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恩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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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千帆走上前拍一拍那名汉子,“我来试试看!”
那名汉子抬目端详展千帆一段时间后,他放开胸怀,收掌后退,挪出一段距离给展千帆。
展千帆不再客套,他来到那名女子身后,手掌轻贴在她的背心上,推功内功,缓缓渡气。
饼了一会儿,只见展千帆眸光忽凝,两眉扎结在一起,流露出沉思之色。
“这点穴手法,颇似桐柏一脉!”
那女子睁开眼,道:“展二少法眼如神,一语中的。是的,这是桐柏的点穴手法。”
那汉子面现喜色,走过来向展千帆抱拳施礼。
“陆翔青与师妹连丝藕见过展二少君。方才既蒙二少援手之德,现在复蒙二少解穴之恩,我兄妹二人五内俱铭,大恩不言谢,请容后图报。”
“那“报”字说俗了。”展千帆微微一笑,“我看二位目清神正,不似翦径夜盗之辈,但不知黎同德口中的飞贼二字……”
话尤未完
“江风萧瑟,夜冷霜浓。”竺掬欢的声音自舱中飘出,她才掀启珠帘,便觉一阵香气袭人:“展二少,您不怜惜玉人织柔似水,我还心疼佳人的罗衫单薄,难耐秋寒哩!”
竺掬欢走来搀住涟丝藕的手腕,盈盈浅笑:“来!连姐姐,咱们进舱里去,那儿灯暖酒美,比这儿舒服。”
“有客自江上来,当是一翻奇缘际遇。”展千帆长笑一声,聊作自嘲:“展某尽彼说话,怠慢了贤兄妹,倒让竺姑娘抢白一顿。不过,这顿数落,展某挨得不冤,陆兄,还请进舱再叙,并容小弟谢罪。”
“谢罪不敢,是我兄妹二人冒昧叨扰。”
展千帆洒然挥袖,豪迈大笑,他迳拉链陆翔青直入舱中。
当他们是重叙宾实主,分席坐定之后,展千帆为陆翔青斟上一杯酒,接着陆翔青伸出右手轻轻覆在展千帆的手背上,然后他从展千帆的手中取饼酒壶,回斟展千帆,再依次注满方浩威、竺掬欢前面的酒杯。
陆翔青放下酒壶,凌视着他们道:“在喝这一杯酒之前,小弟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吐为快!”
展千帆的目光深湛如潭,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陆翔青说下去。
“先师乃是新野连公,敝师妹的尊父,号明凤,诸位可有耳闻?”
方浩威“啊”了一声,道:“连老英雄以一手“追星剑法”威震南阳,名显江湖,七年前,他与南阳府的罗山浦巡检,共同扶佐南阳巡抚金叔权剿灭丹江水寇扬霸永,为地方翦除大害,极得南阳父老的感戴。在下久闻令名,常思拜谒,却不知他老人家已驾鹤仙台,遂返道山。”
连丝藕忽然将目光投射在窗外悬挂的宫灯上,她那双深湛的明眸,逐渐缩聚成两点寒芒。
陆翔青看了连丝藕一眼,他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一团冷硬的声音自缝间迸出:“当年金叔权丹江除害之后,功勋彪炳,得到朝廷钦赐一尊玉佛为犒赏,据闻那尊玉佛原是吐番进赏的贡品,质地细致,雕工精美,金叔权十分珍视它,一直将它锁藏在金府的库窖中,从未示人。”
“想当然耳!”展千帆淡然一笑,将背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吊儿郎当:“遗失御赐的宝物,重则斩首,轻者削职,岂能等闲视之。”
“但是在去年的七月间,那尊玉佛却不翼而飞,现场只有一具尸首,是金府一位十四岁的僮仆,叫做金义。”
陆翔青由于语调涩窒,他顿了一下,舔一舔唇,才继续说道:“在金义的身上,却有先师名传武林的追星剑痕——胸前三斜痕,喉间一点红。”
展千帆目光攸闪,他长吸一口气,微垂星眸,神情变得深沉而不可测。
倒是方浩威十分激愤:“连老前辈一世英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陆翔青脸上的肌肉,因为无法控制而抽动:“遗憾的是,那当玉佛是在罗巡检的家中寻获。”
方浩威不禁大皱眉头:“这样一来,两位前辈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陆翔青试图缓和自己的声调:“案发当日,先师和罗叔接到一封意外的挑战书,书上署名——“丹江恨生”扬勋维,二老疑是扬霸永的后裔,故而双双齐赴新野城郊,践约候人,没想到下书的人退退未至,竟是预伏好一招调虎之计。”
展千帆抬起目光:“依在下愚见,这椿杀人劫宝之案,处处斧凿痕迹,分明是别有玄机。”
连丝藕豁然惊视展千帆,她的目光里闪过万般情绪,最后皆化作锥心的沉痛。“当日若逢展公子,怎会教六出冰花,飞降于三伏之天,空使钩台血染。”
展千帆的目光停住在连丝藕的脸上,“连姑娘,你让展某无地自容了。”
连丝藕微微摇头:“昔年丹江水窀,先父和罗叔及时斫杀扬霸永,才挽救金叔权于开膛断首之危,也为三人奠下一场非常的情谊。因此,当案发之后。金叔权以公事为由,让两老暂时屈栖府衙大牢时。二老也不疑有他,坦然而往。不想隔天清早,大牢里惊得二老猝逝的消息,而日后,金叔权伍交给寒家一名狱卒的尸首,声称那人即是下毒的元凶,搪塞其实。”
展千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隐泛精芒:“物盗人亡,这件布恐怕已成南山铁案了。”
“然而,愚兄妹委实不甘冤沉大海,所以仍旧四处侦查此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究让我兄妹二人探出扬霸永确实育有一子,名叫杨勋维,他自幼被送到桐柏习艺,所以知者不多,可是当父亡之后,他却别师下山,依说已投身公门。而去年下书先师和罗巡检的人,经过我们查访的结果,发现他颇似九江府台里一位年青的都事:姓韦名俊扬。于是我兄妹二人寅夜造访九江府台,一探究竟,不想那韦俊扬的手下工夫的确不凡,敝师妹没过三招,即被他拂穴一点,在下不敢恋战,抱起师妹急退,直走江岸,所幸在此得遇展二少执掌相助,愚兄妹二人方能安然脱身,免遭擒拿。”
展千帆一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贤兄妹既捋虎须,今后行止将如何安排?”
陆翔青咬了咬下唇道:“天涯亡命,索仇本冤。”
展千帆不禁微微蹙眉,低声道:“岂非冤冤相报,黑白难分明?”
陆翔青目闪惑光,显然不懂展千帆的意思。
一会
陆翔青甩甩头又说道:“无论如何,今日既承二少援手,复蒙诸位缓邀,愚兄妹二人只要不死,必当涌泉以报,另外,还望诸位垂谅愚诚,今夜别后,他日路上若是相逄,请切莫趋前相认。”
展千帆双眉一杨:“陆兄此言差矣,展某虽然不才,倒知道“义、礼”二字怎写。”
“展二少这么说,真是教陆某难堪。”陆翔青恳切地道:“为君家业着想,请千万别让愚兄妹沦为祸害的源泉,而愧对恩公。”
展千帆紧闭双唇,凝睛注视眼前一张粗旷的脸庞,一时之间,空气变得有些儿沉闷。
竺掬欢见状,正想启口以打破僵局,却听得展千帆发出豪迈的笑声,他混身上下迸射出一团耀眼的华丽,不禁让竺掬欢感到一阵晕眩——这个俊逸的男人,知不知道他俱有何等的魅力,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足以收买所有挚诚的心。
笑罢,展千帆举起酒杯,道:“来!来!来!樽前莫话明朝事,且让我们趁此良夜,畅饮终宵,喝它一个不醉不归。”
“干!——”
“哈哈!——”
信儿张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展千帆。
他简直不敢相信展千帆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他够向他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信儿也不难想得出,他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面如白纸。
展千帆推开厅门,带着一夜的宿醉走进展家的大厅。
他看见父亲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厅上,身旁正肃立着他的兄长。
展千帆暗吸一口气,继续跨出稳定而坚实的步伐,走向父亲。
椅旁的台上有一老油灯,照在父亲的身上,透视出父亲一身风尘,它也同时照出父亲的眼窝里正布满了红丝。
展千帆心中雪亮,那就表示父亲奔波回来之后,一直不曾梳洗,更不曾合眼,他是吃了铊铁了心,硬坐在大厅上,等着这个笙歌达旦、彻夜不归的浪荡子回家。
展千帆再看看父亲的右手,那儿正握着一根马鞭,马技鞭无风自功,活脱脱就象一条狰狞的毒蛇,正朝向他嘶嘶吐信.而父亲的手背上,更因为用力执鞭而浮现出一根一根的青根。
展千帆的下颔一阵紧绷。
在这时候?展千帆持捉到他的兄长投射而来的目光,目光里蕴藏着忧虑与焦急。
展千帆依然沉着,他走到父亲前方尺余之地,方才停住脚步。
“爹!”
展毅臣目光腾腾地逼视这挺立倔傲的次子,他一言不发,猛地振臂挥鞭,便见鞭梢绽花,空气中传响出清脆的“啪啪”声。展千帆的颈间立即出现一道红痕。
展千舫连忙拦住案亲。“爹!您先息怒。”
展毅臣推开展千舫,他咆哮道:“今儿我非打死近个败家子不可!”
展毅挥鞭如雨,直抽在展千帆身上。
“你这畜牲!我展毅臣养你何用!忠孝节义你全不懂,酒色财气你样样精,枉费我重金延聘德高望重的西席先生教你读书,看看你念些什么东西来!没学通经史子集,倒只会风花雪月。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吃,就是沾花惹草,全是些丧德败俗的勾当,最后还带着一身的酒臭和赌债回来,造孽!是我展毅臣家门不幸!才生出你这个不肖的逆子!畜牲!畜牲!
与其让我活活的被你气死,倒不如让我现在就打死你。”
展千舫急奔到展千帆面前,用身体挡住他。“爹!千帆只是年轻好玩,那些赌债我会替他垫上,请您别发火,爹!”
展毅臣目光凶厉:“一旁站着!否则连你一块儿抽。枞弟为非,你一样该死!”
展千帆猛然将展千舫推到一边:“走开,哥!这儿没你的事!”
展毅臣抓起儿上一张纸条,丢向展千帆:“看看你的杰作。”
展千帆没去接那张柢条,任它飘落在脚边。
“你昨夜又到那里去荒唐了?”
“江边。”
“又是女人和酒?”
“是的。”
“我让你到湖边去收帐,你去了没有?”
“去了。”
“收多少?”
“一百九十六万。”
展毅臣跳了起来:“怎么才这么一点儿?几乎折了一半!”
展千帆做了个深呼吸:“上月月底湖口江上出现飓风,损毁了许多船只,买卖当然就少了,进帐自然就不丰,而船只要修补,开销也就大了,所以我让他们折半付例钱,待下回儿再补。”
“你倒慷慨!”展毅臣怒道,“仅听那些苦哈哈诉苦,你还能够办什么事?”
展千帆下巴微抬:“飓风是实,损毁也不假,我不听他们申诉,谁听?”
展毅臣的眼中再次升起厉芒:“钱呢?”
展千帆没答话。
展毅臣二话不说,皮鞭便落在展千帆身上。
展千帆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他的身上交错出一道道血痕,染红了他的绸衫。
“快快住手,毅臣!”只见一名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