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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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商店云集。服装店,各式衣裳比花齐放;家电店,空调电视百家争鸣;音像店明星纷呈音箱大唱;大商场,种种商品当仁不让。玉韵和古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另一世界来的人。一想起靠出卖肉体换得八百块才能来这里,玉韵纵有再高佛法也难以释怀。在梦中,她从山林到京都,并没有发觉自己与别人有什么明显的差距。而现在街上穿行的女郎,超短裙、低胸衣,却令玉韵觉得自己仿佛不是个女人。还有一件事令她不解,那就是这里的女人的后背,大多能透过上衣看见一横两竖的白色或黑色的小带。那东西有什么用,她怎么没有?她以前没有注意,其它地方的女人是否也戴那东西。实际上她一直呆在村子里,更多是呆在竹林里,极少和别人交往,更不去注意别人的穿戴。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一陌生的世界,她不由地注意起自身和别人的不同来。不知路人是怎么看他们两个的。他们所到之出,路人总不免回头看。他们的衣服很土,只是很干净,不象乞丐;发型也过时,玉韵的长发梳得象古装片里的姑娘,倒还与众不同,而古琴的则是典型的乡巴佬头。玉韵的容貌和身材,也许是因为服装暗淡及心绪低落的缘故,也只是有点好看而已。
县城里的街道自是纵横交错,他们没有向别人问路,几乎踏遍了整个县城才把县第一中学找到。他们按内宿生注了册,共花了1250元,还剩101。25元。其中的250元是向校方买这些东西:棉被、床板、席子、蚊帐、桶、大口杯和一张校园卡。这卡是一张空卡,可以存钱,用于饭堂吃饭,按金是50元,毕业后,可持卡向校方领回30元,若丢了卡,按金就没有了。这就是说,一张空卡租用三年,租金20元,还隐含丢失30元的风险。不买此卡,不得住宿!其他东西,若从市场上购买,一百块绝对买得下。然而同学们都很高兴,能到这样的学校来读书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第二天还要参加军训,军训费要50元!这一番计较,令古琴痛心不已。
——唉,短短一个小时内,给了古琴三个仇恨的理由。后来他也渐渐明白了,对钱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钱,乃百态之终结者。
帮古琴找到床位后,玉韵把剩下的101。25元都给了古琴,并嘱咐了一句:“你要想办法生活下去。”说完便按原路回去了。
子语也上了县第一中学。古琴在榜上看到他的名字,但还没见他来报到。子语身体不好,不能参加军训,没有必要陪参加军训的呆在一起吧。古琴倒想早点见到他。
古琴的新生活,从军训开始。他穿上军装,倒也有几分现代军人的威严,但不知为什么,反应却相当迟钝,两个最简单的动作,左右转,他也老是转错方向。开始时还可以原谅,但接二连三地错,教官不得不发威了,罚他几十个俯卧撑或者跑几圈运动场。同学们暗暗偷笑。他体力惊人,跑了几圈运动场还面不改色。罚完后,他马上又犯错了。教官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犯错了,但一看他那一脸的正经和那现代军人的威严,就只能怀疑他的神经出了毛病,便不忍心痛罚了。同学们暗暗偷笑。
“齐步走!”
队伍基本上很直,但其中一排的其中一位,正是古琴,不是快别人半步就是慢了半分。教官叫他走快点,他就快了,反之,他就慢了。对此,修养上了境界的人也会发火,何况雷厉风行的军人?
其实他自己是很想做好的,他也很努力去配合大家,但不知为何,总不能做到与大家一致。他越想做好,就越是做不好,一贯冷静的他,开始有点焦躁,甚至开始有点恨自己了。训练暂停时,教官找他谈话,问他为什么经常犯错,而且屡纠不正。他只好把自己的内心感受如实说出来。
军训生活,不仅是左右转,还有文娱,最起码的就是唱歌了。歌,是革命老歌。同学们热情高涨,正好要发泄一下,即是唱得不好听也一律地“喊”。这令古琴觉得尴尬。他的嗓音,也称得上是“玉韵”了,和别人的音调怎么也合不来。于是,他不敢大声唱,只动着嘴,像蚊子哼哼。他旁边的同学以为他不会唱歌,心里又暗暗笑他。看来,他突出的个人形象已经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算成了名人了。
吃饭也是个问题。学校有两个大饭堂,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每个饭堂一次可容纳300人,分属两个老板,可形成竞争局面。西饭堂,由于每份饭菜的量较多,吸引了较多的人,而东饭堂,饭菜的量较少,但由于饭菜的味道较佳,还是留住了部分贵客。古琴就在西饭堂用餐。饭堂里有几百个公用盘子,大概有好几个完好的,只是还不到十个而已,这样显得很珍贵,都放在一个年近古稀的消毒柜里。还有几百双筷子放在消毒柜旁的塑料篮子里,绝大多数筷子一头都长满了雀斑,饱经风霜的灰褐色,但依然苗条,总是个安慰。每到吃饭的时间,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涌过去,哗啦哗啦地挑盘子和筷子,然后跑到开水供应处,扫开水龙头,开水便怒气冲冲地往下冲,给盘子和筷子进行高温消毒。一个同学还喊道:“杀!杀!杀死那些乙肝病毒!”——开水哗哗哗——“噢,杀死了一大半!”由于开水龙头只有四个,而前来消毒者源源不断,所以,高峰期要排长队,许多同学不管如何着急,都宁可等上几分钟来个痛快的杀毒。老板是不惜那些开水的——蒸饭水,他应该感到高兴:啊,现代人多讲卫生,生活必将更健康更美好。古琴没有抢在前头去挑好盘子,而是等饭堂里的人潮过后再去。这时,只剩下些不知给多少人翻过多少遍仍没有人要的盘子和发黑的筷子。唉,这盘子比起那雪亮的贝壳,那当真不可比。而古琴却毫不犹豫地拿起它,也不必拿去“消毒”了,直接去要饭。第一顿他要了半份米饭、两样素菜、一两肉,共两块钱。这是他第一次吃肉,本是为了合群,不想这肉的滋味竟这般美好。不过,从此以后,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每顿五毛钱,半份米饭加一点肉汁。这样一来,五十块钱足够用五十天了。而一般同学每顿吃两块五,每天三餐,也有四餐的,还不定时地喝饮料,五十块钱只能用七八天。古琴吃饭时,常常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两分钟便吃完了,像喝开水似的。他吃什么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至多是引发打饭的几个工作人员的一丝怜悯而已。
他的钱没有存进校园卡,可是几天后,这校园卡便没了踪影,丢了?!——去吧,肮脏的东西!
每天早晚,同学们都刷牙洗脸,惟独古琴早晚都没有刷牙,连牙膏牙刷也没有。玉韵和古琴从不刷牙,但牙齿却如白玉一般。舍友们私下里偷偷议论:
“这古琴怪怪的,会不会是异族人,没有刷牙的习俗。”
“但他的牙齿比谁都白,也许他有祖传秘方保护牙齿,所以不用刷牙。”
“不过依我看,他是没钱买牙膏牙刷。”
“你怎么知道?”
“你们不知道他多俭朴,每天吃多少钱!”
“多少?”
“一块钱!”
“不会吧,一块钱?”
“信不信由你。”
舍友们不能不因此而感叹。从此,舍友们更加注意古琴的一举一动了,吃饭时也找机会跟他在一起。他们很快便证实了“一块钱”的说法,内心着实震憾不小。他们委婉地问他为什么吃得这样少,他笑了一下,采取一种积极的待人态度:“我食量不大,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们又问他家在哪里,有多少兄弟姐妹,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也很热情地回答了:家在白石村,没有兄弟姐妹,爱吹箫……
舍友们想轮流请古琴吃饭,以表达一点关爱之意,但古琴仿佛早已洞察先机,总能及时避开他们的邀请。一天晚上,舍友们邀古琴一起出去玩。古琴答应了,他想熟悉熟悉这地方。夜里的县城,确有与白天不同的美,是一种夜幕下宁静中的动感之美。明亮而柔和的灯火,醒目的商家招牌,微暗的人车流,让人忘记白天的喧闹而心情愉悦。
他们先到书店。书店门口的一排桌子上摆满了初一至高三的各种学习资料,古琴对这些不感兴趣;店里面有漫画、工具书、电脑网络知识丛书、书画入门、吉他入门等,古琴也没兴趣。他家里连电也没有,离电脑太远了;书画还典雅,可在他看来,都缺少神韵;至于音乐类,没有介绍琴箫的,电子琴、钢琴,他不敢高攀。他最后在文学类书籍前停下。他随便地翻看,一页书只须两秒钟,且字字入目,内容悉通,十几分钟便通读了书架上所有文学名著的内容简介。他发现,只有《红楼梦》和《西游记》值得一读,其余的中外名著终觉肤浅。他决定通读这两部书,等有了钱一定买下。从第二天开始,他每天下课后便到书店来,每次看十分钟,结果,七天一过便读完了,一些精彩的片段他还能背诵。
他们接着到了音像店。各式各样的光碟和众多的明星的面孔,古琴更是从未见过;但他却装得像是很熟悉的样子暗地里熟悉一番。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大部分明星的模样和名字甚至作品都给他记住了。其中,他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明星——孟庭苇。孟庭苇……梦庭苇……梦见庭中的芦苇,梦见苇于庭中,还是梦见自己是庭中的芦苇。苇,应生活在河边,或广阔的沼泽里,却于庭中,如鸟于笼中。很忧郁的名字,似乎又有自怜自爱之意。再看她的相,确也很配她的名字。可能的话,再听听她的歌吧。
他们最后到了一家大商场。他们分开走,但舍友们都暗暗留意古琴的神情,看他对哪类商品感兴趣。好新奇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东西古琴都未曾用过。他又努力去熟悉这个世界,了解每样东西的形状和用途。这里的一切东西似乎都不难把握,但有两样东西难以区别,那就是卫生纸和卫生巾。它们的原料和用途是否一样?卫生纸可以用来擦嘴抹汗,古琴是见过的,班上的女同学常如此,但卫生巾用来干什么?他拿起一包卫生巾,看了看包装,没有说明书,又捏了捏,似乎也是纸做的……暗中注意他的舍友们忍不住要大笑起来。而同时,他们也很容易想到,古琴确是个未见过世面、贫困、严重地封闭在一个原始的世界里的人。当他走过摆满牙膏的货架时,一位舍友很自然地走过来问他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摇摇头,似乎很平静。那位舍友往架子里一瞧,赞叹道:“哇,新包装的佳洁仕,你看看。”说完,他把牙膏递给古琴。古琴看了一下,说,“哦,是的”,接着便把牙膏放回去了,根本就没有显出要买的样子。
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街上有一家店名艺苑,里面有古钱币和玉器等,古琴很想过去看看,但舍友们都没有留步,他只好跟着舍友们走了过去。
这次逛街的结果是,古琴不想买牙膏。而舍友们还是买了一副精致的牙膏牙刷,放在宿舍里间的桌子上,期待着古琴使用。古琴也看在眼里,但终于不用。至于古琴“研究”卫生巾之事,舍友们也不轻易说出去。
夜深人静时,古琴便想家,思念玉韵了。其实白天也没一刻不想。他无法忘记那一个晚上,脑海里总不由地想象玉韵是如何地被人污辱;他似乎更想知道玉韵被人抚弄时是否感到神经上的不可自我控制的消魂快乐。这一想象和猜疑像魔鬼一样缠着他,挥之不去,想得愈深,他愈痛苦,忽而心如刀割,忽而怒火中烧。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