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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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儿大惊,看着完颜希尹。他甚至都没用“可能”这样的字眼。
完颜希尹看着她,沉默了数秒,众扬起手中的公文:“你一定不会想知道,此时的宋国皇城,发生了何事。”
他苦心营谋多年,终于在三日前的夜里,他想要的那股东风,到了。
毓儿的心地闪过一丝惊慌。发生了何事?
“难道……”她几乎无法呼吸:“难道金国已向宋国开战?”
完颜希尹摇摇头,并不认同她的猜测:“金国早就已向宋国开战,只是北宋朝廷尚未察觉罢了。”
早已开战?毓儿惊恐不已。
完颜希尹继而看向那地图:“金国的军马,早已在去年攻打辽国的时候,就已逼近北宋的疆土。西江古城的杀戮和议和,只是金国的一次试探。早在五个月前,东起北安州,西至幽州,宋土北疆沿线,我们大金的兵马早已暗度陈仓,时刻准备全面南下攻宋。如今西夏已向金国俯首称臣,大金已无丝毫的后顾之忧,攻宋的天时、地利已皆备。”
他竟就这么站在眼前将这等军政大事如此淡然地讲给她知晓?!她惊惧地看着那张地图,睁大了眼睛……
“北宋的边域守将,多是无能庸碌之辈;上下贪安图逸,又傲慢轻敌。众将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唯恐生事,隐匿边境军情不报。倒是也有几位将领,虽有一身正气,但未及军情奏报传递与北宋天子之手,就死于把持朝廷的贪官污吏之手。依照目前的形势,只要金国大计尘埃落定,来日金军大举进攻之时,北宋将溃不成军。”完颜希尹幽幽地道。
半年前他身为监军,与完颜宗翰大将军一同南下,名为收服前辽残部,实则在暗中严密部署。直到今时今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天时、地利已备;此时,也许老天都在暗中帮他,最后的人和,也已渐成气候。
看着那份加密的公文,完颜希尹一时静默。
赵玄德一定怎么都想不到,在最后的关头将他拖入泥淖,架在火上炙烤的人,竟是他的母后,陈太后。这次只怕就连楚淮王爷赵应乾,也将无法善终。这样的时机出现,要比他预想的,要提前了至少两年。
且看今日天下,谁主沉浮;乱世浮沉,红尘谁定。
面前的人如果知道了那密报的内容,只怕会更加痛苦吧。完颜希尹走回书案,将那份公文重新用蜡封好,锁回箱子。毓儿深思混乱不已,哪里记起再问及那密报。
“战争,从来都是男子的事。”完颜希尹继而看着毓儿道:“你只需记着,今后阵前无论发生何事,都与你无关。”
毓儿看着眼前的硕大地图,脑海化作一片空白。究竟这是……为什么会如此之快!
所以,就在不久的以后,他这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金国的铁骑挥戈长驱南下,与北宋军民厮杀,要她眼看着中原大地血流成河?!
不可以,不可以……那里有小蝶,有筠玉,还有赵大哥……她怎么能看着他们被冷酷的战争就此吞噬!
她的头开始阵阵轰鸣,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匕首你要随身携带,不可丢失。”他继而道。“今后你只需做好唐括太后期望你做的事就好。如果你肯好好地活着,也许,你还可以等到和你的妹妹小蝶重逢的那一天。”
当听到小蝶这两个字的时候,她骤时不寒而栗,身体颤抖起来。她看向他。
想到完颜希尹极可能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毓儿顿觉可怕,不由惊恐地退后了几步。
“就在我们回阿城的那天,我才从唐括太后的信中得知,狼首刺青,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完颜希尹看着她:“那时我才知晓,原来自己中了三少的计谋而不自知,原来你还有一个妹妹。”
身后便是茶几,毓儿已经退无可退,头脑一阵晕眩,伸手扶住几案。
他是故意的,完颜希尹是刻意告诉自己这些机密军务!
“当日你潜伏在丐帮,本不该卷入几国暗战;但我猜,你是在遇到了冷三少之后,才被李代桃僵,和我一起来到了金国。”完颜希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关于狼首刺青,我们找到你一个,就足够了。”
“我这么告诉你,就是要提醒你,方才你所听到的,俱是金国此时的重大军机秘密无疑。不要轻易地想要将这些事泄露给北宋那方面的人知晓;否则,你这么做,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你的族人。”完颜希尹淡淡地道。
毓儿顿时低下头,紧张之余,死死攥住自己的衣摆,惊惧万分。方才,她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而他,却早已将她看穿——
“一边,是你的族人。另一边,是你的妹妹。孰轻孰重,你自己决定。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过了今天,一切将不由你决定。”他依旧看着她。
毓儿痛不可当。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撕裂,为了想要平衡天秤两端的些许倾斜,她几乎快要耗尽所有的气力……
诚然如完颜希尹所说,她早已没有时间了,她也早已经,没了选择。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完颜希尹即使是为了顾全大局,也绝不会将她的性命留到明天。
她站在那里,紧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的肉里。一边是族人痛苦的哀嚎,一边是妹妹的性命,这……该如何取舍?!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她重重地将手捶打在茶几上。她红着眼睛,看着完颜希尹,滚落下泪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完颜希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难道你就这么想看着我们耶律一族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心,难道是铁做么!”
完颜希尹面上一冷,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卷册收好,神色复归平静。
“用过膳后你好好准备准备。今晚我会带你去见你的族兄。时间有限,你和他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话别吧。”完颜希尹说毕,便先走出了书房。
毓儿为他突来的安排愕然,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噙着泪,无限痛苦地将案几上面的杯盏全部推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夜色低沉。寒风凛冽。
灯笼里的灯光十分的微弱,似乎随时都会被西风吹灭。马车缓缓地行驶,终于停在海滨王府门外。
毓儿看了闭目养神的完颜希尹一眼。面对这个人,她的心底,实在是无法升起一丝感激。
提着木盒,她走下马车,踩着地上残留的冰雪,通过了守卫,走进了海滨王府。
大殿内依稀亮着灯,有人还没睡。
毓儿推开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病人的咳嗽声不时地传来,毓儿每往前一步,都觉煎熬。
“哥哥……我来看你了。”毓儿看着枯坐在灯下的人和满案的经卷书籍,泪流满面。
耶律延禧放下手头的卷册,看到是她,神色终露出狂喜。
“是你。你来了?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激动不已。这种即觉十分的激动,又觉十分的痛楚的苦况,如何能为外人所知。
“是我苦苦哀求宰相大人,他才带我来的。”毓儿低声道。
“宰相大人?”耶律延禧骤时眉间飞上狐疑和防备,古怪地问道。
毓儿点点头:“哥哥,我给你带来了些药材,还有一些吃的。你的病那么重,不能再拖了。药材交给耶律大石,让他为你及时煎了。你要按时吃药,尽快好起来。”她扶住他,让他重新坐回座椅。接着她为他把脉,查看他的病情。
写下药方,毓儿将药方和药材悉数交给耶律大石。
感受到毓儿的血脉至亲关怀,耶律延禧稍稍放下防备,心头亦觉悲苦交加。
“哥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说到这里,兄妹二人,心中都是无限地沉痛。
“哥哥你要好好养病,不要再带病读书了。”毓儿劝慰道。他的伤寒很重。拖了那么久,他依旧坚持秉烛夜读,实属不易。
耶律延禧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毓儿继而强笑道:“哥哥,我有契丹名字了,是太宗亲自取的,叫耶律鞑塔。”
耶律延禧听了,呆看毓儿半晌,无言以对,又是微微点点头,眼眶却有些潮湿。
“你在外面,一定也吃了很多苦头吧。”耶律延禧语出苦涩。
毓儿强忍住眼泪,忙摇摇头:“哥哥不用担心。宰相大人他对我照顾有加,我很好。”
可是耶律延禧听了却变得神思飘忽,口中喃喃道:“宰相大人?宰相大人?那不就是完颜希尹?”
毓儿点头。“正是他。哥哥……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她流着泪,将自己偷藏在袖中的那串带血的珠链取了出来,放进了耶律延禧的手里。“这是……撒里衍……临终之前交给我的。我想,她一定也希望你再看看它。”
耶律延禧看着那珠链,顿时如遭电掣。
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耶律延禧顷刻间泪如雨下。
那只是一串用各色珠子和松绿石穿成的项链,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粗糙。他怎会不认得,那是他最疼爱的四女儿耶律撒里衍出生之时,他亲手编给她的礼物……
“撒里衍……我的女儿……”耶律延禧痛哭出声,心中的悲苦之情,可想而知。
毓儿的悲痛已经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是她却不知道,面前的族兄,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着这样的遭遇。面前的人,一次又一次独自忍受这样的心碎欲绝,一次又一次地被凌迟在亲见血肉至亲被弑杀的绝望边缘。
两人看着那串珠链,相对哭泣;静夜之中,唯有亲人的泪水,是对撒里衍的最后祭奠。耶律大石陪着两位主子,更是呜咽不语。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有人在大殿外轻叩木门。听到那声响,毓儿面色苍白。
“哥哥……我要走了。你要保重!”毓儿说完这话,就要离去。
可是耶律延禧这时却拉住了她:“妹妹……”他将那珠链,神色肃穆地戴上了毓儿的脖子。“你是我们皇室最后的希望,戴着它,它会给你力量……”
毓儿流着泪,重重的点头。
“哥哥,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为耶律族换来一线生机,无论要我做什么!就算我死了,也没有关系。这是我身为耶律一族的宿命,我会去完成它!就像撒里衍一样,耶律一族会永远记得她所遭受的苦难!”
“不!”耶律延禧忽然摇头落泪,他神色凄怆地拉着她的手道:
“你要活着!去求宰相大人,你去求他!完颜希尹不仅位高权重,还是这金国最聪明的人!鞑塔,如今耶律直系皇族,只剩你我二人……而我,此生只怕是要困死在这里……你是我们皇族的最后希望!只要你去求他,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女人,就可以好好地活着!你去求宰相大人!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是契丹!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是契丹……”他重复着那句话,眼里带着数不清的莫可名状的悲痛和绝望。
也许他已见到了太多亲人的血;也许,他早已不能负荷。
毓儿无从回答,终舍了族兄,泣不成声地道:“哥哥……你保重!”说毕,她冲出了门外。
南辕北辙
毓儿别了族兄,走出海滨王府,走到那马车下。擦干了眼泪,她上了马车,沉默地坐在了完颜希尹对面。
方才那凄痛的话别犹萦绕在耳际,毓儿强忍着伤痛,不想再在包括完颜希尹在内的金国人面前落泪。
“你哥哥耶律延禧的病情如何?”完颜希尹出言问道。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毓儿毫不客气地道。
完颜希尹对她的不知好歹似要发作,却又忽然平静下来。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他给的时限已过。
她的确已别无选择,但只要她不动作,那就是默认。他已成功地逼她就范,迫使她加入金国的阵营,不管她愿不愿意。
“子时已过。”他有意无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