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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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直冷脸不语的驼背老头干巴巴的笑了声,说道:“知错能改是好的,就像廉颇的负荆请罪,也成了千古佳话。”
李尚德听得明白,双目一敛,这臭老奴杖着谢家的权势……他沉沉的道:“明天一早,你就给我负荆请罪去,叫上你那些朋友宾客,以表诚意。”
“什么!”李修斌呆了,什么意思?
李尚德瞪目怒喝:“给朝天宫,给南阳大师,给小谢道长,负荆请罪!!”
老猪狗!李修斌气得牙齿直打格,莫名其妙,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吗?!他颤声道:“凭什么!?”转头望向那个笑眯眯的老龟公,这杂种究竟是谁?
“凭我的侄孙谢灵运想要一个公道。”老头儿忽然又开口说话。
李尚德怒斥道:“听到没有,就凭忠叔的侄孙谢灵运想要一个公道!”
赵业布、茂大顺都眼观鼻,鼻观心,凝神入静吧,此时无声胜有声……
凭谢灵运……!?李修斌冷汗直流,转眼间浑身湿透了,右脸肿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依稀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阵阵欢宴笑语……当众负荆请罪?不!!!
月落日升,次天一大早,金陵城又有热闹可看了。
城中冶城山山脚下的街道上,一个华衣少年慢吞吞地脱下了襦衫,赤着精壮的上身,背起了旁边一个驼背老头递去的一捆木荆条,往远处山门一步步走去,那个有着烧焦痕迹的“朝天宫”牌匾越来越近。
“是那姓李的纨绔!”、“那天就是他在衙门抵赖!”看热闹的百姓们正指点议论,有人上前骂他假惺惺,也有人去找烂菜渣臭鸡蛋来。
李尚德没有同来,丢不起这人,忠叔跟着,以及受邀而来的苏薇姿、万俊飞、郭登高、莫随风等人,他们站在不远的地方,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不可一世的李修斌,竟然……这闹的哪一出啊?
“薇姿,这是……”路莹惊得心念已经停止了运转。苏薇姿哪知道,也是花容苍白,心中只剩惊疑……
入了山门,负着那捆贴了符箓的荆条走了一段山路,李修斌的后背就被刺得大片大片血肉模糊,痛得低声惨叫起来——
当将近第二重山门,他突然单膝跪下,忍着无尽的屈辱,双手抱拳,面目狰狞的喊道:“鄙人李修斌,因年幼无知误资贼人,几乎害了朝天宫,为表歉意,今天特来负荆请罪!求……求南阳大师,求……小谢道长出来一见……”
“假的,骗人的……”苏薇姿骤然眼眸湿润,却不是因为心疼这人,只是、只是就像一直穿着件漂亮衣裳,别人看了羡慕,自己也感觉得意,可是现在,那件衣裳成了一堆烂荆条……
或者说本来就是烂荆条……漂亮衣裳反而是那个……
“谢道长出来了!”百姓们纷纷欢呼,只见谢灵运为首领着山门一行人稳步走来,他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会原谅李修斌吗?
众人走到山门前站定,谢灵运瞥了瞥跪着的李修斌,张开嘴巴,只说了一个字。
第七十章射鹿弓
“滚!”
谢灵运张开嘴巴,只说了这一个字。
人满为患的山门前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都意想不到他如此决断强硬,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百姓们却为小谢道长的一个字纷纷鼓掌喝彩,就该这样,别被那人哭哭啼啼的骗了!
“啊……”李修斌霍地抬起头,抱拳的双手颤抖不止,怒目能喷出火来,这小子,这小子还想怎么样……
不就是一个老奴仆的什么狗屁侄孙吗,沾了点谢家的威风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没想过自己受不受得起!?
“阿客,人谁无过呢,给他个机会。”忠叔劝说了句,在人前他当然作这般称呼,心里则在暗喊,四少啊,这次差不多出口气就够了,因为你的身世,现在真的不宜生事,这些做派已经引了极大的风险……
见到李贼这么折堕,谢灵运确实心愉了些,但还是摇摇头:“大家看看他什么态度,如果他真知错改过,还好说,可看看他,这是要改过吗?他恨不得马上就把我剁成八块,叫我如何宽容!”
“说得好,态度不行!”百姓们举拳疾呼,瞎子都看得出!
苏薇姿等人越发呆滞,而朝天宫众人挺着腰板,也豪迈起来了,不接受!这两天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掌门和阿客居然还有一层靠山,阿客说过,不要怕,尽情去!
师傅卧病在床,大师兄照料左右;顽空师叔撑着跟了来,此时斥道:“李小子,今天顽空叔跟你讲几句,心性不是像你这样修炼的,要做好人,需有善心……”恒宝干脆骂上了:“贼子,聋了吗,我师哥让你滚!”纯儿拿出阿蛮的气势来,更是骂道:“去死!”长生嗷噜咆哮:“滚吧,俺懒得吃你的臭肉。”只有铅汞师叔似乎想息事宁人……
谢灵运冷声道:“李修斌,你不依法论罪,不收监坐牢,那其它一切,我们都概不接受。”
忠叔弓着腰身走来,压声道:“客少,够了……”
“什么够了?他和巫贼图谋放火灭门的时候够不够,现在反而成受害者了?可笑!”
谢灵运怒火横生,这叫满意结果?假意地道个歉,就算了吗?他会稀罕么!况且一己荣辱是其次,最重要是大家那一口气,是能不能大快人心,师傅伤得下不了床,就拿这个慰籍他?忠叔,是你不够了解我啊!
“人谁无过……”忠叔的老脸有了苦色。
谢灵运知道有老头在,就算不接受,都奈何不了李修斌什么,不废话了:“再说一遍,滚。别杵在我们山门这,熏得到处是邪风衰气。”
“谢灵运,你不要得寸进尺……”李修斌怒而起身,父亲还说负荆请罪可以搏得知错能改的勇毅之名,如今却……只是自取其辱。
明明有一身比他高强的性命修为,为什么要给个弱者道歉!
就在李修斌忍不住要动粗出手的时候,驼背老头过来轻轻地扶了扶他,他立时感到一股真炁涌来,浑身根骨隐隐的刺痛,如果运转河车,也许会痛得当场晕厥……他只得咬牙停住,这老奴果然深不可测。
“你自己待着吧,我们走。”谢灵运耗尽了耐心,说罢便带着众人返回道观,恒宝临走还呸了一口唾沫。
“不识抬举!”李修斌一下把那捆染血荆条扔到地上,转身大步离去。
负荆请罪,却不被接受……苏薇姿、万俊飞等人神情各异,除了都沉默不语,也都仍然难以置信,李修斌会这样被谢灵运当众狠狠羞辱了一番……
这一出请罪来得快去得也快,尽管没得到原谅,李修斌还是没被收监追责,而是翌日回去京城老家关所谓“禁足”,由来时的几名仆人押送回去,算是应了那个“滚”字。
李尚德则准备随着忠叔御剑而走,直至明年开春再来金陵上任巡抚。
他也是忍着一口怒气,觉得自己父子都这么纡尊降贵了,那小子还敢诸多刁难,真是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康乐公的儿孙了?一奴孙罢了!来日方长,天下纷扰之事何其多,康乐公不会每次都过问的……
而对于这个消息,谢灵运早有意料了,禁足?回去之后最多关几天,然后还不是继续花天酒地、为祸作害么?
忠叔千叮万嘱绝对不能杀掉李修斌,这事闹大了,会牵涉到真正的杀机来,甚至会连累到朝天宫的安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云。
谢灵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知道……
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要飞宅。”谢灵运来到仙宅桃园前,面容冷冷,一来就向阿蛮道:“我解除掉仙宅的锁定,你帮我把仙宅飞起来,我要去做几件事。”
阿蛮没有说话,只慵懒的翻了翻碧眼儿。
谢灵运淡淡地重复了遍:“我要飞宅。”
“你受什么刺激了?”阿蛮认真打量起他来,怎么整个人流转着一股阳热杀气,真有点吓人呢。她的虎耳朵一动,轻咬着手指头,问道:“做什么事?杀人?”
“助不助我?”
阿蛮摇摇头。
“好,那算了,我自己找办法去。”谢灵运当即走人。
阿蛮愕然的望着他的背影,虽然冷峻,却感觉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窜,她忽然想到什么,不禁惊喊道:“你吃了那颗九转金丹?喂,说清楚点啊——”
谢灵运在宅院转逛着寻找办法,但外面已经搜索过无数遍了,没有新发现,能寄望的还是那些神秘的房屋,他又一次试着去开门,所有卧室都不行,静室不行,厨房不行,当来到柴房时,他往柴门插了钥匙用力一扭,突然咔的一声,打开了!
并不是因为体力魂力的增减,似乎是因为……愤怒!
原来要如此愤怒才能进去柴房么?里面有着什么?
踏踏脚步声起,谢灵运走进这简陋的小柴房,只见房里很凌乱,满地的干草箩藤,角落堆放着一堆枯木柴薪,四周有着破烂的盆盆碗碗等杂物。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一时间也不知哪件是法宝,拾起草料间的一把柴刀,却感觉只是件凡物,目光突然被墙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了去,一把黑色长弓!
那把弓长有半人之高,造型十分独特,两边弓弭是起舞的凤凰翅膀,弓渊雕刻着精致古朴的花纹,正中间弓彛凶乓坏腊咨押郏孟癖徽鄱瞎话恪抑敝保荷磷盼⒐猓徽窗氲愠景!
整把弓都不知由什么材料锻造而成,也不知其有着多大的弓力,看上去是那么的沉稳,凝炼,华丽,而又肃杀。
这绝对是件宝贝!谢灵运上前手握弓彛阉忧缴先∠拢偈本途跫绨蛞怀粒挥傻靡鹣⒐钠鹨豢谄奖吡臣展牡没朐玻弥兀
作为六艺之一,他自然略懂射箭,以前就有时常练习以强身健体,不过近来忙碌不停,倒是久不举弓了。当下他试着举弓拉弦,双手微颤,低沉的开弓弦音生起,许是法宝之效,他勉勉强强可以拉开——
他松弦放弓,继而看向挂在旁边的一个箭囊,里面装有三支箭。
刚把一支长箭从囊里取出,他就听到了逊师傅久违的留音:“小子,从我少年时开始,到飞升仙界,它跟随我几百年了,模样都变了几番,你可以叫它射鹿弓。
此弓威力巨大,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也能传信传音于万里之遥,时有奇功。但要弓箭并用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否则就是一把普通强弓而已。还有三支箭,筑基境大概能有一百里的射程,对虎狼之物尤为震慑,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了,拿来教训你师妹吧。但对你来说,要打造一支箭矢非常难,主要是箭羽稀罕。所以三支箭,好好珍惜。”
谢灵运闻言打量起手中的长箭,似是最普通不过的铁箭,扁箭头圆箭杆立箭羽,却分明藏有一股浩大力量,这些淡金色箭羽最稀罕?也不知道是什么羽毛,难道是凤凰么……
他默默地听着留音最后部分的传授,很快就懂得射鹿弓的使用之法了,嘴角翘起一丝冷冽的微笑,是么,这么用的么,真的很好,正合时宜……
背起箭囊、长弓,离去。
从阵墙上看到谢灵运拿着弓箭走出柴房,阿蛮顿时吓了一惊,虎耳朵颤抖不已,却是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家伙越来越多宝贝了……她喊问道:“那是什么,你准备射杀我?”
“不。”谢灵运轻轻地答道,往院中站定了身子,朝着京城方向拉动弓弦,一下一下,放着空箭,手臂肌肉绷紧又松弛,与这把强弓互相适应……
嗡,嗡,嗡——
开弓的弦音在响。
他发什么疯啊……阿蛮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皱眉瞪目,越发的烦躁,自己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