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实录-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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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等来了胡笳,他手里提着一只大概有七百年历史的黑皮公文包,坐回到沙发椅上,手指颤抖着,打开了包,手指继续颤抖着,摸索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啊?”杨双双的惊呼。
我在心底的惊呼。
这是我的画像。
确切说,看上去,是我的画像。
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艺术照,没有穿过这么一身飘飘如仙的雪白长衫,没有背过一柄修长的宝剑,没有做出过那样冷艳的眼神。我的脚下,没有俯伏过两条令人作呕的蚣蛭,我的腰间,没有戴过那玲珑的玉佩。
但我知道她是谁。
这张纸,像是被从一个本子里撕下来的,纸边的撕痕仍在。如果拿这张纸的撕痕,和小姑欧阳倩壁橱里的那本族谱里某一页的撕痕相对,你会发现它们正好吻合。
这就是族谱里被撕去的那张画像。
画像上的人就是欧阳瑾。
画像上的人就像欧阳菲。
胡笳认为我就是欧阳瑾。
胡笳看上去惧怕欧阳菲。
胡笳心底里惧怕欧阳瑾。
欧阳瑾是谁?
我努力保持平静,轻轻问胡笳:“你不介意的话,这张纸我收下了。”
胡笳一个劲儿地点头,也不知道是真心同意,还只是因为帕金森同意了。
我又问:“是汪阑珊留给你的?”
胡笳继续点头:“她说她年轻时,在阴阳界捡到的。”
我的语气不变,只是自己都觉得,多了份邪气,慢悠悠地问:“如果我要你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关于‘我’的故事,你觉得,时机是不是成熟?”我特意斜眼瞟向杨双双。
“菲菲……”杨双双想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装作听不见。
接待室的空调一直没歇,但胡笳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居然“斗胆”没回答我的问题,好久才说:“我……其实……不知道任何关于她……关于你的故事。”
我缓缓摇头:“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说谎的老头也不是好老头哦。”不知为什么,我怎么样保持幽默,都觉得语气里有股子恶毒。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哪里敢再对你说假话!汪阑珊给我这张画像的时候,我当然流着口水问过,这位美女是谁?她说了几句话后,吓得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他的话音里,几乎可以听出哭声。
“说来听听,考验一下我的胆量怎么样。”我用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语气说。
“汪阑珊说……她说……如果见到画像上的人……见到你……我就去想像令我最恐惧的事情、最血腥的事情、最生不如死的事情,然后就……为自己准备后事。不过,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这个人……她……你……出现的时候,整个世界,也差不多要完蛋了。”
一直走到宿舍楼门口,我和杨双双都没有一句话。
这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听胡笳一席话后,我脑子里死去活来的折腾是可以理解的,通常这个时候的杨双双总会找两句话,很不成功地安慰我一下,可是今天,安慰话迟迟不来,她凭什么也保持沉默呢?
我正想提醒她安慰我,她却开口了:“临走的时候,你忘了向胡笳道歉了。”
“道歉?”我几乎要跳到宿舍楼楼顶上,“他见到我像见到母老虎要吃人,还有他关于我、关于欧阳瑾那段骇人听闻的话,基本上要毁了我短暂的一生,我还要向他道歉?道歉什么呢?‘对不起,没有让你继续抚摸双双妹妹的白云凤爪?’”
“我是说你对他的态度,好像在审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而且是个很胆小的人!”杨双双一开始争论的时候,脸色就会由红润转为无比红润。
我说:“我没觉得我凶巴巴的呀?我后来一直保持平稳语调的。”
“语调平稳不代表语气平稳,你当我听不出来吗?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充满了威胁的语气,一副‘你要不老实交代,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吓腔。你有必要吗?对一个老弱病残在一身的精神病人?我倒是猜出来了,你之所以事先就知道胡笳的背景,一定得益于你和巴队长的特殊关系吧,你打电话问过他了,对不对?警方一定早就关注过他,巴渝生说不定也早就猜出他可能是在精神病院装疯卖傻,只不过时间久了,又接触了汪阑珊那样的人,他真的有些精神失常了,对不对?你既然都知道了这些,何必对他那个样子?”
我知道双双说的有道理,但更觉得她对我的指责实在过分,说:“我不那样,他能痛痛快快地什么都告诉我们吗?”
杨双双停下脚步,盯着我的脸说:“那你难道没想过,你的做法,是不是在向胡笳证实,汪阑珊临死时的警告,也许都是真的?”
我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把利剑穿过,莫名地疼痛,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惊讶地望着杨双双:“你难道说……我真的会……你怀疑我……”我的惊讶又迅速转为愤怒,“也许,你如果早点告诉我欧阳瑾的事,我用不着暴露出我的‘真面目’。”
杨双双也被我的话惊住了,她的脸已经快要挤出血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反而是我的错了?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如果我真的很以自我为中心,就不会放着最明显的问题不去深究……甚至,没有告诉警察,就是因为我顾虑到这一切对你的生活可能会产生的影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我终究还是没控制住,拽出了心底的那一片阴霾。
终于,杨双双脸皮下的血在一瞬间回流到不知何处,只剩下一张苍白面孔。
“你……怀疑我……偷了木匣子?”
然后她就飞转过身,跑上楼去。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居然在一天之内,把我上大学后最在乎的两个人从我身边赶跑。
正文(二十七)
9月21日
这两天,都是和自己的影子一起度过的。上百人大课的时候,明明可以看见杨双双坐在前排,深情地盯着白板黑板,却感觉这个人已经到了加拿大,离我有千里万里远。即便擦肩而过,两个人也就是像日韩妇女那样很有礼貌地点头打个招呼。有时候真觉得索性谁也不理谁可能更爽快些,偏偏我们都是家教那么好又那么懂礼貌的好孩子。
我没有向杨双双道歉的打算,因为我扪心自问坐禅拜神,怎么也找不出任何道歉的理由。我也没有向陆虎道歉的打算,理由就更多了,首先我是女生,女生之所以能傲立于风云天下,就是因为不会向男生道歉;其次,我还是找不出任何道歉的理由,尤其找不出要先后向两个人道歉的理由。
就这样,我成功地单身了几十个小时。
当然,同宿舍的吕佳欣、范琳她们一直跟我保持亲密无间的,一同吃饭、一同上课、一同实验、一同晚自习,我也没有谢她们,因为感觉这是爱心室友应该做的义务,我毕竟也给她们的生活带来欢乐嘛。
比较犯愁的,是当我又出现在解剖楼门前的时候。
吕佳欣她们,替代不了陆虎。
吕佳欣的脑袋里,即便在一片空白的时候,都会留着八卦的水印;她看见一只蜘蛛,都会立刻拨打110。
陆虎,你这条懒猫,在哪里?
他至少有一点说得不错,我不能不分场合地进入那个世界,只有在和死亡相关的地方。对我这个缺乏想象力的人来说,解剖楼也就是最近最方便的“入口”。虽然连续两天在楼里被僵尸和骷髅节外生枝地热情相伴,我还是决定走上老路。
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人是傻瓜,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是……我。
我推开解剖楼的门,跨过那高高的台阶,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惧怕感。
这哪是你欧阳菲?欧阳世家的第一败家女?
都是被陆虎这小子给害的,害得我都产生依赖。
依赖是一种危险的情绪,要斩立决。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用什么样的刀子来“斩”,就走进了那个世界。
今夜有风,风声回荡在空旷无边的坟场上,像是谁在呜咽中招魂。不过,今晚我不是来陪撒英雄泪美女泪的,我是来赴约。
三天前,狄仁杰答应过我,无论是否找到霍小玉的下落,一定会给我个答复。我印象当中,古代人虽然手机比现代人少,但诚信比现代人多,所以深信不疑会得到狄仁杰的一个交代。
可惜这是一厢情愿。
我站在狄仁杰的坟墓前,盯着坟头上的假房子假人,被阴冷的风吹得几乎也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四处都没有狄仁杰的影子,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对着坟墓大叫:“狄仁杰,你说话算数吗?我来了,你出来一下吧!”然后在那个范仲淹撰写、黄庭坚书写的墓碑上摸来摸去,好像以为这样就可以摸出个门铃。
还是没有狄仁杰的任何音信。
也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了那钟声。
那钟声,就在几天前听过,当时这不算洪亮、但穿透力无穷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一双手就在我眼前从地下伸出,然后,狄仁杰就从地下爬了出来;还有这个“小区”里的无数居民,无数双手,探出地面,爬上地面。
可是这次,没有人从狄仁杰的坟前爬出来。
四周的地面上,也没有伸出那一双双手,爬出一个个的“人”。
也没有一个人,在往钟声的方向飞跑。
上回,钟声的方向躺着三具被蚣蛭咬过的尸体,随即,它们就成为了僵尸杀手,横行在解剖楼里。
不祥之感,立时完全占领我的心。
空旷无垠的坟场上,钟声孤独地响着,我孤独地走着。
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阴霾。
今夜的这个世界,比上两回来的时候更阴暗,头上是浓重的黑云,仿佛随时都会吞噬这里的一切,包括沮丧的钟声和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跳的我。
这次没有“人山人海”,但我的行进丝毫没有更轻松。这里可能刚下过雨,脚下松软泥泞,运动鞋早已成了一双泥爪。但这并不是拖累我的主要原因。
我慢慢放缓了脚步。
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我最应该做的,是立刻让自己进入一片空白,离开这个鬼地方!连像我这样的傻瓜也应该感觉到,我在走向无穷的危险。
狄仁杰说好的,会给我一个回应。
我也必须找到霍小玉,离九月二十八日只剩下一周,如果十二个墓碑不是我的幻觉,舒桃的生死,全系在能否找到霍小玉、确证陆蔷和顾志豪死因这一条线索上。
然后是陆虎的生死、更多人的生死、我的生死。
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钟声的源头。
上回我和陆虎跟着钟声看到狄仁杰验尸,却并没有看见钟的本身,因为赶到时,钟声已停歇,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三具尸体上。但这次,我不但看见了那口钟,还看见了敲钟人。
敲钟人的说法其实极不准确,因为敲钟的实在已经算不上是个人,而是一个正在消失的形体。
狄仁杰的形体!
我的腿居然还支撑着我走到他的身边,这已是奇迹,因为眼前的景象,和过去数周里不断看到的那些景象一起,不知会折磨了我多久。
他的身体正面,没有唐装,没有一丝一缕,但我也看不见他的任何一寸肌肤,展示在地上的,只是一个近乎透明的躯壳,而且正在继续透明下去,仿佛随时都会淡化在空气中。那张苍老的脸,我还能依稀认出,年轻时曾经俊朗的面容,此刻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一条胳膊,也就是半透明的两截枯骨,半悬在空中,一根在黑暗中辨识不清的钟绳扣在他同样在消失的手上,几乎是有节律地一声声敲着一口高悬的钟。
那钟绑缚在我身边一棵枯树上,离地面五米左右高,灰黑色的外表,和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