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许三生雪-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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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轿,我们回去。”董青璇道。
董青璇很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难受得紧,曾经这些人都是一同工作休息的好兄弟,前些日子他们还拼了命的来救她,她伤的不止是傲哥,还有河虎帮所有的朋友。
侍女唤来的轿夫很快便到了,侍女掀了轿帘,唤了声小姐。
隔着那顶轿子,董青璇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个巷口走出,傲哥还是叼着根稻草,他身后也跟着三五个乞丐,他们往这边过来了,董青璇不敢细看傲哥,便要上轿。
“喂,小姐。”那个低沉的声音唤住了她。
董青璇僵着身体不敢回头。
给些银两吧,好人有好报。”傲哥说着便过来了。
那是乞讨时的语气,董青璇飞快钻入轿中,傲哥该是没看到她,她听到侍女给了他些铜板。
“快走快走。”
“谢谢了。”
起轿时,董青璇往后看,傲哥带着乞丐已经往别处去了。
原来下了决断之后,再见面也是陌路了。
“小姐,这款样式有些古旧,费时耗工,若是大量进了,怕是会折本啊。”宝月阁的后堂内,郝掌柜候在旁,他双手交错在身前不住搓着,两个大拇指已经搓得通红,他年逾花甲,长髯垂胸,下巴存了几分肉,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年轻一些。
“古旧?我觉得这样子挺好,怎么会有姑娘不喜欢呢?”董青璇指着其中一个图样。
“可是,这簪子去年卖过,实在是卖不出去,小姐你不信,这仓库里还积着一些呢……”
“笑话!你是说我眼神儿不准?我眼神不准倒是你的准了?”董青璇一拍案,郝掌柜忙低了头,连连道着不敢不敢。
“刘易轩说了,怎样的金银首饰都由着我进,我看……这个更好。”
“不,不,小姐,这个比起刚刚的更为滞销……您还是……”
董青璇边挑着样式边为这吓得不敢抬眼的老人可怜,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挑的那些一见便是无人问津的货色,但这是刘易轩自己奉上的,将一个生意做大不容易,但要赔掉一个生意倒是简单得很。
“郝伯,你就按着青璇的意思去做吧,这姑娘们的心思,到底还是姑娘比较了解。”门堂处传来声音,刘易轩已经过来了,郝伯无奈地应了几声,也便退下回了前堂。
不得不佩服刘易轩,宝月阁的生意每天都好得很,从门面进来,便会觉得装潢摆设雅致无比,精致些的首饰由锦盒装着放在木架之上,每个锦盒旁都点盏小竹灯,这淡黄的光线将那些本就美丽的饰物愈发散出光彩来。
可以说,整间宝月阁便是件漂亮的饰物,而董青璇现在想做的,便是一点点将这件饰物敲碎。
见刘易轩来,董青璇图案册子放到一边。
“我刚刚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我说过今后宝月阁要进哪些首饰都任由你愿,自然没有任何不妥。”
“可那些掌柜伙计们……似乎不是很喜欢我。”
“呵,怎会,你是宝月阁未来的老板娘,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刘易轩说着从怀中掏出对玉镯:“这是你上回说想要的,一刻钟前才送到,整个洛阳城找不出第二对。”
刘易轩给她戴了,笑一声,好看。
其实董青璇说得并没有错,不单是宝月阁的掌柜,连手下的小厮有时都在私语,觉得她留在他身边目的并不单纯。刘易轩在一旁坐着,边喝茶边看董青璇摆弄着手上的镯子。
无论她是真喜欢还是假装喜欢,他都会给她最好的,将账簿宝月阁还有地契都交予她,若是挥霍破坏那些东西能让她觉得愉悦,那任她放手去做吧。
他刘易轩不在意那些,只想她在身边而已,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夺回,即使是虚情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若还恨着,那便尽管来报复吧,在他弄垮董家时本以为仇以偿账已清,可那实在是太天真了。
除非其中一个人死去,否则便会一生一世羁绊下去,他想每天都看见董青璇的面容,即使这羁绊是仇恨那又怎样呢。
第七十一章
“饼伯,吃些东西吧。”
小虎只得将粥又放回旁,河虎帮内再没人提起董青璇了,只除了这榻上面容憔悴的老人,老人叹了口气,又开始每天都有的念叨,饼伯还是觉得董青璇变了心意跟随刘易轩都是他一时冲动之错,现在白白失了傲哥那么好的男人,连河虎帮都不回,一定要留在那畜生身边,他便很是感慨。
“别管我了,我这种老家伙活在世上也是浪费食物,让我去吧,我要去那边服侍老爷……”
小虎知道,饼伯一面觉得董小姐做得不对,一面毕竟也是在董家做了多年的管家,怎的也放心不下董小姐,这两难矛盾下,也就只能折腾自己来让心里好受些。
布帘哗得掀开了,小虎回头,便见是傲哥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老人眨了眨眼,瞬间泛出泪光了,饼伯看傲哥环手立在他床铺前,哆嗦着唇便在眼角抹了抹。
“大个子,我对不住你……如果不是那天我一时糊涂,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你杀了我吧,我这把老骨头不死也没用,你不用劝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没把小姐保护好,最后还是让她去了那儿……”
“大个子,你怎么不说话,对,你也是很生我的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到嘴的鸭子飞了,自然连劝都不愿意劝我了,你这回来就是想把我捆捆丢进河的吧, 那我有个请求,你捆的时候可给捆紧些,在席子外头再绕上一圈,人老了身子骨就轻,不这样的话才没漂一会儿就会从席子里落出来了,我想要一直漂到老爷的坟 前,没脸见他,漂过他坟前的瞬间道个歉,阎王老爷也不会……”
饼伯还正说着,突然被傲哥一把揪了上身往墙上提了提,傲哥左手端了碗,将碗往饼伯手里一塞。
“快吃了,炊事组那儿说你已经赖了十顿饭没做,这月的闲钱是一分都领不得了。”
傲哥命令完后还是在床铺旁坐着,饼伯抖抖嘴角,几滴泪便落到了粥里。
傲哥一直坐着,等饼伯碗中的粥见了底后才起身。
“喂,大个子。”傲哥就要出去前饼伯唤住了他,“小姐她只是一时糊涂,很快便会明白过来的,你不会不要我家小姐的……对不对?”
光线从门帘掀开的一寸地方挤进,傲哥脚下的一块三角形的区域已经被铺成了金黄色,他眉目深邃,看得清明的便是好看分明的高鼻与嘴唇。
“吃完就去做饭。”傲哥答了句,转身便出了房间。
又是一天阳光普照的日子,河虎帮乞丐们的生活便在河滩上开始了,半个时辰之后外务方的各个组会去洛阳城,内务方的组员们会留在这儿,吃饭,做活,睡觉,是谁说只要其中一样得到了满足,其它两样也便能跟着满足,而若是每日这三样事都做得漂亮,这一日便不算是枉费。
傲哥坐在河边的岩石旁,河水那侧连绵开的山脉还隐在烟雾之中,若人这一辈子只是那么简单,那么那些琐碎的幸福与痛苦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刚刚他无法向饼伯许诺什么,他信这世间没有他夺不到手的东西,但那个女人,那女人并不是货物,她不愿,他就不会去勉强她。
“傲哥,傲哥。”河滩西边跑来个乞丐,一阵风似地到了他面前。
“傲哥,你猜,我们刚刚见到了谁!”
来回报的乞丐看着很兴奋,额上布的汗水结成小条淌下眉毛快落入眼睛了他都没顾得上擦,傲哥示意他说下去,乞丐咽了下口水,张张嘴还没看口,回头看看,便跳了脚往后指了。
顺着看去,西边又过来了四五个弟兄,他们入团黑云般往这儿过来了,那脸上的兴奋劲丝毫不输于先来报信的人。
他们架着个人,近了些傲哥便看仔细了。
一月不见,这人清瘦了许多,一身做工上好的紫衣已变得污糟不堪,下摆几乎已经全部破裂了,膝盖处破了几个洞,便能从这儿窥见里头的膝盖,靴子还是完好的,只是沾了几寸厚的泥泞,也看不出原本花俏的图样了。
“傲哥我是在座破庙不小心撞见的,嘿嘿,本想只是去庙后面摘个葫芦,谁想到就捡到这么个大宝贝,哈哈。”
乞丐们各个喜上眉梢,傲哥对他们点了头,乞丐们便挥着棍子互相嬉笑着离开了。
没了支撑,他们带来的人便瘫坐到在地,傲哥走近了些,地上人无力地撑着半个身子,歪着头往这边看,长发盖住他大半个脸,傲哥上前将他的发拨开,指尖碰 触到面容时这人一阵发颤,一张漂亮的面容便在发后现了出来,比起身体,他的脸庞消瘦得并不厉害,只是双颊没了血色,下巴尖了,他睁眼望着傲哥,清灵的眼看 着更大了。
“呵。”少年嘴角飘出个字,随即扭过头。
傲哥将花满楼交给申通时,申通说花满楼已经几乎七日没有进食了,他本是不愿喝送上的粥的,但粥香在整个房间飘动,当他不由自主着喝了一口后,便再也忍不住将整碗都喝了下去。
在申通料理花满楼时,河虎帮的乞丐们便在纷纷相传着那青龙帮的下作帮主已经被他们抓到,现在青龙帮已经完全消失,看花满楼现在这副样子就如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要蒸着炖着可不全凭傲哥的意思。
现在花满楼躺在床铺上,傲哥靠着一边墙面站着。
“怎么弄成这样。”
傲哥问花满楼,吃了些东西,力气却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傲哥才放心就让他毫无束缚地呆着。花满楼换了身干净衣裳,看着没有一早的狼狈了,他看看傲哥冷笑一声。
“灭了青龙帮的人是你,倒还开口问这废话。”
“青龙帮虽灭,我也没要了你性命,你大可自个儿去找个生路活计,这不是难事。”
“活计?”花满楼双手环胸,瞥了傲哥一眼,无论何时,这男人始终都这么骄傲地俯视他,本以为这回是真要去阴曹地府了,却偏偏被他救了回来。
“你觉得我花满楼该做怎样的活计?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每日只拿砍刀与背篓的樵夫,卖个三斤猪肉便满足的屠夫,还是在烟花之地做个门前拉客的跑堂?”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这些得了小钱便沾沾自喜,再努力做活也只是听人吩咐的蝼蚁贱命,我花满楼的命才不是如此!”花满楼直视傲哥,双眉已经蹙起了,“本有多少人对我惟命是从,仅因为我一个疏忽,你便把一切都破坏了。”
“既然那么多人对你服从,事过后你大可再去重组他们,又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花满楼咬咬牙,别过脸没去回答他,青龙帮遭了大火,在那场火过后他顺利逃生了,山顶的居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在洛阳城中找了许多从前的弟兄,他们身 上还带着逃跑时卷走的银两,他们在酒楼喝酒吃肉,见了他却生怕是过来讨还银子,草草丢了他几个包子完事,有些弟兄已经做了乞丐,但他一打听他们却是已入了 河虎帮。
那些从前的弟兄,在听他说要重振河虎帮后,没有一人理会他。
他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爹送的帮会竟被他生生葬送,他栖身在郊外的破庙,不知不觉就饿得没有气力行走了,没想在今早还是被河虎帮的人抓了回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青龙帮抢回来。”
“可惜你现在连治理好一个丐帮的能力都没有。”傲哥看着花满楼,这少年依然如此倔强,只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想要的东西便只是直力去夺,很多道理他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