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2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头痛已是个问题,若再加上心烦,那就有点糟了。这不,明明已经熟悉了的那些古文、古诗还得常常背诵,把每个字都记住,免得考试时记不起来或者默写错一个字而前功尽弃。想到如此坚持一年,想到得放弃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而回来面对它,想到以后那些东西没什么用,怎会不烦?也许有人不烦,那就让他们继续背诵吧。以后碰上漂亮的姑娘,随口来一段绝妙的古诗词,说不定能把她泡到手!还有,若有机会编写电脑程序,用古文来编,那一定是深奥莫测,无懈可击,黑客就别想侵入了。实际一点,写文章时引用个十八九句,准能得高分,高考可用这一招来讨个状元呢。可怜的心烦者,请你们想想这些好处,坚持背下去吧。
而有个人,他未曾吃过任何补品,身体极其健康,头脑十分清醒,学习能力举世无双,这就是古琴。不知什么缘故,自从他决定高二就参加高考,他的学习能力增长之快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他可以同时看三本不同的书。他把三门学科的课本或学习资料都翻开摆在桌面上,成品字形,然后开始看;打开的书的每一页几乎同时在三秒内看完,接着是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他的记忆力也实在惊人:一篇满是生词的英语课文看过一遍,三秒钟,一个月内随时背诵。他同样可以同时做三份不同学科的试卷。他的大脑简直相当于三台超级智能电脑,可以同时做一件事,也可以同时分工做三件不同的事,并同时做三个独立的总结,然后把一切综合起来。他的分析、综合及理解能力也迅猛增长,许多难题在他看来就像1+1这么简单。他考数学还甚至不用稿纸,他能在两秒内心算任意七位数相乘除的运算。许多重要的知识,他在课堂上听过之后就已深刻理解并牢牢记住,三年内无须再复习了。因此,当别的同学害怕睡觉都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他只想回家陪玉韵了。
然而,他并非“全才”,他就是理解不了政治和经济。有关这两方面的内容他只能凭借强大的记忆能力记下来,考试的时候再一块块地去套题。因此,他的政治科常常不及格。政治老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见古琴其它科成绩都出奇的好,而政治却这么糟糕,常常答非所问,摆明是跟他这政治老师过不去,当堂拿起古琴的卷子:“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看你答到哪里去了,张冠李戴!”许多次之后,政治老师只能气在心里,竟终于搞不懂古琴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呢,还是古琴本来就如此。
玉韵正一个人静静地读《西游记》。
西游,求经,求善;如今携伴西游,许是避开混浊,寻找宁静……
忽然,几个人出现在她面前,长脸和圆脸也在其中。
“这位是我们新的村委书记,”长脸指着一位衣着讲究的人物说,“他昨天刚上任,今天特来查户口,请你把户口簿拿出来看一下。”他脸上那两块结实的横肉中露出压抑不住的得意的奸笑。
“户口簿?”玉韵一下子想不起这是什么玩意儿,更记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东西。“这个簿子有什么重大意义吗?”玉韵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
“我没有户口簿。”她回答得很平静。
“没有?”圆脸故作惊讶,“每个家庭都有户口簿,怎么你没有?”
“没有。”玉韵重复一遍。
“书记,你都听到了吧,她没有户口,那她的田可以收回去了吧?”长脸心中暗自欢喜:这回还钉不死你!
书记表态:“嗯,是的。没有户口是分不到田的。你可以申报个户口,但由于村里人多地少,人均耕地面积少。我们经过商讨决定,我们收回你的田,同时把这里的一亩竹林划给你管理,如何?”
玉韵沉默不语。
“你原本并不在这里住,这竹林是公家的,现在划一块给你,算是你承包下来了,你以后怎么用它都可以,怎么样?”
“好吧。”玉韵相当平静地回答。
“哦,非常好。那我们替你申报个户口,你只需把家里人口的姓名、性别及出生年月日报给我们就行了。至于地址,我们已知道,会给你报上去的。”
玉韵报了自己的姓名,“玉韵”,古琴的姓名,“古琴”,及出生年月日。
“古琴?”书记沉吟一下,“他是你什么人?”
玉韵内心又记起曾经的伤痛:“他是我的哥哥。”
“哦,那怎么他的年龄比你的小十岁之多?”
“开始时他是我收养的孩子。”
书记有点猜疑了,从母子到兄妹,这里面……不好说。
“他父母还在吗?”
“他没有父母。”
“那就登记为母子关系吧。”
“嗯。”玉韵仿佛咽下一把泪。
“哦,还有。你的年龄已超过十八岁,办身份证要多交五十块钱;古琴的年龄还差一个月就十八,得赶紧办理身份证,过期办理又要多交钱。”
玉韵从桌子脚下的竹筒里挖出九十块钱给书记去办理户口簿和身份证。
两个沉默于世的人,总算挣到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证明:身份证。
玉韵的稻田终于名正言顺地被长脸圆脸瓜分。而这田早已为玉韵作出了最后的贡献,已不能种植任何东西了。不管施多少肥,用尽一切的高科技,它还是连一棵草也长不出来。
余韵 》 二十 二十 学校突然公布一个文件,学校的住宿费由原来的每学期六十元上调为一百五十元,另外每人还要交六元的校建费。许多同学都无法接受这个突变的价格,部分同学主动从学校宿舍搬出到外面住宿,还有部分同学既不愿多交钱,又不想轻易搬出去。古琴自然也不满那翻跟斗的价格,但又没有钱,也不搬出,先住着。
学校见没有多少人交钱,便果断采取有效措施:专门来一次宿舍大清查,凡未交够钱而又不登记者一律清出去。如此一来,有上百人被迫登记交钱,十几人被迫搬出去。古琴不等校方来查,自觉地收拾东西走了。他的东西很少:两套换洗的衣服,入学时向校方买的被铺、床板、桶,他两手就能把所有的东西轻松抱起。最珍贵的一个东西,小雨送给他的水晶苹果。他小心地把它揣在怀里,走出了宿舍楼。
学校的西面围墙外是一片浅浅的海湾,那里近年来修了一段长长的、平坦的海堤。早上和傍晚,堤上常有人散步或者跑步。古琴到离学校最远最偏僻的一段海堤下,找个平坦的地方,把床板一铺,席子一展,成了一个临时的“家”。为了防雨,他用转块把床板垫高,再找来四根齐人高的竹竿,顶上一个用芭蕉叶编织成的草蓬。“房子”四周就让其空着,人睡中央,不怕毒蛇猛兽。
夜晚,寒风阵阵。古琴身着单衣,盘腿坐在海堤的石栏杆上,面向大海。周围似乎很静,其实有多种声音在涌动。古琴静坐着,内心渐渐进入空灵的境界,听到了许多声音——
学校的宿舍里,
“……从这看下去很高似的,我有时真害怕自己会跳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每次站在栏杆旁,总会想象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你一定是学习紧张,脑神经搭错线了。”
“唉,这学习怎能不紧张?不但紧张,还很苦闷。有时候我就想,怎么常有人跳楼呢,跳下去……”
“不要胡思乱想,还是要面对现实。哪里没有战争?你不要把现实看成理想世界那般美好。只要你把这世界的一切东西都看成是有缺陷的,那你就会坦然接受这一切了。”
“但从小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接受一个理想的世界。我以前从未想过死的问题,对那些自杀者,我还笑他们傻,但现在我却开始想死的问了。自杀者到底有多高的境界,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堤另一头,一对情侣在说情话,
“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爱你的……”
而不知什么地方,一个女孩正偷偷地哭泣。她那抽泣声,多么令人怜爱;她悲伤的眼泪,定包含深情。古琴深深地感动,他真想为她擦眼泪,真想她靠在他肩膀上哭泣。玉韵从未这样,从未伤心地哭泣;若是她也哭泣,为他而泣,就在他的怀里,那将是多么的动人,多么的美……
一个遥远的农村,一个女孩睁大天真的眼睛,听着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那织女不会飞吗?”
“傻孩子,那天河太宽了,织女飞不过去。”
“那他们现在还在吗?”
“在。你看,那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
一个大城市里,
“……公司的利益……”
“一个月可以赚……”
“看你细皮嫩肉的,真叫人心动。”
“你不怕你老婆知道吗?”
“管她呢!只要有钱给她就行了……”
“来,我们再打一圈……”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你在哪儿工作?……”
“工资多少……”
“没钱怎么办事!”
“下岗了……”
隐约还有飞机、大炮的声音,人民的哭号声,那是从西北面传来的。那大概是阿富汗战场上的吧。美国人的钻地弹,在已不堪重负的地球上留下一个个可怕的孔……
月,高;孤;清;寒。嫦娥奔月时是怎样的心情?一丝眷恋,却不堪回首……
古琴的心渐渐地由空灵的境界,进入一种静的境界,并听到一些世外之音。
海浪声。极远,又极尽;隐隐约约,又清清楚楚;时而奔腾,时而平和,与世无争,生生不息。
天河的流水声。那柔而不断、清而不死的水,仿佛集中了整个宇宙的生命的信息。
啊,还有玉韵的箫声!这箫声如天河之水,还夹有月宫的寒气,又有人间的忧伤和思念情怀。
玉韵想,古琴吃得不好,学习压力又大,应该给他添加点营养,以应付即将到来的高考。然而,给他吃点什么呢?去买点肉吧,她从未到过肉摊,而且钱也非常有限。那就给他弄点野味吧。而杀生,对玉韵来说,也是件痛苦的事,甚至可以说是犯了戒。但她认为这样做有意义,于是便做了。
夜晚,她点上灯笼,到田里去捉青蛙。村里有不少人靠捉青蛙和蛇来发点小财,技术和经验非常了得,至于青蛙濒临绝种。而玉韵来捉青蛙,不说她从没杀生,毫无经验,单说她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空着,就知道青蛙不会跳到她的手里。
田野里很黑,也很平静,许久都没有一声蛙叫。灯笼的光朦胧如萤火,仿佛受到黑夜的压迫,随时要熄灭似的。玉韵只能看到两米远的地方。她慢慢地走着,边走边看。她以为青蛙应在洞中或者洞的附近,便到一条小溪旁的洞中去找。
她在草丛中找着找着,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手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仔细一看,杀气腾腾的一条金环蛇!天上的星星都吓了一跳,而玉韵却不知道害怕,对这蛇也不加理睬,也不介意毒蛇对她的伤害,继续寻找青蛙。
真的给她找着了,一只碗口般肥大的青蛙,在溪水旁一处显眼的地方蹲着,一动也不动,两眼映着灯笼朦胧的光,似乎就在等她。她看见了,但并没有意外的惊喜。对她来说,找到了是缘,找不着也是缘,不值得悲欢,她仿佛怀着一颗沉重的心,缓缓地伸手,手背上已被鲜血染红了。那青蛙还是不动,她把它稳稳地托起来。
从被毒蛇咬,到发现青蛙,其间经过一个多小时。若其他人,没有蛇药,早已命丧黄泉,而玉韵却没事。回到家,她把青蛙放在石板上,然后去清洗伤口。青蛙本可逃走,却蹲在那,鼓鼓的眼睛映着温柔的烛光。
第二天早上,玉韵要宰青蛙了。那青蛙蹲在砧板上,不逃跑,米黄的大肚皮有节奏地,平缓地起伏;两只鼓鼓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