色,伤心死我。”
缀在船屋的绯色灯笼随着水光轻轻摇荡,除了水声再无其他声响。杏躬身将帘子打起,南湘便探身而过,前引之前仍微笑道,“妹妹我虽没来过,可也瞧得出这是处风雅之地。姐姐莫以这身唬人功夫吓人了罢。”
“——妹妹嫌弃我伤了风雅?”低头跟着南湘穿过帘子,徐思远还不忘接话。
“我若说是,姐姐可会用这身俊功夫教训我?”
“难说。若这地方不好玩,那妹妹还是自保为上吧。”
杏站在外面,静静听着两人过帘而入彼此打趣,声响渐离,才朝不远处微微颔首。几处夜色里潜伏的影子在灯火下摇晃了几下,又安静下来。高处亦有人轻摇响铃,表示此处安宁。
此处安静,无喧嚣。秦淮一岸难得的清净。
恍若未闻的是南湘清淡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不清晰。船身里隐隐约约有轻笑声,“我还真没来过这,姐姐若再不信我可是没法了。”
“就瞧你那熟门熟路的样儿,像没来过的?这艘船怕也是你的吧,啧啧,真真的财大气粗让人羡呐……可这空荡荡的寂寞地儿,究竟有什么玩的?”
“咳,汗颜……”
*** *** ***
外面星月微沉,夜色更深。船于寂静中缓缓下行,行过歌曲深深的喧闹处。这只仿佛素手轻叠娟纸折成盛满香气的船,在夜色里其实并不起眼。
除却挑起的灯笼笼着熹微的灯火,通体一片昏暗。
且船舱中又遮掩着帘子,除了船内酒香漾到了水里,酿成了酒意之外,谁也瞧不见其中情景。
酒意顺着水汽上了脸,徐思远被这酒香蒸得微有些眩晕,连带看着这雕划精致得,仿佛七宝楼台镶嵌的船也带着摇晃的不真实感。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