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书三国-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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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不楞登地捧着他的剑,反而更是不放心。他真得太过淡然,淡然的就好像…好像这一切马上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一般。城门缓缓开了,直到我们可以看见不远处飘扬的荆州军旗。我跟在陆逊身边,一步一步往前走。陆逊的士卒停在离魏延大约五十米的地方,而陆逊和他的两个副官一直走到魏延面前。他单膝跪下,低下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我倒是几分尴尬,又不能跟着跪;我看了他一眼,几乎几分不情愿地站到魏延身边去。
“败军之首陆议谢过将军纳降之德,”陆逊说。
“陆校尉请起,”魏延忙道。
陆逊站了起来,又是一礼道,“多谢魏将军。”
魏延笑眯眯地说道,“延曾听庞士元先生说起陆校尉,说尔年纪轻轻但才高志远,早有心一见。今可与陆校尉共事,当真可喜可贺。”
“败军不敢妄言与将军共事,”陆逊轻声说,“只望将军善待降卒与城中百姓。”
“陆校尉能拨乱反正,延自当待之有如旧部,”魏延笑得爽朗。
陆逊点了点头,也是微微一笑,说,“将军大义;若能随将军左右,实乃幸事。”他突然正色,喝道,“然议身有所属,生死不离江东也!”他的袖子中猛然飞出一道刀光,仿佛阳光下的一道闪电。
我听他说“善待降卒与城中百姓”就觉得害怕得要命——这实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遗言。我开始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他身边靠。待他说“随将军左右”,我稍稍放松了些,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下面又跳出一句“身有所属”!我来不及想,甚至来不及害怕,猛地扑了过去。他从左袖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就想往脖子上送。我一把抱住他的右臂,不想他用力一拉,几乎就真被他挣脱。我死命扣住他的前臂,狠狠一口咬在他右手腕上。他哼了一声,终于松开手;匕首从他掌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再也站不稳,猛地跪了下来;而我也被他拉着也一并摔了下去。匕首就在我身边;我忙用左手拾起匕首,猛力一掷扔出老远,而右手仍然抱着他的手臂,犹自不敢松手。只到看见匕首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下,静静地闪烁着,我这才觉得心脏恢复跳动。我转回头看陆逊,只见他木然地瞪着我,一动不动。
“你,你这个混账,”我抱着他的手臂,都快要哭出来了,“你就非要去死?你就非要去死么?!活下去就真那么难!!”
许久,他终于开口,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小姐非要置议全家于不复堪命之地么?”他的声音冷得仿佛北极冰海,目光足可以杀人。
我一愣,心里彻底乱了,猛地松开手。我站起身来连退好几步,泪水再眼眶里打转,想反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陆伯言,你好大胆子!”魏延突然暴喝一声,长剑出鞘,“既然言降,何故暗藏凶器,意欲行刺?来人,把他给绑了押下去!”
周围一片混乱,而我只是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我做了些什么?我又在做些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全部混乱;我根本无法思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转过头去,看见田若一脸担忧地瞪着我。
“你没事吧?”田若问我。
我揉了揉眼睛,喃喃答道,“没事,我没事。”
“那陆伯言他…?”田若疑惑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不能让他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说,“我会和魏将军再商议细节的。”
田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有追问。那边魏延已经安置好降军,我们也得一起跟着入城。入城之后我少不了忙着帮魏延安排大军驻扎,发布告安抚民心什么的,清查粮草什么的,一直忙到吃了晚饭,我这才找到机会请魏延单独说两句话,问他关于陆逊的安排。
“押在营寨,吾已着人看着他,”他告诉我道;顿了一顿,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不知小姐有何安排?若他一意不降,怕是留不得。”
我又是一愣,好久才支吾着道,“我想这就给庞先生还有主公写信,问问他们。若是主公有意和江东修好,巩固联盟,现在杀江东的人也不好吧。关他两天,看江东那边什么状况。若是要和解,不如把陆伯言还给他们。”
魏延想了想,点头道,“小姐此言也有道理。”
“所以还请先生把他看紧了,别让他再去寻死,”我忙接着道,“还有,从这里发信,大约什么时候能到夏口庞先生那里?到公安又要多久?”
魏延告诉我道,“到了郴县便有鸽站,可以飞鸽传书夏口,若是需要,想必四五日可达。夏口公安之间一日半足矣。”
“我这就去写信,”我忙道,“还请魏先生尽快将信送至夏口和公安。”
见他点头应下了,我忙找出笔墨,铺开一张细绢,开始写信。给庞统的信基本还算简短,我只是说明陆逊估计是担心江东家人,所以执意不肯降,只是一心寻死。庞统似乎和陆逊挺熟,所以我问他有没有说服陆逊的办法。而给主公的那封信就长多了——我差不多把陆逊的生平一起写了上去。我絮絮叨叨半天,只是想要向主公说明两点:陆逊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个更可怕的敌人!刚才我搪塞魏延的时候说,若不想和东吴撕破脸,不妨放陆逊回去;但这到底这是搪塞的话——其实绝不能这么做。
那是陆逊!间接害死了关羽,直接害死了主公,一举烧了蜀汉多少兵力的陆逊!我不想他死,可是我也决不能同意放他回江东。犹豫了很久,我终于还是在信上写下,“切切不可由他重回江东!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若他终不能为主公所用,还请主公传令斩之。”
这句话我写得辛苦无比,待到写出“斩之”这两字,泪水终于又涌了出来,落在信上,差点把字都弄花了。突然我只觉得绝望:从他手里抢下了匕首又如何?到头来他多半还是只能死,连我自己都也只能劝主公杀了他。
16。 手谈
我独自在城里呆坐了好几天,又是郁闷又是担心,还是忍不住去找魏延问过陆逊关在哪里,然后拎了一壶酒去看他。他被关在城守府中;讽刺的是,如今他正住在当初他关我的那间院中。那块地方果然很适合关人么?我到的时候正巧有人给陆逊送饭来,我便一起端了进去。他正歪在榻上,似乎在看面前的地图。听见我进来,他猛地抬起头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两就这么对视着。最后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忙把酒菜放在榻上,摆开碗筷。
“吃饭吧,”我很没有底气地说道。
他径自动手拿了筷子,挥手道,“小姐请。”声音平和,态度坦荡,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别扭。
“嗯…啊?”我看他开始吃了,也只好端碗,暗自嘀咕着,“我以为你会绝食自杀呢。”
他没有说话,仿佛没听见我的嘀咕。我心不在焉地刨了两口菜,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抬起头来瞟了我一眼,淡然道,“小姐不闻食不言?”
“吃饭,吃饭,”我忙说道。
我们两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我收好了碗筷,倒上两杯酒,推了一杯到他面前。“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吧?”我问。
“小姐想要说些什么?不妨直言。”
他这样说,我倒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好久才犹豫地说道,“想来看看你而已;没什么正经事。”
“小姐是可是担忧议一心寻死?”他静静地看着我,而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我好久不说话,他摇了摇头,说,“多谢小姐关照;若是小姐有心,不知可否取几本书与议?终日闭门不出,不免烦闷。”
“书?”我愣了好半天,这才大约听懂他大概是打算安安静静当一阵子俘虏了。我很想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还坚持不降,可是又觉得不敢开口;算了,还不如就这样接着他的话题闲扯下去,总归还能多说两句。想了片刻,我耸肩道,“这偏远地方小城,哪来书啊。话说当初我也是闲得无聊。”
“小姐可懂围棋?”他突然又问。
“围棋?”我小心翼翼地说,“会是会,但是水平很初级。”
陆逊起身,打开屋角的一个箱子,居然变戏法一般拖出了一个棋盘。他将棋盘置于塌上,又递给我一个木盒,说,“不知可否请小姐对弈一局?”我打开木盒,果然里面一堆黑色的石子,两面皆圆,打磨的光滑圆润。
“陪你下是可以,但是恐怕…你会觉得很无聊…”我更是心虚地应道。跟陆逊下围棋,天!我的围棋也就是比初学者强出那么一分;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逊仿佛是这个时代的国手级别啊。
陆逊在棋盘那边坐下,又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也只好在榻上坐下,拣了一颗旗子,放在离我右手最近的星位上。各占下两个星位后,我仍然是很规矩地去挂角,然后棋局就这开始了。入中盘不久,我就直接推秤了。“我认输,”我说,“不用再下;这一整个盘上我做活了两块,还有三块我也许能做活,其实可能性也不大,再下只会更惨而已。”
陆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径自伸过手来从我的盒子里拿了一颗黑子,拍在棋盘上。“若是填此处,这棋也可再走下去,”他说。
我疑惑地瞪了棋盘半天,忍不住道,“真的么?我可真看不出来;在这还半空的地方支一子能有什么用?”
“小姐可愿交换黑白接着下?”他问。
其实我可不想再下下去;别说我对围棋本来就不是特别感兴趣,我和他水平也差得太远!不过看他兴味盎然,我也不想扫他的兴,便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结果这盘棋他仍然赢了,用我那糟糕透顶的开局赢了二十几子。而且我总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下:我每落一子都还得琢磨琢磨,但只要我的棋子放下去了,他几乎就是跟着落子,根本没有停顿,写意之极。果然,这什么数量级的差距啊!我只得耸肩道,“我跟你说过的,你和我下肯定会无聊。围棋我真是刚学会不久的水平。不过,我有个好朋友特好围棋,我曾经帮她收了很多好东西;待回到郴县,我陪你打当湖十局的谱…”我突然停下了。就这样和他坐着下棋,我都快忘了一些很根本的事情。待回到郴县?我们两个,一起回郴县?有那一天么?
我转过头去,发现他正在看我,脸上挂着一个玩味的神情。我勉力笑了笑,忙转开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话说,你的围棋跟谁学的,这么厉害?我当初也花了一番力气学过,结果后来还是没耐心了——太难了。”
“议少时有祖父指点棋道,又常与阿绩布局;到如今不过略有小成,”陆逊说,“围棋之道,无非识其形意,算其伸缩;小姐长于经算谋略,倒也应善弈才是。”
听了他这话我猛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若围棋真只是计算,没理由电脑玩不过人…我是说,围棋到底不是算术,它完全不同于经商理政行军作战的计算;不是一种想问题的方法么。围棋中更多是你说的‘识其形意’吧。别说,你的围棋下得很好,但是你的算术肯定没法和我比。”
“哦?”陆逊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数虽为六艺之末,但议自小有祖父耳提面命,也未敢轻忽。小姐能出此言,想必数学几大疑难在小姐看来亦非疑难。”
“数学几大疑难?”这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