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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画柳眉-第66章

小说: 画柳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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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了痛心,皇兄得到了失败。他突然感到懊悔,懊悔皇叔的救驾。按在窗台上的手蓦地一僵,他被自己这一荒唐的想法结结实实吓住了,他当真这么讨厌这个身份吗?
自九岁起,他便已被称为太子,他并不太理解那称呼意味着什么,直到先帝驾崩他才知道他从那时起已被定为夜壁的接班人,他有些怕惶恐,他下意识的去看帝繇的脸,然后在那上面看到了震惊看到了难堪看到了——悲痛。
他不想做皇帝的,从一开始就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他一直认为帝位非皇兄莫属,然而父皇却把皇位传给了他,父皇饱含期盼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明知这一点头失去的便是他的梦想,将丢弃的是他原本已规划妥当的人生,然那份无法明言的愧疚胜过了一切,他哭泣着接下圣旨,接下父皇母后的交托。
今年是他即位后的第四年,夜壁十七年很快到来,我能等,你能等到那一天吗?
薄云飘过,星子闪烁不定,如同天真无知的稚童兀自烂漫。
***************“宋管家,你家大人呢?”风清扬大刺刺地步入丞相府。
四十开外的宋大管家小跑着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回风将军,大人他刚回来。”
刚回来?剑眉斜挑,看了眼天边的弯月,风清扬问向这老实的管家,“这会都戌时了,他是上哪去了?皇宫?”实在怪不得他这样问,咱这位丞相大人实实在在是个宅男,平素不是上朝处理政务就是窝在自家书房,就算偶尔出趟门也不忘访察民情,放在古代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若是二十一世纪么,啧!那就叫傻蛋。
“不是。”管家面有难色,老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十分懂得察颜观色的风清扬很豪爽仗义地拍上他肩膀,“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兴许我还能帮得上忙。”八卦是怎样练成的清扬兄?
也明白风清扬是自家少爷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再加上他也不希望少爷如此消沉,便老实道来,“两日前老爷又来信了,让少爷赶紧回家成亲,不过少爷好像不怎么高兴,今日早朝下来便去了趟太液湖,这会儿刚回来连晚膳都没吃便向我要了几壶酒去了书房。”唉,如果不是他不放心让人悄悄跟在他后面,少爷怕不是要在那太液湖畔过夜了,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烦心事,回来后居然破天荒的向他要了酒,还不让下人在一旁服侍。少爷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心人他正为难着要不要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去偷窥,好在风清扬来了。
风清扬一听乐了,“成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你家大人好事近了?是哪家姑娘?”好样的,从来没看他跟半个女人来往,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要结婚了。唉,晴啊,你看看,人家比我小的都修成正果了,你还要耽误我的青春到几时啊……
“将军,是,可是……”宋管家可就没有他这么乐观了,两条眉头就差纠成一个中国结。
“对哦,既然要成亲了为何还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这才想起好像有听到某些不好的讯息,风清扬纳闷地望向知道内幕的管家,斟酌了一下,“你家大人心情不好?”
很欣慰他终于明白了重点所在,管家猛点头,“是的,少爷现在一个人在书房时喝闷酒。”
闷酒么?这可有意思了。“没事的,你忙,我去看看他。”笑了笑让管家宽心,他转身就往书房走,“那就拜托风公子了。”
浓烈的酒灌入愁肠将那抹失意挥发得更彻底,愁绪和着酒香飘浮在空气中,醉意更甚。重如千斤的头颅艰难地抬起,朦胧的视线越过屋檐穿过梧桐,那轮弯月渐渐幻化成了一张宜男宜女的柔美的脸,似嗔似喜蛊惑着他离座的心。他懊悔地曲起如钻铅的手重重敲上胀痛的额际,强迫自己甩去不该有的幻象。一束月光直直落入桌上酒盏,微漾的酒面上倒映出那天边的倩影,他怔了一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伸出食指轻轻一点,然后触电般收回,呆看着一圈圈的波纹循环,不复那美丽的弯月。他无力支撑侧首枕在臂上,疲惫地抬起眼眸,那轮清月依旧悬在澄空兀自美丽。神色瞬间黯了下来,被酒精俘虏的思绪争先恐后地告诉他,那清冷的月儿就像他永远触摸不到的梦,他总是沐浴在她耀目的光环下,承受着贪看着,他不该不知足的想独占那本属于天下人的光芒。
——入冬即成亲——那么恭喜爱卿了——之儿,别忘了你答应过为父——一句又一句不带感*彩的话语冰冷地回荡在他脑海,他痛苦地抱住头,手肘撞到一旁的空酒壶,碰碰地沿着桌脚滚到了地毯,无声无息。
成亲成亲……这两字如魔咒一般的在他耳边响起,他狠狠地甩着脑袋,可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合着回忆如海潮般汹涌而至,他拼命划动着四肢却只能徒劳逐渐体力不支,最终无力负荷任身体下沉直至灭顶。
一直站在回廊冷眼旁观,风清扬不知为何竟迈不出半步,也许是明白这个时候他帮不上任何忙,也许是知道身为天朝俊雅斯文的潘安宰相,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形象被别人撞见吧。
直到他无力埋首倒在桌上,风清扬这才从暗处走出。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名狼狈的男子,脚边布满了凌乱的空盏,眉宇间切痕犹深,这是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痛苦。风清扬难掩唏嘘,还以为他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出世之士呢,却原来只是未到伤心时。不过,这样的人物会有什么样的心事?只有在无意识时才肯放任自己的软弱失态?无端生起了一阵侧忍,风清扬突然很想探知下了这位老友的情事,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让他如此纠结。
风清扬环视了一眼这间优雅简朴的书房,书案上一张宣纸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信步走了过去,轻轻抽出被纸镇压住的墨书,走到窗前借着月色细心辨认。是行之的字,一首短词,笔墨犹新,应是刚写下不久,字略显凌乱,一笔一划间透着一股刚毅,却又带着一分无奈,全文最后一字更是轻浅无力。瞄到左边还有几个小字,风清扬眼神一黯:十年了,整整十年……
看着手中的字,又看看桌上的人,风清扬默默将纸绢放回原位,随手替他盖上一张薄毯,然后轻声一叹,转身离去。
宣纸静躺在案上,那被月色揭露出来的心事伴着酒醉入梦:镜湖杨柳风细细,燕子闹春知。锦裘毡帽声儿俏,黄蜂惹足迟。新月眉,丹凤眼,笼人馨香恼青丝。桃花醉,少年痴,骗下浮生风月词。几多凄风话夜雨!归去!了却数载逐梦诗。


、第六十一章 关月辞(上)

正午时分的纪年街热闹非常,十年如一日的繁华彰显着天子脚下富强安康的良好生活水平。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名气质尊贵的年轻公子正一脸新鲜地张望着四周。泛黄的酒招,古朴的楼角,流动的人群,耳边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鲜明悦耳,他掩不住兴奋,身边来往的人仿佛让他置身在一幅活动的水彩画中。
与年轻公子一派笼中鸟重获自由模样不同的是,他身旁那两名男子神色略显紧张,那儒雅的公子还好,尤其那名一身玄衣身形高大的男子,他脸上虽努力摆出一副随和的样子,然而绷紧的肌肉却早已出卖了他的草木皆兵,他寸步不离那名年轻公子,一双犀利的眼更是如超级雷达过滤着周边的人,瞧那架势巴不得人们主动退避三舍,不过抱歉了,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龙蛇混杂的纪年街可不比民风简朴到随便就能叫出人名的小乡小镇,这里的人们连一脸横肉狰狞刀疤的江洋大盗都能视而不见,这一点点不和谐又岂在话下,所以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他是白紧张了。
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街头巷尾一转,午膳时分三人进了邻近的一间客栈,店小二老早就看出三人非富则贵当下要请上雅间,不过被那年轻公子拒绝了,他只是随意选了个临窗的小方桌。待小二写了菜退下,那一名身着月白色儒衫的男子微压低了音量,“公子,楼下人多嘴杂,我们还是上楼好一些。”
年轻公子新奇的眼正打量着吵闹的大堂,“不用,这样挺好的。”有一家老小尽享天伦的和乐融融,有夫妻二人小资情调的对饮,有走南闯北挣日子的江湖客还有跑城通货的生意人,你一言我一语是嘈杂不堪,他不知道菜市场是什么,但这样的环境当是相去不远了。喧闹得连话也不太听得清,然而却很是有趣。
这就是天朝百姓的生活,这才是鲜活的人生……
年纪稍长的男子闻言循视了一周,然后又回到了年轻公子身上,在心底叹了口气,从一出来就没有舒展过的眉头明白写着他的心忧,他又进谏言,“公子此举甚为不妥。”
年轻公子收回视线,潇洒地摇着折扇,新月眉微挑,“哦?如何不妥啊?”
那男子谨慎地留意了下周遭,声量控制在三人的范围,“公子乃万金之躯,如此大意,身边又只带了丁护卫,这……”
一旁的玄衣男子正替二人斟茶,闻言也望向年轻男子,眼中带着一抹恳求。
年轻公子轻声一笑,“都已经出来了,你就不用再念了。”“你也是,你们就放轻松些。”照他们这般紧张样,就算原本没人知道也闹得天下皆知了。他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统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已。
没错,这位年轻公子就是咱们夜壁朝最尊贵的人物、咱们的皇帝陛下帝思远是也。话说他今日早朝过后,突然心血来潮硬是威胁着宋行之做了帮凶,带着御前侍卫丁保来了个微服私访。不得不说,他很有闲情。
然而这就苦了他身边的人了,花公公得留在宫里为他提心吊胆帮他应付太皇太后或大臣们的突然袭击,宋行清和丁保精神绷到了顶点就怕有个万一。丁先生更是哀怨,眼前这两位可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大大人物,如果有半点损伤诛了他九族也赔不起啊。思及此,含怨的眼神又落到了宋行清身上,明明平时宋大人都不畏强权据理力争而皇上也十有八*九听得进去,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他就嘘声了,明知皇上就听他的话,怎么也不知道为他的小命考虑考虑多劝几句呢。
感受到一个上午三不五时造访的怨怼目光,宋行清也很想哀怨地向祸首瞥去一眼,同时也对丁保说一声,其实他更无奈。想起早时皇上不惜以“你忍心我贵为一国之君在位四年都没踏出过皇宫几步,永远只是个井底之蛙吗?”的话来动之以情要他带他出宫,半点威仪也没有,临来还威胁他如果他不同意他就另找机会自己跑出去,通都不通知他一声,“你自己斟酌斟酌吧。”
还斟酌咧,他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无奈复无奈地接旨了。只是当听到那声开心的欢呼时,他竟有那么一刻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那欢快的笑声如无知孩童,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愉悦。那是很久没有看到的笑脸了。
正冥想间,帝思远有些感慨地开口,“这天下虽说是朕的,可朕却从来没有机会认真看过,朕一直想好好看看老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如何,是否真如卿家们所言的国泰民安。”他这皇位虽说坐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到底他是所有人的衣食父母,他随便一个决定都能让底下人仰马翻,他自然也想知道他的每一项国策是否都确实的为百姓谋来了福祉。
宋行清微微一笑,“皇上爱民如子,是百姓之福。”并非奉承,这是他的真心话。
“能得宋大人一赞,朕心甚慰啊。”说完他哈哈大笑,少了一份拘束,没有了那个身份的束缚,他现在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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