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梨魂-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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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门外，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雪离，雪离她就在外面啊！
“外面月色很好，怎么，你不想出来吗？”雪离步下台阶，仰望皓月。
“吱呀！”一声，赫连戈翼拉开门，却没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一袭白衣，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资窈窕的黑衣女子。
雪离转过身来，赫连戈翼日日描画的清丽容颜早已遮上一层轻纱。
“雪……雪离？”赫连戈翼迟疑。
“只是数年不见，你就迟疑了？”雪离淡淡笑道，“来赏月罢！”
赫连戈翼亦是一笑，步下台阶，两人站在偌大的前庭，雪离望着明月，赫连戈翼望着雪离。
雪离余光瞥见他凝视自己的目光，浅浅一笑，抬手将面上的轻纱揭去。
“雪离，你变了，变得比从前更美丽，也更清冷了。”赫连戈翼喃喃道。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雪离转过目光凝视他。他不是一样也变了么？变得更有威严，变得更像一个王者，而不是从前那个习惯听副将话的赫连戈翼！
“想必我出兵攻打宋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赫连戈翼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国事。
自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然知道，他们两个今生只能并肩作战，而不可能携手人生，因为她眉间的那份清冷真的太冷了，冷到他无法真正的接近她，他亦知道她的温柔只留给了一个人，那便是陆萧让！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嗯！”雪离颔首，“做为一个王者，这是应该有的雄心。”
“你还会帮我吗？像从前一样！”赫连戈翼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帮你……我会帮，可是却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过往的一切永远都只是过往。”雪离低低道。
赫连戈翼嘴唇微动，却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知道她不会将心中的私事透露给别人。看着一袭黑衣的雪离，他蓦地想起两年前大漠上那白衣翩舞如蝶，时至今日她虽然比从前更美，也依旧站在他的身边，然而心里却没来由的一痛。赫连戈翼深深地感觉到，就像她说的一样，过往的一切永远都只是过往，从前的雪离早已经被深深掩埋了！
赫连戈翼在心里对自己道，只要她在我身边便好，只要能看着她便好，别的也不再强求。
“你旅途劳累，先休息几日，三日之后便战最后一场，若胜便胜了，要是输了就一败涂地！”赫连戈翼仰望皓月，话语间颇有帝王之气。
看来从前雪离的玩笑话，竟成真了，他真的是配做单于！
“嗯！”雪离低低的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戈翼也不想去猜测了，他只要能看着她便好，其它一切，他都不想探知。但是有件事情他很想知道，“这次的应战，一定会遇见宋的将军……”
雪离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即便是交上手了，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亦是不会。”
赫连戈翼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她说的这般决绝，就必定会做到。
沉默半晌，赫连戈翼道，“雪离，我只是要你一定好好的活着，即便遇见陆萧让也要毫发无损。”
雪离不做声，只静静的仰望浩瀚幽深的夜空，这月色一如两年前的十里城梨林，也宛如陆萧让深邃的眸子……
赫连戈翼凝视她许久，终究也是不做声，陪她一起看着月亮，这般的宁静。为了眼前的人，只要她说一句他便可以放弃权利，放弃身份，然而即便他这样做了，她依旧不会接纳他。就像现在这样，即便只能这样，他也愿意站上一辈子。
千里共婵娟，亦有人一样看着这轮明月，而且是同是漠北的月。
边关十里城中，陆萧让徘徊在梨林前，却未曾进去。
一袭玄色铠甲，在月下执起释剑，不停的擦拭，仿佛要将它磨薄了一般。直到时间光亮可抵明月，他才罢休。然而却又毫不爱惜的刺进泥土里，双手扶着剑柄，仰望傲然悬挂在苍穹的一轮明月，低低的一叹。
这月真是像极了雪离，清冷孤傲。只是不知此刻她是否也在仰望呢？不知她是否还会忆起梨林与她把酒畅谈的人呢？
想到这里，陆萧让苦笑一声，他已经娶了别人，既不能委屈雪离，也不能负了楚泠云，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只能将她深藏在心底吧！
站着站着，陆萧然忽觉得喉咙一甜，满口尽是血腥味。他身体一向好的很，不知怎的近些天突然这样。
“让！”
陆萧让回首一看，却见吴子岳急急奔了过来。
“出什么大事了吗！我又没死，叫的这样凄切做甚！”陆萧让对着气喘吁吁的吴子岳劈头盖脸的骂一通。
“唉！我找你许久了，刚刚密探来报！”吴子岳一直眉头紧锁，想必不是小事了！他顿了顿，又道，“说是匈奴今日正在筹备，似乎意图大力进攻，另外……他们的副将回来了！”
“副将？”陆萧让忽的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雪离？”
吴子岳知道他会在意，但事先说了好有心理准备，总比战场突然相遇来的好些。
“我知道了！”陆萧让颔首。
她说，再次相遇绝不手下留情，聪明如他，早就应该想到她依旧恨着大宋，依旧恨着大宋的统治者，尤其是在她回到故乡之后，见到当年种种惨状的证据！
她是恨着，他亦是不能教匈奴铁骑任意践踏大宋的土地，这一战势必你死我活！




尾声

三日之后的王城整装待发。
雪离依旧换上了从前的那一身男儿装，褐色的劲装，头上缠绕栗色的皮裘，仿佛如从前一样。
很快的，便到达十里城。
这片土地，对雪离来说，既温暖有生冷。
匈奴大军毫无迟疑的开始进行进攻，雪离不知道赫连戈翼为什么忽然不再忌惮陆萧让，但是既然战争已经开始，她不再多想，只当是这王者的气魄。
嘶吼，惨叫，刀光剑影，边关特有的风沙中混满了鲜血的气息，天际刚刚升起的朝阳宛如一颗滴血的眸子，血淋淋的凝视这人间的厮杀，整个场面被猩红的色彩充斥着，惨烈至极。
战马上，那个一身戎装的男子，面如死灰，然而好像完全对他没有影响，右手奋力挥起长剑，轻易的结果了一个个阻挡在前的人。
匈奴人对这个男子似乎颇为忌惮，在他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周身的人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近身。
“快！他已经中毒了！大家不要怕！”其中带头的人一长串的高呼。
话虽然这么说，但任谁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如厉鬼般的男人现在身重剧毒。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那如死灰般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看的人心里一阵惊怵。
没在人群中的雪离一怔，中毒！怎么会中毒？难道戈翼他……
周围都还在厮杀，而这里此时的局面僵持着，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陆萧让脊背上一滴汗悄无声息的流下，再这样耗下去对他非常不利，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嗖！”还正在考虑战略，一支箭从匈奴人群中射了出来。
陆萧让久经战场，反应速度出奇的惊人，还未曾看到他是曾样伸出手，那支箭已然握在手中。竟然徒手接住了箭！这个男人还是不是人类！匈奴人心里暗叹。
但是即使这样，也一样要把他杀了，无论有多难，雪离拨开人群，跃上马，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弓，指关节微微泛白，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嘶吼，惨呼仿佛再也进入不了这里，她扔下弓，拔出落梨剑，看着陆萧让不停滴血的手微微拧眉。
“噌”从马上跃起，手上的剑直直刺向陆萧让的胸膛，这一剑看似平常，却诸多变化，看这剑的速度力量，必然是全力一击。
马上的男人，身子微微晃了晃，神情一呆，死灰的脸上不知道为何却显出丝丝生气，他一样伸出剑去，用尽全身力气。风沙陡然而起，沉沉砸在众人的脸上，即使对风沙司空见惯的匈奴人，仍是惊叹不已，人居然能够造起如此强的力量！
只是一阵，风沙陡然停住。
黄沙慢慢落下，时间仿佛忽然放慢了脚步，鲜血在舞动的黄沙中绽出大片，她缠绕在头上的裘忽然落下，青丝飘逸与重重的黄沙搏斗，朱唇微微勾起，一汪秋水却陡然滑落，这匈奴人竟是个女子。被剑刺穿胸膛的那个男人，惨烈的笑着。
雪离没有丝毫犹豫，猛的拔出剑，血顿时如泉涌。她没有再看一眼，也不忍再多看一眼，便急急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匈奴大军登时精神一怔，那个被他们视为恶魔的男人终于倒下了！
偏偏这一刻，一声如野兽般咆哮竟盖过了战场的厮杀声，一袭白衣双目赤红，所有人均是一怔。正在奋力厮杀的吴子岳见到来人面上浮上一层喜色，顿时倾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前去救陆萧让。
吴子岳刚刚明明瞥见，雪离她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一件虽然猛烈却没有伤及要害。
若是及时施救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那一袭白衣，仿佛是另外一个陆萧让一般，不仅长相十分相似，就连杀人时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宛如嗜血的魔鬼！
陆萧然见吴子岳去救哥哥，便放下心来，杀入人群，简直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只要所能触及，绝对不会放过一条性命。陆萧然虽然平时为人和善，绝不滥杀无辜，可此时那些什么众生平等全部抛在脑后！这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
另外一个陆萧让的诞生，令宋军军心大振，于是带着无比悲愤，视死如归的心情，情势很快的转变。
赫连戈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扯上一抹莫测的笑意，下令退兵！
王城，赫连戈翼卸下满身的盔甲。
“她怎么样了？”赫连戈翼淡淡的问着身旁的侍女。
“副将她，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坐着发呆，奴婢曾经看见她在偷偷流泪。”侍女简单的回报一下雪离的状况。
“嗯！”他面上静静绽开一抹笑意，他的雪离永远都只这般坚强，就连亲手刺中心爱的男人，也一样。
三日之后，宋国，举国縞丧，就像如同皇上驾崩一般。
雪离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一袭白衣，淡紫色发带，站在十里城的梨林之中，怔怔发呆，她明明没有刺中要害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之前中的毒？那毒定是赫连戈翼下的罢。
可是既然他能坚持来战场，说明那毒虽然猛烈却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难道，难道，是自己的落梨剑！想至此，雪离毫不迟疑的拔出落梨剑，剑光一闪，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血口。定定凝视这它……
果然，半盏茶之后，指尖微微开始泛黑，红肿，这样烈的毒性，什么时候被淬在剑身上？
“戈翼！哈哈！好一个赫连戈翼！”雪离眼角不觉的溢出泪水。这是这几日最痛的泪了，她这么相信他，这么尊重他，他竟然忍心让她最心爱的男人死在自己手中！他知不知道这有多么残忍！是她承受不了的残忍！
雪离抬起手，看着毒性竟然已经蔓延道手肘。
她来到那株老梨树旁边，轻轻抚摸树上已经长成褐色的剑痕，那还是两年前与陆萧让比剑留下的。
雪离苦笑，无论是别人在她剑上淬毒，还是别的什么，刺陆萧让那一剑都始终都是她刺的，而陆萧让明明可以躲过，可是他没有遵守约定！她亦是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她掘开那株梨树下埋藏的酒坛，将落梨剑插了进去，酒水瞬间变成了血液般的红，她提起酒坛，边走边喝……
“雪离！”赫连戈翼驭马而来，远远的看见一袭白衣，惊诧道。
而雪离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走着，继续喝着。
赫连戈翼下马向这里过来，在距离雪离两丈远的地方，她猛地执起落梨剑，冷冷道，“你不要过来，凭你，打不赢我！”
“雪离，你怎么了？”赫连戈翼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