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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第33章

小说: 流光容易把人抛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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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鸡皮疙瘩,心里一边咕哝,怎么回事,今天真撞鬼了一样,光天化日老有人朝自己身上贴;一边皱着眉头侧脸一看,出乎意外,却是个清爽男人。青布衫子,竹篓子,盛着花鲜叶新。花上凝着露,他脸上干干净净。——和开头拦车拦人的那个憨园简直两个模样。
南湘拧着眉头:嘿,明明这两人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可言语眉梢间却总让人想起那个时哭时嚎,打扰她行程,让人不快的人来。
一想起这桩冤案来,就让她眉头又皱上了几分。憨园。
那人见南湘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放心上,右手小心翼翼拢起收得不大的袖口,伸出一直拢在袖中的左手。抬头见南湘依旧没有话语可说,便笑了。他挑拣出一支半开杏花,左手持着花柄伸至南湘面前来。
花想衣裳月想容,花漂亮,他拿着花的手也漂亮。杏花半开衬着手指尖尖如青葱,还涂着蔻丹好似指尖开出一朵花来……天!南湘瞠目,微微颤着嘴角,不自觉的抬起眼在他脸上来回搜索,脸上惊疑不定。
杏正在竹棚外停好马车,将驭马的四儿带进茶楼,甫一上楼梯,入眼第一幕便是这样:
男子笑意盈盈持花以待,南湘却脸色半惊半慌,半了悟,看着伸来的一双白玉一般的手,雷击一般说不出话来。
栏外青山栏外雨,男子见南湘已经知晓,满脸不在乎的神情收回了手,顺手放好已有些憔悴的花。见杏赶来,竟还冲她一笑,坦坦然然的坐在南湘下首去。
栏外雨陪着栏外山,江上的风伴着江上的云。此时的雨下得真真缠绵。
*** *** ***
涔涔雨声落在青石板上,只听路边排水沟渠下水声汩汩。南湘坐在车上一手扯开遮光的帘。她坐车里,后背仿佛也被雨淋着,微微有些发冷,仿佛透着这风雨远远,还有那人的声音遥遥传来……
车下滚轮溅起水花,哗的扑向一边去。还好这雨蒙蒙的路上,行人甚少,倒也溅湿不了别人衣角。她却无心观雨,心里堵着。——今天熟识太多,多得让她招架不住。怪事也轮番的来,让她不得不睁大双眼,辨清其中关系。更有陌生之人,让她心怀亲近之意,又不敢彻底放下心来。
怪事不迭,让她难以招架。
直至现在坐上马车离了那茶馆,南湘还觉得那种又冷又嘲讽的笑还胶粘在身后,让她不得舒坦,雨后清净的大道也让人烦闷。她又往窗外张望了几眼,正准备放下帘子,却见水雾雾的那一头,一行青呢小轿缓缓。南湘随意瞧了几眼,收回了手。
雨那头,四个轿夫清一色黑衣笼着雨蓑,冒着雨,还不急不缓的行来。一行人在这雨丝绵绵,人声清净的路上,越发显眼。
杏在马车外,一车一轿相擦而过时,不免分神瞧了眼这冒雨的小轿。
只见轿里突然伸出了半只手来,把那遮风的前帘一掀,倾了半盏残茶出去。依稀间能听见微微有咳嗽一声;
恰好是擦肩而过时,南湘在车里心烦意乱,正朝杏朗声抱怨道,“杏,快点走吧,这雨下得真让人烦。”
声音颇大。
颇清楚。
杏低低应了一声,收回眼光。朝赶车的四儿吩咐了一声,马鞭一掀,径自赶路。
那行小轿好似在雨帘处缓缓消融去,烟雨蒙蒙,小轿浸在雨中,朝另一头驶去。整条街雨落树摇,无音希了,唯听得雨声时急时缓。那逐了流水了无音希的,也是天定的巧。
有心来,遇不了想见的人。南湘坐茶馆,与那锦绣少女无缘交谈,只能抱怨实在不巧。
无心去,碰见遇不上的人。南湘乘马车,她哪知道人生就一缘分二字?对面藏着机缘,任她躲,也躲不脱。
*** *** ***
雨若下一夜,南湘对着烛火就能坐上一夜。
外面雨声稀稀疏疏,王府屋檐下放着几只秋水瓶,一瓮石缸接着漏水,稀稀疏疏。墨玉小心翼翼的凑了个脑袋上去,眼睛眨呀眨,王女出去一日他便在府里痴痴想了王女一天。可南湘迷茫着一双眼睛仍然自顾自出自己的神去,话没一句就让他下去了。自己王女敷敷衍衍的就把他打发了?
墨玉眼睛刚亮了一下,立刻又被南湘的敷衍弄得黯淡了下来。顶着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样,朝杏埋怨,“都怪你,弄得王女一颗心又不知道搁哪去了。怪你怪你。”
杏总是笑脸迎人的,此时知道自己王女心思不爽也不好嬉笑,替南湘点亮了灯盏,扯着墨玉就一边去教训。
抱琴也去试了试。他倒了杯茶,放了一点橙皮一点甘草一点晒干的苦瓜丝瓤,噙着笑看着自己王女瞪着迷瞪的眼睛,抱着杯子一口就喝了,居然一句别话也没有。
微笑又变了惊愕。随即就觉不爽。
正想往杯中加点醋,多事的锄禾已经赶忙沏了杯茶瓜片换了下来,转脸就扯着还不安分的抱琴躲到外厢去。
杏替南湘寻了棋盘出来,搁在大案一旁。南湘瞧见了,闲得无聊左手持白子,右手得闲便抓了一把黑子。隔出的经纬,一格一格都是路。
此时墨玉抱琴锄禾都退了下去,一时只能听见落雨声滴在水缸中。灯芯的棉线烧焦了结成了结,灯心燃烧时又结成了花。灯盏就在手边,白棋黑子,在魏晋楚河见,悄悄滚落了下来。
一灯如豆,落了灯花,外面风萧萧,雨潇潇。
南湘突然一笑,“好了好了,闲敲棋子落灯花,我也忒诗意。”
“——好什么?”连杏都无意惊扰的夜晚,竟有把声音从窗户门梢下漏了出来,南湘寻声望去,“良宵夜里,一人独处,倒还不如闲看儿童捉柳花罢。”
话尾轻轻一个罢便了了结,声音凄如杜宇啼血艳似流水逐桃花。
这声音,越发熟悉了。南湘并不慌忙转头,而是先克制感情,才做出微笑的面容拧过头去,一身浴雨红衣好似秋后枫叶,轻轻倚在门边浑不似大家公子行坐端范,可他分明不在意。
其余倒罢了,只是嘴角这抹笑意,凄艳到十分,讥讽到十分的,不是梅容又会是谁?
*** *** ***
修竹白石,青布酒旗,桌椅奇古。
此时的茶馆已无一人。晨午时的喧嚣,对着现在空荡荡的桌椅,没有了半分踪影。唯有栏边桌上还斜斜倚着一人。青布衣服,脚边的竹篓不知被谁踢翻,倒在了一边。
风微凉,酒店的布帘子被吹得胡乱翻舞,振振作响。
灯花噗嗤爆了几声,一下暗了下去。一直垂眸不管的掌柜,搁下手中算盘。他瞄了一眼窗外,脸在窗外模糊的光影下黑沉沉一片。勉强能辨出的那对修眉淡眼,仿佛看着雨,又仿佛放在了天边。
把账册搁一边合上锁,雨丝打得一旁地面积了水,他向前几步,好似要关上门窗。那倚坐在桌边的人却突然砸来瓷碗,“别关!多事。”
不生气。寻常事早已惊扰不了他。
这掌柜不过是个修长青年,却好似饮了二十年的沉郁的黄酒,少年本该有的锋芒,尽收在这副单薄的身躯里。他慢吞吞地退回到柜台后面坐着。低头在柜底下找了找,好一会,寻出了一壶酒来,直起身道,“酒要么?”
那人不理睬。
外面淅淅沥沥像是有长河在流淌,有风掠过细密的树梢。他也不说什么。静静仰头对着壶嘴灌了口,慢慢道,“失望?”
他是知道那人的。即便此时的他收敛了锋芒,躲在桌边不说一语,他还是清楚。一口酒换一句话,雨夜里他难得多话,“若不是亲见,又怎能相信那般平凡女子,就是我们侍奉了那么多年的她?”
当初的年少青葱,跟着面前高贵的女子,充满幻想;而后来无数个或沉郁或暗流的辗转之夜,为了那个女子灿灿的梦想,他们依旧执着。
他们在她身边侍奉,应承。他愿为她飞腾送上清风,愿为她潜游送去绿水。他愿为她的臂膀,看着江山如此辗转翻腾。若她愿意,倾倒这江河他们也愿意相陪。他们在她身边,一年又一年。可今日她却再不识得他……
今日见的,那般平凡无味的魂,装在这骄傲尊贵的躯里的,到底是个谁?

曾是旧人来,消息谁传到拒霜(一)

南湘瞅着梅容披散的发在灯火下烁烁闪闪,神人一般在灯火下,像是熹微的日正在发光。
他一袭红衣浸水如血一般,南湘遂问道,“外面正下着雨,怎么也不打把伞。”
梅容那双眼啊,似笑非笑好似在缓缓流动着水光,让南湘更是说不出话语来。
他的面容缓缓逼近,鼻极其挺直,眼极其的深,鼻翼间的阴影像是水墨画儿一般,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画卷一角一枚轻松写意却又价值千金,深红似血的拓章。
这幅泼着红似血黑似墨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让她没了话音,只能勉强朝着他微微笑。
“梅、梅容,我们别这样,好好说话不成么?”南湘急忙偏过脸去,梅容就顶着半讥半讽的眉眼,只贴着南湘脸颊缓缓磨蹭,直到南湘受不了,一把将他推拒开来,严肃说,“我不喜欢这样,我告诉过你,你难道还是不顾我意愿强扭着要这样?”
梅容微怔,随即失笑,讽刺似潮水在他唇畔眉边游荡。他不说话,亦不再靠近。
南湘见他如此,心中厌恶之外亦问自己是否过分了。又勉强按捺住胸臆之气,转换话题问道,“话说这句‘闲看儿童捉柳花’倒没听过,你是从哪寻出来的?”
梅容下意识想寻了缕南湘头发扯着,恍然回悟她不喜欢,便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似有似无的笑:“公子谢若莲随口一吟便出来的句子,怎么着,今换我念起来便失了格调?”
梅容狭长的眼却带着几丝锐气在南湘干净坦白,今日却微微带着倦意的面容上,来回巡视。
眼神来往间,见南湘神色间无甚变化,才好似有几分满意的缓缓垂下眼帘。
睫毛长且密,千回百转,他心中藏有千千结。
却只为南湘一句“别混说,谢若莲是谁我还没见过呢。”又扬起似有似无的笑靥,眼是微微斜着的,半带讥色,心中却微微有些欢喜。
这人每次来都不告一声,南湘根本不消想起那般惊悚的初见,也不用回想当日正守着国风苏醒时,才回头一见,门口又是藏着机锋的他。此时南湘刚想说一句,“你怎么每次都不告而来,存心吓唬人么。”心却沉了下去。
——这“不告而来”四字,恰恰又勾起南湘回想起今日那不告而来的人的模样,话语间又沉下了脸。
梅容这厢正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将南湘面上神色变化收纳入心,才好似不经意的提起话头,“王女今日出行可有收获?”
收获?
收获惊吓一堆吧。
南湘皱了皱眉,“说好就好。说坏也坏。看怎么看。”
“王女如今好打禅语?”
南湘一声失笑,“我?算了算了,也就胡说几句。”心神正恍惚着,一瞬间却如同福至心灵的突然猜想,梅容若不是将来龙去脉早详于心,今天怎么会突然就试探起自己来?收拾好自己一堆杂乱心思,几步踱开,侧脸瞄了案上火烛一眼,“梅容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难受些什么。”
南湘把灯火弄得忽摇忽慌,自己神色也在灯火摇曳间模糊不清。
梅容神色间似有似无的嘲意,凉凉的浮在眼角,他正微微笑着呢,缓步上前,试探着环上南湘的腰,“王女真是好狠的心,才几日不见,您竟将这一点点的仅剩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
天啊,南湘最怕梅容纠缠起来,她最怕梅容那张像刀子闪着锋利的光,还说着甜甜腻腻的话,像什么——“梅容这日日夜夜的盼看来都白白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进您心里,可这么的绝情的话您也说得出来……”
南湘只觉瞬间僵硬,血倒流回头脑,让她耳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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