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一章
那不是安澜第一次晚归,家里没有灯。
对于习惯了一下班就回家的人来说,其实家里是否亮着灯,没有那么重要,安澜并不觉得自己生活寂寞无聊到要靠一盏灯来维持心里的温暖与希望。
但却是第一次这样狼狈地赶回家,怕他饿着冻着,却因为丢了钥匙,被锁在了自家门外。
安澜对着紧闭的门微微苦笑。
原来每次都将自己想得太重要。
她不在的那么多年里,他还不是活得那样健康潇洒。
也许她不该这样匆忙。这是她六年工作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出差,原本是明天下午的机票,但她改成了今晚。
却不想弄得这样的狼狈,钥匙丢了,外面下着大雨,自己被淋成了落汤鸡,原来期待的热水澡,也泡了汤,雨夜里祈盼的温暖,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
尽管如此,她还是掏出手机,打通了他的电话,声音一如以往温和。
“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明枫今晚生孩子,沈浩现在在出差,我过来陪产。”
“哦,明枫今晚生吗?”
“嗯,没事的话我挂了。”那边只应了一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安澜有些失神地看着手机屏幕,她原是想问他要钥匙的,却没想到他挂得这样快。便只能再打电话过去。
“怎么了?”那边接起了电话,语气却有些不耐烦了。
“我钥匙丢了,你……”
“你自己回妈家去拿钥匙吧,明枫要生了,先这样。”那边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电话被挂了。
安澜默默地将手机装回了包里。
十月的天气,却像是梅雨季节,雨下得没完没了,还伴随着阵阵寒风,头顶的伞被雨打得咚咚作响,被风吹得微微倾斜,有极细的雨丝避开了伞的遮挡,无比巧妙地吹进了她的衣服上,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原不过是微微的冷,现在却觉得沁骨的凉。
这就是住在独栋高档小区的坏处,独门独户,邻里之间也少往来,下雨天,忘了带钥匙,便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安澜抬头看了眼六层的小楼,这个时候,它就像是一座孤岛,叹了口气,索性提着行李,撑着伞,在风雨中狼狈地往夜色中还亮着灯的保安室跑去。
跑到了跑安室门口,安澜敲敲保安室的窗户,很快保安便打开了门,有些诧异地看着安澜。“江太太……”
“我的钥匙丢了,行李能不能先寄放在保安室里?”保安室值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非常慈祥的老人,待人非常和蔼,人又热情,小区里住户都相当喜欢他。
“当然可以,”老人接过了安澜手里的行李箱,见她浑身的衣服都雨打湿了,往外透着凉气,不由得说道,“江太太,如果你不嫌弃,在我房间里换身干燥衣服吧,看你这行李箱里,应该是装着衣服吧?”
安澜道了谢,便真搜出了一套衣服去老人的卧室里换了。
“江太太,天冷,喝杯热水吧。”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全身瞬间暖和了许多,虽然皮肤仍然感觉有些冰凉。
“谢谢。”安澜接过水杯,一口热水下肚,整个人似乎被捂暖了一般,安澜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小的保安室,比哪里都来得温暖。
喝完水,安澜又和保安道了谢,然后撑着伞走了出来。
十月的暴雨天,时间又接近凌晨,回婆婆家已然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这片高档小区里,平时从来没有出租车会来,再打他的电话,他也未必会送钥匙回来,看来今晚无论如何是得在外面过一晚了。
安澜轻叹了口气,撑着伞往前面的街道走去。
多数店铺已经关门,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什么客人,开着也是徒劳,还不如在家吹着暖气,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来得惬意,但毕竟还有二十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店开着,将就着也能过一夜。
安澜加快了脚步冲进了肯德基店里。
店里人并不多,近百平米的店,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估计是进来避雨的。店员也只有两三个,在那里闲聊。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没有吃东西,一进店就觉得饿了,安澜平日里对食物总是小心翼翼,总觉得肯德基这样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不适合她,今天却第一次觉得那味道居然有股安慰人心的作用。
跑去柜台点了餐,要付账的时候才发现钱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里面什么都还在,除了现金和银行卡。
对服务员说了抱歉后,安澜回到座位旁,忽然有些想笑。
这应该是她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吧,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的她,先是丢了钥匙,再是丢了钱和银行卡,落得个被锁家门外的下场。
安澜坐在窗户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午夜的街头,霓虹灯冷清地亮着,人影稀疏,夜色迷濛,就连车灯打出来的光线,也变得冷硬而孤立。
安澜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间睡去,这一睡好像睡了一个世纪。
倾泄如注的雨声中,安澜感觉自己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同样狼狈的雨天,在高中校园里,那个粉刷得洁白而明亮的医务室里,他在医生的指示下,为她冲了一杯红糖水。
他是她的同桌,在她因为痛经而晕倒在地的时候,他把她背到了医务室里。
她一直记得那杯红糖水的味道,甜而香醇,这一甜,就甜了她这么多年。
后来她想过无数次,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红糖水。可是她也知道,那不是一杯普通的红糖水。因为那是在她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凄惨的羞辱准备结束自己短暂而又无助的一生时,点燃她活下去希望的一杯红糖水。哪怕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为她冲过那样一杯水。
他是她掉落悬崖时的救命稻草,她孤注一掷地将所有无处安放的感情寄托于他,她不知道那是爱情,当她知道那是爱情的时候,已经再也抽不出身。
就这样,跟着他,从高中到大学,从未表明过心意,却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那一年,他却对一个有着明媚笑容的女生倾尽了心。
他碰到了自己喜欢的女生,那个女生叫顾明枫,是她的舍友。
他本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可是为了顾明枫,冬天的早上会起很早给她送早餐,情人节来临的时候,会送给顾明枫最娇艳的玫瑰,他做了一切她以为他放不下身段来做的事。
那样长的四年里,她看着青春飞扬的顾明枫成为他眼里心里的全部,如同木桩一样沉默地守侯在他们身边,事无巨细,却仍然只是个影子,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取代。
即使过了这么久,偶尔梦到,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
那无望的感觉,在几千个日子里,折磨得她几乎癫狂。
她爱了五年多的男生,爱上了只见过一面的,她的舍友。
安澜从梦中痛醒的时候,店里的顾客只剩下了她一个。两个店员已经趴在柜台上打盹,店里放着轻柔和缓的音乐。
安澜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了表,却发现原来自己只睡了十几分钟。
梦中的情境依旧清晰,或者说早已刻入她的骨髓。那是长在她心上的一颗毒瘤。
可是顾明枫有什么错,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并不爱他,最终她也没有和他在一起。
嫁给她,与他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女人,是她安澜。哪怕她至今都没有拥有他的心。
想到这里,安澜觉得自己有洗把脸的必要。她果然不适合这样独处,她一没事做就会被那些过往折磨得内心发狂。
店里的洗手间如同店里一样洁白安静,安澜洗了把脸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怔在了那里。
镜子里的女人那样的陌生。
记忆里的自己,怎么会烫这样明亮耀眼的大波浪卷发,记忆里的自己,怎么会画这样明艳浓烈的妆容,记忆里的自己,怎么会穿颜色这样鲜艳款式这样前卫的性感衣服,记忆里的自己怎么会把自己涂这么多种颜色?
记忆里的自己,脸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幽怨这样不甘的表情?
安澜伸手摸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鼻唇,甚至连下巴都带着精致的妆容,她那么明艳那么风情万种,就像一团火,一朵盛开的大红色山茶花,从外在到骨子里都洋溢着激情,沸腾着热血。
那不是顾明枫吗?怎么会是她安澜?
可是那个顾明枫在医院里生孩子,她的丈夫在陪产,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就算她变成了顾明枫,就算她全身上下都是顾明枫的影子,他爱的人,还是顾明枫。
她明明是一块冰,再怎么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团火,都改变不了她的本质,她永远也没法温暖别人,只能冰冻自己。
“你是安澜吗?”安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
当他对她说,他爱顾明枫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安澜了吧?
那样刻意地学她模仿她,那样努力地想要变得跟她一样获得他的哪怕片刻的关注,那样费尽心机地去了解她的一切,甚至刻意和她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安澜闭上了眼。
她在这段爱情里早已迷失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记忆里,那个婚礼唯美而盛大。是的,虽然他不爱她,但是他给了她全城最盛大的婚礼。哪怕她的父母亲眷一个都没有来,哪怕她的公公婆婆脸色难看到她不敢抬头,哪怕从头至尾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当伴娘的顾明枫身上,哪怕所有参与婚礼的人都心照不宣地以为那是一场失败的婚礼……昭示着同样失败的爱情……
然而,她还是在做那个梦,她沉浸在她幻想的幸福里无法自拔,可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
她爱他,从十三年前那杯红糖水开始。
可是十三年过去了,她发现她以为的她追求的幸福,原来不过是握在手里的一把散沙,哪怕静止不动,沙都会顺着手缝流下。
“江绪……”安澜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的脸,在她的心里,早已如同雕像一般纯熟。
幸福吗?这得到的六年,幸福吗?
以前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她不敢去想。她以为得到了他的人就是一种幸福,她以为哪怕他是一块铁,她也能把他捂热。
可是现在,她却开始质疑自己。
如果幸福,为什么每天都在担心如果顾明枫点头,她就会被离婚?如果幸福,为什么每次他一和顾明枫出去,她就会觉得自残形秽?如果幸福,为什么每次他缺席她期待他在的日子,她会觉得不安?
如果幸福,为什么会这样的患得患失,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回忆往昔?
“我已经做了所有我想为你做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镜子里像团火的女人为什么会哭得这样凄惨?流下来的眼泪为什么是不热的而是冰的?
“小姐,你没事吧?”店里店员进来上厕所看到安澜对着镜子眼泪横流,惊了一跳。
“我没事,就是胃有些疼。”安澜捂着胸口,对店员感激一笑,然后擦干了泪,转身出去。
店里轻和柔缓的音乐已经变成了比较温暖动人的经典歌曲,暖洋洋地赶走了空气里的每一丝冰冷。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哦!”安澜怔怔地站在洗手间出来的走廊上,听到这首歌,脚步一下子顿在了那里。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有时候,越是温暖的东西,越是比刀还要冷硬,轻轻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