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镜-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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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与修罗王有同等力量的修罗软禁或结姻,是修罗族为防生乱的惯用办法,但到了他们头上,长老们说破了嘴皮子,这位新上任的修罗王却是一点也不想烧起一把火来。
“我知道,”火莲压下被耍了一道的怒火,“找我到底何事?”
那张当了王之后,多多少少有了点成熟相的脸庞忽然扬起了一抹近乎讨好的乖巧笑容:“呐,帮我去找新娘。”
相见
看着火莲不情不愿接下他委托的模样,他忍不住细细端详起她的面相来。许久,缓缓笑起:“高兴点,这回的报酬很丰厚喔。”
“能有多厚?”理论上而言,修罗界莫非王土,他就是付她座金山银海也给得起;可实际上,他要真敢拿着国库的银子胡乱挥霍,上至十二神将下至长老首先就会联手劈了他。相当了解做王不过是名誉好听的火莲爱理不理。
他搔搔下颌,“绝对……超出你所想的。”
他语焉不详的态度让火莲不由得收回了欣赏流云的心神,仔细打量他的神情片刻,发现他竟是观了她的面相,她微一拧眉:“你何时跟小六学了卜卦?”小六是他麾下的第六神将,专精卦阵之术。
“不过是点皮毛。”他故作谦虚,笑着继续鼓吹,“你很少去别界对不?这回正是机会。”火莲醉心武艺修为,对修罗界之外的几界兴趣似是不大,这也就让她在某些方面比较单纯——比如,对众生的认识。
要认识某种众生,不是光靠打一两场战争就行的;她所缺的,正是真正地去看别界一场。光是关在修罗界,纵是天下无敌,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历练和收获。
火莲垂下了紫瞳,静静思索一会,再扬起眼睫时,面上的神情已沉静下来:“地点是?”
他笑得眯细了金眼,目光恋恋地随风落在庭院中,那里,种满了幼小的,樱树的树苗。倾城绝色的修罗王静静将它们看过一遍,方才低声交代:“莫急,过几日便知。”
他的眼神,该叫做“温柔”罢?带着一丝疑惑离去的火莲并不很懂,他看着樱树苗时的表情,与他观望着修罗界的山川大地、碧空红莲时究竟有多少不同。她只是隐约感到,那样的表情,近乎于某种幸福,却也隐隐带着……危险。
一种,她虽懵懂,却也明白绝不可去碰触的危险。
握了一下五指,冰凉的指尖微微刺痛掌心,火莲随手摊开左掌低首看去,许久,低低嗤笑了一声。
原来,她仍会在意这掌纹……还以为,专心于武艺修为的自己,早已忘了那些偶尔冒出的冰冷孤寂。拂开面上发丝,火莲腾身踏上夏末南风,衣袂翩跹,目光渐渐沉凝。
南风徐徐吹过她身边,吹过河中星星点点的红莲,满河火光的盛景已随着它们的逐渐凋谢而远去,参加完这一季盛会的红莲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敛起华裳艳装,结出一颗颗沉甸甸的果实,静静沉眠,似是蕴着另一个故事,等待来年徐徐叙说。
几日之后,初秋的狩猎会即将开场,边界却在此时遭了妖魔袭扰。甫升为神将的玄鹰接下他的命令,孤身提枪奔赴战场。
望着玄鹰远去,王座上的他少有地凝了眉峰。
他的卜卦毕竟不精,虽能看出火莲这一回可得到众生趋之若鹜的天下至宝,却无法明白那些阴影所为何来。偏偏,还不能去问小六。
一切,只能看火莲的造化了。从很早以前开始,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凶险;而从此刻起,他的棋将变得无法预测,但,他绝无犹豫。
听见极细微的脚步声,她从阑干旁回首。仙侍们在这个时间都跑出去玩耍,是谁会来?
身后几步之外,安静站着素衣长发的仙女,容颜清丽空灵,目光宁和温柔,眉目间带着隐约的懒散,遍体却闪烁淡淡光华,宛若明珠。
“绯樱公主?”沉默片刻,仙女低柔的声音响起。
轻轻颔首,她不明所以。
素衣仙女微微勾唇,笑靥恬淡,五指在她们之间轻轻划过,一道光华便袭向绯樱的身子,却在将要碰触到她时被弹了回来,绯樱身上淡淡扬起一圈冰冷青光,一眼看去,她苍白的容颜异色的眼被青光包围,惨淡分明若鬼。
看清那不过是一道离身珠光,绯樱顿时一窒,方才明白自己的防心竟已成本能,无论对方是否怀着恶意,幽鬼结界都会随着她的心思张开。
“你……是?”虽没看出眼前的仙女怀着恶意,绯樱仍没撤掉结界。
素衣的皓镧为着那结界微微扬了下眉,随即轻轻一笑,如画眉目间丝毫不见愠恼,仍是一派散淡:“只是个带路的罢了。”
绯樱的眼缓缓移到殿阁中的镜架上,片刻之后,镜中水波一漾,一道身影现出。仔细看去,面容并不识得,那双修罗独有的金色眼瞳却让她顿时明了。
收回目光时,她撤去了周身的结界,任皓镧将光芒分给自己。
今早在镜中所见的那场战争,让她终于记起妖皇与天界的协定日期,原来就是今日;而修罗族,竟也在这场战里插了一脚,三界争端难测,不过为了一面镜子。
镜灵的低语在耳边幽幽吟唱,一瞬间,绯樱恍然明白,那看似天真懵懂的镜灵,执拗着要一个人身的原由,不过是……累了。
它不想再成为那些充满野心和欲望的众生的眼,它累得不愿再为别人看了。它的眼,不会再替谁去观望天地时光,只想为自己去瞧遍姹紫嫣红。
看向皓镧,绯樱头一回主动开了口:“这么做,你不怕天庭追究?”在此时私放她这质子,后果会如何,她完全不顾吗?
皓镧勾着淡淡的笑,一派从容地转身,只留下一句绯樱听不太懂话:“反正,已经这样了。”
当煜潜进殿看见那个黑衣的公主时,他立刻明白了火莲的话。
王说,那公主的模样……看见了便认得出。
天界现下混乱,正是时机!煜来不及多想什么怜香惜玉,匆匆施礼后拉起绯樱便踏云而出,一路冲到约定的汇合之处,玄鹰和火莲正等在那里。
“大人!”煜松了手上前一步,在火莲面前拱手为礼。
玄鹰的目光掠过煜,略略打量她一会,放柔了面上的表情,单膝跪倒:“绯樱公主,有礼了。”唔,他们那位修罗王的眼光……够特别。他身边的火莲却只是微一拱手,淡淡道声“有礼”。对于绯樱,现下在她眼里,并无什么值得记住。
“辛苦二位。”听着天界的混乱声响,习惯了寂寂无声的绯樱出口冷淡,却并无丝毫愠怒。
“请公主速随末将离开天界。”玄鹰起身横枪,解下左耳黑色宝石掷出,一头巨大的黑鹰旋即随风而生,墨羽金目,神情睥睨;当那双金目看到绯樱时,却紧记着主人的叮嘱,温顺地低下头颅。
绯樱抬手抚过金眼恭敬低垂的高傲头颈,一丝凉薄笑意乍然跃上:“连它都派你带来,看来我真是挺金贵的。”为收服这头神兽,他花了多少心血,现在却特意让这从不离身的神兽来接自己,是在告诉她,不要在半路试图逃走罢。
她到底是哪一回,泄露了自己总想逃开的心思?
听着她的讽刺,暗自喟叹自家王上的玄鹰苦笑一声,面上仍一派恭敬,说出的话却字字绝然:“王有令,务必请得公主离天。”说到底,王要他们小心带回这位公主殿下,却也交代过,若是她想要逃走,就不必再给他面子了,直接打包抢回去!
眼前的公主殿下和他们的王……明明一眼未见,却已似是斗了好几个回合。看她神情模样,的确是想要逃走。能把对方心思摸得这么清楚,这两位……其实从骨子里就般配到不行吧。
“我不会为难你的。”绯樱的口气仍是冷淡,细细听去,却分明是一声叹息。骑上金眼,看着玄鹰和火莲彼此挥别,垂了下眼睫,她暗暗掐起一枚手诀,对准火莲身后弹去。
希望,能替她避过那些不祥。绯樱望着火莲俐落远去的身影,放下了手。
玄鹰在天兵天将的包围中奋力突围,他虽是杀得兴高采烈,她却看着那些潮水般不断涌来的天界军队感到一阵厌烦,终于,她撑起身子,冷冷甩下一句:“只有我而已。”
他们追的不是她这镜持,只是那面镜子。只要她与它分开,天界也不会在此时再浪费心神来追究她的去向。没了她,镜也只是面普通之物。
四周天兵后退了,前进之路顿时开了一道出口。玄鹰看一眼金眼背上的少女,她的面容被长发遮去,看不出神情,只是半伏的身子显然已失了气力。他定定神,趁着天军被远处妖魔的滋扰吸引的那一瞬,冲了出去。
天界爆开了无数火焰,飞快赶路的玄鹰吃惊地顿了下脚步回首。
天际流火,漫天红云撕裂般地燃烧,宛如无数锦缎血染火缠,极是壮丽,却亦是毁灭的前兆;隐隐地,天际传下的声响,分明是一座座殿阁崩塌的声音!
“千夜劫火?!”火莲怎地连那一层都使出来了!她是想要毁了天界不成?王没交代过啊!
当一颗火焰般的星辰坠落时,玄鹰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完全褪尽。
绯樱扬起脸庞,利风冰冷地割着她的肌肤,长发飞扬间,她望着那颗星子坠落的方向,和漫天仍未燃尽的红云烈焰,许久没有移开目光。
再怎么强大的众生,也终是逃不过……
通过结界,绯樱终于任由自己被疲累拖下。倒在金眼背上,任它载着自己飞向他所在的地方。
失去幽鬼结界的她,也真的没有什么逃走的力气了……
修罗界
他的棋,走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握着樱花瓣的修罗王望向天际,在看见那些无边无际的红云时,微微凝了眉,随即咬破指尖,以血为咒,唤出隐藏在影子里的□使魅下令:“去找火莲。”
原来,那些阴影所预示……就是一次死劫?他冷了目光,暗自咬牙。
火莲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当年他修为俱废都能从头来过,她怎么可能会栽在天界那群摆着好看的天军手上!
“来人!请六神将!”
“王。”第六神将缓缓开口,面容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火莲大人此劫虽难,却可保得性命。”
看着眼前年纪轻轻就已从北疆军师那里出师,拿下第六神将之位的女子,他终于放松紧绷的心弦,对旁边的神将和长老们扯出个放心的笑。
自从玄鹰把绯樱送回来,向他报告了天界的那场战斗之后,就一直与其他神将一齐担忧火莲的生死,尤其是在六神将算出煜和辉已确实身亡之后,十二神将的脸色便一齐黑到现在。他相信,若是小六算出火莲身殁,天界就真得毁了。那时,他该拦谁?
火莲无事,可在他宫里睡着的新娘却有事。
失了多年修炼的幽鬼结界,等于暂时抽走了她一身法力。她本就不善武艺,身子极差,加上求生的欲念也没强到让他放心的地步,要他怎么不时时挂念?她还真敢说什么“反正你不会让我死”!
……懊恼半晌,他郁闷地咬着牙在床前转了好几个圈圈。
她的确敢说,而他也真的不会让她死。啊啊,谁教他就是戒不掉她!
坐到床边,他持起她的手,端详着她难得没有冷冰冰的神情,单纯安然的睡容,无奈地一叹。
“你就趁现在睡吧,等你醒了,再找你好好算算欠我的。”
庭院里樱树吹雪,纷纷扬扬一夜。
他还未告诉她,火莲上天去,他等着她被带回。可这一等,就等到了那些八重樱的树苗都长成挺拔高壮的大树,每一年樱树吹雪都是他独自欣赏,累积了那么多年的遗憾和孤独,难道不该找她彻底算清?
他会让她明白,他到底可以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又可以用多少手段让她再也离不开他!他更会让她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