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妹逸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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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谓，隔路不同天，几步之隔，雨势不同，那是有的。却从来没听说，雨水还会拐弯的……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一时无言，两人相对沉默。花无期从门口气急败坏的冲进来，身上湿成一片，急道：“小妹，老和尚，你们有没有把花……”
说了一半，愣住，回望自己。又看看天空。三人面面相觑，佛印悠然合什，道：“阿弥托佛……”
然后他环顾左右，走过去，强挽了花无期的手臂，温言道：“花居士，借一步说话。”而花无期，居然也无所抵挡的由他拉了开来。遥听他悻悻的道：“不用走这么快，你这么知情识趣，哪里像个和尚……横竖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我何必枉做小人……”
这话当然是说给我听的，花无期就这脾气，虽然面子上与佛印一起让开了，可是心里气不顺，也一定是要说出来的……花无期的脾气，我知道，佛印的，也差不多，可是别人的，我怎么就猜不出呢？
听着雨声刷刷，我心中十足无奈。我知道万事不是苏小妹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这样的清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还是我有什么得罪之处？你是不是一定占到上风才肯罢手？而怎么样才叫占到上风？谁来教教我？
停了一息，我对天空，轻道：“二郎显圣真君。”雨势急骤，淹没了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到。我便停下来，等了一息。没神理我，我只好望空施礼，然后心安理得的转身向小天下走。
刚走了有三四步的样子，身后便有人轻咳了一声。果然，神仙连气场也定要占足才好……无所谓，我早习惯了俯就，我便仍旧走回，福了一福：“多谢。”
许久不见，他的声音仍是悦耳，和和缓缓的道：“我只是凑巧路过罢了，没甚么可谢的……”
我抬头，本来想说，救花一命，如赐金银若干，自然要谢，可是……我讶然了一下，他居然没戴抹额……我情不自禁的张大眼睛细看，其实我见过他这只眼睛，就是在那许下千年诺言的初逢中，童年的记忆中，这只眼睛金光闪烁……他额上的这只眼睛，与其说是一只眼睛，倒不如说是很像嵌了一颗明珠。明明是晶莹无暇，偏又光华流转，包罗万象，似乎可以映透古往今来。
“怎么了？”杨戬本来神情微凝，察觉了我的注视，似乎微讶，然后会意，略侧侧头，微笑出来，道：“你没见过？好玩吗？”他极少笑，他笑起来。格外有一种清澈又甜丝丝的味道，额上的那只眼睛似乎也一起在笑，那种笑意完全可以感觉到，可是，细看时，却只有不断变幻的流光，好像一块水光盈润的活玉……
手上一暖，我吓了一跳，这才回神，眨了两下眼睛，看清了这只眼睛下那张含笑的俊颜，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刚才他说的话，于是一板一眼的答他：“很好玩。”
他笑一笑，似乎不知下一句要怎么说，我想要退后一步，顺便抽出手来。步子是退了，他却又跟进一步，仓促的道：“你想摸摸看吗？”
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呃？摸什么？”
他顿了一下，想笑，又吸口气：“我以为你会想摸摸的，其实是摸不到的……”一边说，一边好脾气的笑一下，抓了我手，凑脸下来。
我这才会意他说的是那只眼睛，忍不住咧一下嘴角。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不过，这种剪不断，理还乱，不是我想要的……
指尖未达，便似有火焰灼痛手指，那种热力来自心底，我急急的抽了手，嗓子有点儿痒痒，咳一声：“还是不要了……我还有事，报歉。”弯弯腰施个半礼，转回身来。
良久，身后鸦雀无声。前面的走熟了的小路似乎无限长，我却始终没有回头。做不到，也要做，输不起，仍是输……只不过，输一次就够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雨势渐收，太阳重又出来，花无期在外面，声音不大不小：“看来这草垫子，以后也用不到了，不如丢了罢。”
却听不到佛印的回答，隔了一息，佛印跃上平台，向我躬身，道：“小妹，此处事情也渐了，我想向小妹辞行，四处走走。”
“云游么？”
“是。”
我推开手里半成的山：“苏小妹愿与大师结伴同游……就去……”我随手指一下那个角落：“就去那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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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拥抱无心与佳节乞巧
平台上人影一闪。花无期也跳了上来，“云游？能出的了这个天下吗？”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转问佛印，“佛印，苏小妹游的出天下吗？”
佛印合什，温言道：“天下本就处处纷扰，得天下，舍天下，进天下，出天下，不应该问和尚，应该问小妹。”
花无期等不及，扬声道：“老和尚的意思，你明白不？你走在路上，路人移过伞来帮你遮遮，你最多道个谢，难道还感激一辈子不成？为什么他来遮个雨，你就忽然想要云游了？为什么他就会让你觉的困扰？说到底，你心里有罢了。”
我一时竟是无言，佛印合什道：“花居士说的是。”
花无期没好气：“我不敬佛不行善，我不是居士。”
佛印顺从的改口：“花公子。”
花无期道：“我叫花无期。”佛印便笑笑。不再开口。
我仰了头，看着花无期淡色的脸，似乎比初识时，生动鲜活了许多，浓褐色的眼睛里，也是有情有心……花无期越来越像人了，花无期似乎也渐渐开始喜欢这个人间，如果在成仙和人间之间选择，他会选什么？
奇怪，怎么又想起这个来了……苏小妹舍弃杨戬，是舍爱情就亲情友情，从那个清晨，看他含笑转身，自此一切成空，他好也罢，坏也罢，苏小妹不再去想，不再去要了。这本来不是应该很简单么？为什么拖到今天还没解决？苏小妹不够决绝么？可是，就算杨戬当真是路人，苏小妹对路人，又何必疾言厉色？
凝了眉，忽然哑然失笑，凡事刻意去想，着意去做，便是有心。若是杨戬从那之后不再来，苏小妹的余生，想来亦可以悠然。既然如此，这偶然的重逢，又何必放在心上，全当是无心罢……把那山重又拣回手中，可是方才丢的太过急切，已经磕去了一角，虽然用粘土固定时，大约也可以掩饰，却还是觉的不太漂亮，放在一边，重又拿过一块来刻。
花无期忽然叫，“小妹！”
我抬头对他笑笑，花无期皱着眉别开脸，道：“笑什么！”
笑也错了么？我便低头干活，花无期终于还是忍不住，跳下平台，在我膝前蹲下来，声音忽然变的温柔，道，“小妹，这做神仙。自然比凡人高贵些，所以，不可能与凡人白头偕老，你既然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那么又为何……”
其实他说的对，我从来都不贪心的，千年守候，也不过是为了他偶尔的温颜，可是……现在我是真的不要了……这样的杨戬，不是我心里喜欢的那一个，现在的他，我不喜欢。永记得那天他从天而降，那一凝视，那一笑……那么美，那么美的眼睛，那里面有俯视苍生的大爱，抚民疾苦的大善。大慈大悲，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俱化为光芒万丈的金莲花儿，迎风妖娆，舒展怒放……那一幕永远是苏小妹漫漫生命中，最美的一瞬。
我在走神，没留意花无期又说了些什么，他停下来，似乎在想下面要怎么说，皱着眉想了许久，忽然一甩手：“去他的成人之美……”
石头噼啪落地，刻刀也噼啪飞出，还好这次还没开工。所以倒没摔坏什么……我的眼睛从石头上收回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好像发生了偏移，为啥我居然可以看到花无期的背？我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到佛印仍站在平台上，眉睫深敛，神情一片沉静……
真笨，原来是花无期抱着我。为啥永远对花无期的碰触没感觉，被花无期握着手，那感觉真像是左手牵右手，被花无期拥进怀里，也全然没有抱到美人占到便宜的感觉……我觉得我真像花无期的救命稻草啊。拍拍花无期，表示出一个“差不多就行了呗”的意思，花无期更是抱的死紧，我有点气闷，只好又拍一下，花无期却仍不动。
没奈何，就只好等着，横竖也没什么需要立刻去做的事情，忽然想两苏对我也够放任的，苏轼性情大而化之，本不在意，辙花儿又是新婚燕尔。没心思理我，所以这儿竟成了我的天下……
花无期好像在赌气，奇怪的是，佛印居然也一直在旁边等着，良久，佛印甩出他的经典台词：“阿弥托佛……”随着他这一声，花无期也松开了手，顺便休息胳膊，我正在他怀里松了腿稍息，他这么一动，我险些摔到地上。在空中晃荡两下，也没人扶我，我赶紧自己站直。
花无期别着脸不看我，道：“小妹，你有什么打算？”
“全始全终，先做完这小天下罢……佛印，你也不要去云游了，天下在此，何必舍近求远。”
佛印苦笑：“小妹，你何必强人所难。”
“那好罢……”佛印反正是个闲人，强人所难又如何？我便学人家奸笑：“那你自便……花无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两个都不见了，那烦劳你还像上次，帮我打个马虎眼，混过去，莫让哥嫂们知道我不在。”
花无期哼一声：“好好好，你两个自管逍遥，这个交给我便是。我索性抓个魂魄，做个灵鬼出来，一劳永逸。”
佛印再度苦笑，看我一眼，露出一个“苏小妹学坏了”的惋惜眼神，然后盘膝坐了下来：“这是墨山罢？和尚倒还记得那山势……”我便把石头塞给他，自己去做别的，花无期在旁看了一会儿，便跃上高台，又出去卖花了。
三人各忙各的，日子似乎一切照旧。这天的晚餐是花无期带回来的，破天荒的有很精致的素斋，佛印谢他一声，慢条斯理的吃。忽然有个仆人在角门探头，隔着菜地，看不太清，我向他招手，他才看到我，赶紧奔来，打了一躬。道：“二少奶下帖子给您，说明儿请您过去。”
呀？我有点儿好笑，前院后院，几步之隔，居然弄到要下帖子请我？赶紧接了过来，其实只是一张洒花笺，信手折成方胜之形，拆看时，不过寥寥几笔，写道：“明日乞巧佳节，小妹移步同乐可好？”
呀，一转眼到了七夕啦，喜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她既然写的简单，我自然也就大笔一挥写个好字，交人带了回去。
天还没亮，青儿便着人送来了一篮鲜花花瓣，还有一件绣工精美的新裳。花瓣我没弄明白做什么用，放在屋子里挺碍事儿的，于是踩着桌子，费尽力气的挂在房梁上，还特意摆的正正当当，自己看看，倒很满意。那新裳虽然仍是素色，却在边角俱都挂了彩线，到处牵牵绊绊……要不是看那丝线系的整齐，不像是忘剪线头，我差点没拿剪子剪掉。
端讪了一会儿，正要穿上身，已经有人送了热水进来，调好了水，问我花瓣，我这才明白原来要拿花瓣洗澡，赶紧又桌子椅子的叠上，摘下来，倒进水里，香气熏人。勉强的泡了小半个时辰，穿上那件线头衣去前院时，不过才辰时。
以为这回算早了。没想到一进门，便见苏轼和大嫂都在，俱都着了新裳。院中设了香案，摆着一些瓜果喜饼之物。这个我倒知道，小的时候也摆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