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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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南风黯然不语。
“我知道,你是深爱着你的父亲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如果说七岁的慕容南风只是因为负气出走才这么做的话,那么今日的南风,是因为无法面对你所经历的过去,才称自己为卓南风!你不敢正视真正的自己!可是,你就是慕容南风!”司空毓儿紧紧地抓住南风的双臂。
“我……没有!”卓南风后退几步,面色苍白。
忽然他长身一跃而起,跃入林中不见。
火际飞蛾
司空毓儿走进逍遥宫大殿。殿中的盘龙坛内燃着熊熊的火焰,月姬安然地斜倚在华座上休息。
“寒星参见宫主。”司空毓儿俯身拜倒。
“南风可曾将本宫的话带到?”月姬并未张开眼睛,幽幽地道。
“少宫主他……”带话?毓儿狐疑。
“他还是在和本宫怄气。”月姬睁开眼睛,挥手示意,坐起身。他果然不肯回来。
“少宫主他还是关心宫主的。”司空毓儿站起身安慰道。
“几日前,他来问我,为何要如此利用你。告诉本宫,你怎么想?”月姬只道司空毓儿已知端倪,淡淡地道。
“宫主的吩咐,自是经过细心安排,属下相信宫主自有用意。”司空毓儿怔了一怔,不明话端所指,只得如此答道。
月姬点点头:“你随我来。”
司空毓儿跟在月姬身后,走出大殿,走过几道建筑,经过花渐凋零的园子,来到了卓南风的住处,秋心小筑。
月姬摈退一众手下,只留下司空毓儿一人,带着她来到花厅的西间。帷帐后余烟袅袅,金貎炉内香未散。只见迎面的墙壁上,赫然挂着那幅画轴。
司空毓儿曾经看过那幅画,画中人是月姬与南风的父亲慕容枫。
“逍遥宫毒物众多,要控制你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你可知当初为何我没有用毒物来控制与你?”
月姬问道。
“寒星不知。也许……宫主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控制我。”
司空毓儿知道,那一日自己与月姬立下契约,她是可以拒绝的。可是月姬似乎并没有拿自己来牵制慕容后人的意思,反而对自己信任有加。
“本宫要的是心悦臣服的手下,而不是一个只能为我控制的工具!也许逍遥散并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可是,它毒发的时候,可以让人直面死亡的威胁!如今的你,连死都不怕,试问,你还会怕些什么!”月姬说这话时,只幽幽地看着那幅画,竟像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
司空毓儿心头慨然,是啊,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可怕……
每一次月圆之夜的噬骨焚身之痛都会把自己折磨到死的边缘,最初的时候,她真的一度曾起过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直面死亡,使她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她要坚持着走下去……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画中的男子是谁?”月姬问道。
“寒星不敢。”司空毓儿谨慎地答道。
“二十年前,本宫潜伏在遮幕山庄,嫁给慕容枫为妾室,只为了帮我的师傅逍遥子报仇。这一呆,就是七年之久。十三年前,我的师傅终于大仇得报,遮幕山庄终于毁在我师父逍遥子的手中。那个时候,南风他才七岁。”
司空毓儿虽然早就隐隐约约猜到如此,可是今日亲口从月姬嘴里听到,还是感到震惊不已。十三年前,应该就是她与南风相约见面的那个时候……
南风……他亲身经历了那场嗜血的变故,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而且如今,他竟身在此地。如此对立的处境,他已经苦苦挣扎了十三年之久。
“为了救我,南风被我师傅逍遥子的催魂掌打得筋脉尽断,被困在冰室三年之久……我可怜的风儿……”说到这里,月姬不由地黯然神伤。
筋脉尽断!司空毓儿心中又惊又痛!虽然不知道究竟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看这画中的一对璧人,心中也不免升气一段莫名的悲凉来……
“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孩子死去!所以我留在了逍遥宫,做了一宫之主!练成了绝世武功,来接起我儿的筋脉;我再也不能看着我的风儿受到任何伤害!再也不能!”月姬看着那幅画,眼中竟有泪光一闪而过。
“你还是爱他的……对么?”看这画中的那位俊儒无比的男子,司空毓儿问道。
月姬微微侧首,神色顿时化作冷漠:“从来没有。”她撒谎。
“所以……我杀了他!”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为了南风,本宫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我要将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我绝不能输!”月姬说这话时,眼神竟是异常的坚定。
司空毓儿心中暗凛,心下顿时对月姬感到释然。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南风,还有画中的那个男子……
可叹造化弄人,原来自己和她一样,此生都在作茧自缚,即使明知结局会犹如飞蛾扑火,也要倾尽心力。
从来彻悟者罕!芸芸众生,渺渺世人,又何尝都不是如此。
“本宫留下你的性命,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本宫自己。你……可认得此物?”忽然,月姬从袖中拿出一物。
司空毓儿看去,只见月姬掌心之中,竟有一根牛毛小针,幽幽地闪着寒光。登时摇头应道:“寒星不知。”
“你不是始终担心本宫会将遮幕山庄的后人置于死地么?其实你错了,遮幕山庄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逍遥宫。”
“本宫当初不过是想把慕容筠玉囚困在逍遥宫罢了,并不想取他性命。”月姬将那小针放进毓儿手里道:“不要小看了这根小针,它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记住,此次任务途中,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须一概置之不理。只要将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妥即可。”
司空毓儿抬起头看着月姬,这是何意?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本宫不管你认为是利用也好,逼迫也罢。如今的武林,暗流涌动,只怕不久就会有一场劫数,到时恐怕就连逍遥宫也可能难以幸免,何况你我!也许从你认识慕容燕那天起,你就已经注定了会被卷入其中!你去吧。谨慎行事,不得有误!”月姬说毕走出小筑。
司空毓儿轻轻走出小筑,走进园子。孰对?孰错?世间事从不是一句对错便可了断的……所以,置身其中者,只能坚守当局者迷的阵地,旁观者从来都只是看客,所谓感同身受的唏嘘慨叹,不过仅仅是慨叹罢了,于局中世人无益。能够打破这其中迷局的,只能是世人自己。
慕容筠玉离开城镇,继续上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到了渡口。到了那里乘船西上,沿着长江,过江阴,游三峡,观巫山神女峰,览白帝城,便可回到他期盼已久故乡。
父亲和母亲一定在那里等自己太久太久了,还有鬼影子,白姑娘,还有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小姑姑。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脚下如同生了云一般,健步如飞,一点疲累之意也无。
就这样不停息地走了两天,遇到市镇也不曾落脚,终于慕容筠玉在一处密林的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休息片刻。从包袱中拿出干粮和水,慕容筠玉兀自吃着,心情舒畅。
忽然,一道黑影从林间蓦地掠来,带着一股强劲的掌风,杀招及至!
慕容筠玉心中暗凛,丢下手中的包袱,翻身退向一旁。
那人站住身形,慕容筠玉方才看清,竟是在影子谷中曾遇到的那一位鬼面男子。
他依然带着面具,可是声音依然是冷漠无情:“想不到,不过数月未见,你的武艺便有如此进步——”
慕容筠玉心知,定是那位救命恩人传授自己的武功令自己近来修为大进,而那鬼面男子并不知道这一节。便笑道:“有那么多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岂能遂了你们的心,令亲者痛,仇者快呢!”
“哈哈哈……”那鬼面男子长笑一声,冷酷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父母双亲已经双双身死的消息!”
“你说什么!”慕容筠玉脸色大变,胸膛翻滚,一时心乱如麻……
那鬼面男子继而冷笑道:“啧啧啧……真是个可怜人!不过,很快你就不会孤单了,我这就送你和你的父母团聚!”话音未落,身形已经一跃而起,掌风又至!
慕容筠玉应对不及,只得暗运内力扬手硬接下了这掌,他哪里是柴少康的对手!一时顿觉体内脉息激荡,嗓中一甜,一口鲜血已经吐出。自己也被击出丈外,摔倒在地。
那鬼面男子轻轻地摇头,不屑地道:“瞧瞧,本座要杀你,简直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
“你的命,本座已经留的太久了!只可惜你太令本座失望了!现在,本座非要收回不可了!”
鬼面男子再次出击,慕容筠玉强撑着起身,按照恩公所教自己的法门,暗暗聚起内力,碧游诀便经由周身几处大穴,汇至灵冲,筠玉一跃而起,想要与那鬼面男子拼死相博!
两人双掌相接,那鬼面男子眉头挑起,惊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慕容筠玉勉强笑道:“这是本少爷自创的一门武功,要取本少爷的命,没那么容易!”
那鬼面男子冷哼一声,自己方才那掌不过才使出六成内力,一时暗暗运力——
筠玉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劲从掌心传来,便知自己的内力渐渐不支,可是此时却断断不能撤掌……
终于筠玉被震开数丈,口中鲜血不断流出。
那鬼面男子渐渐逼近。
“你的武功倒有几分意思!只是,妄想现在就与本座抗衡,简直是不自量力!受死吧!”鬼面男子右手凝起一股微微地泛着紫光的气劲,就要向向筠玉拍来。
慕容筠玉已经深受重伤,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掌向自己的天灵盖处拍来!
正在这时,一道红白相间的气劲忽然袭向那鬼面男子后心!
那黑衣男子顿觉身后受到威胁笼罩,转身之际右掌反手向后,左掌却已经在筠玉的前胸击出一掌,随即翻身逼向身后的偷袭者,痛下杀手!
鬼面男子顿时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她不知何时已经向自己身后掠来,自己竟然在其近身之时方才察觉,其轻功和内力可想而知。雷霆之际,自己手中的那一掌已与那女子相接。
那女子面覆重纱,看不见容貌,身手却又快又狠!
两人身形相接,顷刻之间已经数个回合,鬼面男子连出两掌,那女子丝毫不曾退惧。鬼面男子凝聚了自己九成内力,直向那白衣女子胸前拍去。
此时勉强维持的筠玉分明地瞧见救自己的竟是那白衣女子,心中又惊又喜,奋力喊道:“姑娘!他出手狠辣,你要多加小心!”
一时口中再次吐出鲜血,终究体力不支,再难坚持,昏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见状,心中亦是十分忧虑筠玉的安危,也暗暗催动内力,双掌中再次聚起一道红白相间的光芒,全力相接。
两人强大的内力在林间形成一个强大的气场,地上的沙土卷着小石子飞腾肆虐。
经那内力激荡一震,两人均翻身后退。
鬼面男子不由地挑起眉头。
此人所用的武功,分明是逍遥宫的路数,她的内力修为不低,竟能接下自己三掌而面无惧色。鬼面男子仔细打量那女子,登时轻笑道:“原来是寒星使驾临,逍遥宫主的爱徒,果然是好身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放了他!否则,今日你我定会拼个你死我活,大家都没有好处!”那女子开口,冷冷地道。
见到柴少康并未出手,白衣女子继而又道:“寒星纵然今日丧命你手,也没什么,可是师父定会挥师自在城,为她的爱徒,报仇雪恨!”
那鬼面男子盯着面前的白衣女子,沉思片刻,轻笑一声却并不答话,长袖一挥,向林间跃去,消失不见。
那女子呆立在原地片刻,直到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