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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画柳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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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如何会无端来信,更如何要她好好生活,抓住眼前的幸福?她知道嬷嬷指的是什么,可是,她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他又怎么会愿意与她共度一生?从误会产生的那刻起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伤透了彼此的心,要回头怕是此生无望了。
她掩去眼底神伤,焦急地问道,“公子,不知嬷嬷现在怎么样了?前方战事如何?”
丰子恺面有难色,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公子?”
微叹,爱莲朝他点点头,丰子恺默然垂目,“敌人偷袭,粮仓尽毁,目前是敌强我弱。”
她惊恐地掩上唇,这一个个字如一块块沉重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手脚冰冷,颤声道,“朝廷不管么?”
“朝中粮车半月前途中被劫,最快的这批也是在四天前才出发,远水救不了近火,恐怕……”他无法再说下去,如果粮车无法及时到达,而敌人又无法一举歼灭时,后果可想而知,这一次,他们是把好运都用完了吗?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瞬间红了眼眶,宝雅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难怪她要她将凝香楼关闭,把财物分散给众姐妹,难怪她说她希望她幸福……可是,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丰子恺难过地别开眼,爱莲看着她一脸失魂落魄,离座深深一礼,“日前之事,是我家官人唐突,连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原本恍惚的心神吓了一跳,宝雅忙起身扶起她,“不不不,夫人言重了。”
爱莲深感愧疚,歉然道,“宝雅姑娘,相公他确实是做错了,他不该去找姑娘,不该让姑娘被误解,请你别怪他。”
“夫人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她轻扯唇角,眼中悲恸闪现,“即使没有丰公子的造访,我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如今不过是早些明白罢了。”她笑得悲凉,仿佛已看透一切,“我从来就不奢想与他携手一生,他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见她欲言又止,宝雅轻摇头,“我该感谢你们才对,至少我没有愧对嬷嬷的再造之恩,我没有良心不安。”说着她正色道,“谢谢你们。”
“宝姑娘,对不起。”这笑容让人心酸,丰子恺突然想到还从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
“公子言重了,宝雅担当不起。”“打扰了。宝雅便先行告辞,如果有消息,请公子派人知会一声。”她敛尽忧伤,变回了那个端庄贤淑的宝姑娘。
“那你有什么打算?”爱莲忍不住轻问。
“打算?”她怔了一下,然后苦涩一笑,一直有嬷嬷在前面安排引导,如今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待战事结束,再行打算吧。”“公子夫人,告辞了。”
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爱莲难过地偎进了丰子恺怀中,“老公,我不舍得她这样。”
温柔地环住爱妻,丰子恺叹息,“姻缘天定,我们都无法强求。往后我们怕是又多了一个牵挂了。”


、第五十三章 死生与共

锁月亭,位于九华宫亦即皇帝寝宫左前方的一处凉亭。亭内对坐着两人,一位玉冠束发一身儒服,另一位亦是儒生打扮,只是那衣料质地上乘,柔软的丝绸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
“皇上,雨势变大了。”几抹雨丝飘入,留意到益发阴沉的天色,宋行清轻声道。
“怎么?爱卿还怕这点小雨不成?”执着黑子专注于棋局,帝思远头也不抬。
“皇上龙体要紧,莫要淋了雨,染了风寒可不好。”这凉亭四面都没有个遮风档雨的帘布什么的,他一介寒生都觉得有些凉,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天子更是没法抵抗,他已经瞄到他唇色暗了些许,怕是冻着了。
“卿家过虑了。”啪的一声,他落下一子,“该你了。”
见他没有半点移驾的意思,宋行清无奈地吩咐太监去取来披风。
披风搭上肩的时候,帝思远停了下,皱了下新月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拢紧了些。
又是一席无话,棋局在两人来回嘶杀中以帝思远二子胜出。
“爱卿不会是在让朕吧?”细看了眼棋盘,帝思远有些不满。
“哪里,是皇上棋艺高超,微臣叹服。”微笑着双手作揖,宋行清斯文儒雅不变。
有些负气地拾起棋子,帝思远道,“不行,再来一盘。”
宋行清有些无奈,都已经连续下了一个下午了,他到底有什么心事?从他瞻前不顾后的棋意不难看出他的心烦意乱,可惜那不该是他问的。只是,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他着凉了,“皇上,咱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眉稍一挑,“你赶着回府?”他笑得有些玩味,“怎么,府上有人等着你?”
此话怎讲?剑眉微皱,宋行清恭敬回道,“没有,只是这雨下大了,凉亭里太冷,不若请皇上移驾御书房,我们到那里下?”
“罢了罢了。”整了整衣袖,帝思远连声说了两个‘罢了’,瞄了眼前人一眼,他侧目看向天边雨丝,无端慨叹,“换了地方便再也回不了同样的心境,”“今日便下到这吧。”
“是。”
帝思远起身,踱到栏杆前,看着雨中荷塘出神,无半点移驾的意思。
太监宫女们都被摒开,整齐地站在长廊侯着,凉亭里就只有君臣二人,一样的高贵尊荣,一样的风姿绰约,这便是朝中流言的来源,从来帝思远召他来下棋都不喜欢有人站在一旁。
雨还在下,连绵不绝仿佛永不会有停下的一天,积聚多日的雨水早已在檐下汇成了透明的珠帘,嗒嗒嗒,滴到荷塘清脆作响。
他想说此时无声胜有声,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他并非不曾听过所谓的流言,只是他从不当一回事,一来他不希望流言扩散,他最好的反应是没有反应,只要不影响朝政,他不在乎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闲嗑牙,再说皇帝都听而不闻,他*个什么心。偶尔,他也会好奇他对朝中的暧昧说法有何反应,当然这只能好奇,有谁敢在皇帝面前嚼舌根?更何况他这个害皇帝陷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当事人。
苦笑。此刻他就站在他三步外,永远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他就只能站在他身后,眉目低垂恭敬地立着,连正眼一望也不敢造次。
亭内两人一时无话,这样宁静的氛围在二人相处中并不少见,事实上,在众太监宫娥们看来,除了下棋,两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交谈,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默契得不像君臣,也有人猜他们把所有的话都在廷议时说完了,纯粹的下棋自然而然就成了常态。
帝思远随手撒下一把鱼食,原本呆在水底休憩的鱼儿闻到香气很快蜂涌而上,碎了一池优闲,或金黄或墨黑或朱红的脑袋冒出水面,争先恐后地抢夺起鱼粮,你推我搡不小心歪了身姿又拼命往前挤,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虎头虎脑。”帝思远浅浅一笑,笑了一会似乎忆起了什么,笑纹渐淡,他盯着那含苞待放的荷,略显迟疑地开口,“听说,”声音有些轻,稍不留神便会被掩盖在叮咚的雨声中,“卿家入冬便要成亲了?”
正听数着雨滴的宋行清心头愕然,诧异地抬首,却在下一刻忘了呼吸——万千碎雨中他静静立着,黑色的发丝半披在金黄的披风上,姣美的轮廓若隐若现,与迷蒙的天色相融就像一幅静止柔美的画,美得有心人无法抽回迷恋的目光。
“是吗?”见他没有回答,帝思远又问了一句,只是依旧没有回首。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毫无臣子礼仪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宋行清马上肃袖垂目,看着被雨水濡湿的下摆,心头一片紊乱理不出半点头绪,只得如实回道,“回皇上,是的,家父已经安排妥当。”
冷风掠过,披风被掀起一角,他冷得瑟缩了下,“嗯。是哪家女子?”
“是臣下乡里,镇上高员外家的二千金。”
“乡里,千金。”他拾起几个字眼喃念,然后轻声一笑,“那么,恭喜卿家了。”
恭喜?却不知这喜在他心中是多么的沉甸甸。然虽感苦涩他却不得不恭敬一揖,“谢皇上。”
那边厢,帝思远又静静喂起了鱼儿,他一边抛着鱼食一边闲话家常,“能得爱卿垂青的女子定然是无比优秀了。”
“镇上人都评价高千金知书达礼,外秀内中。”他有些麻木地背着父亲对她的夸赞。
他浅浅一笑,似乎颇为欣慰,“爱卿博古通今,礼贤下士又温文儒雅,如果朕有妹子,早就与爱卿亲上加亲了。这高家千金也算是配得上爱卿,可谓才子佳人,甚好。”
“皇上谬赞,臣惶恐。”
“这可是朕的知心话,爱卿毋须过谦。”“待日子定下来告诉朕一声,朕给你道喜祝贺。”
雨声此时听来多了一分沉重,宋行清一贯的斯文淡然,只是眼底多了一抹黯然,“臣,谢皇上。”
“今儿个一整日你都呆在宫里,想必也乏了,回去歇息吧。”帝思远轻柔柔的嗓音带了些疲惫,看来一整下午的棋局着实费了他不少心神。
“是。”微微抬眸,他露出一丝关切,却只是以平板的音调谏道,“外面风大雨冷,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回殿内歇息。”
他颔首,再撒下一把鱼食,专注地看着鱼儿的欢腾,“朕知轻重,爱卿毋需挂心。跪安吧。”
“是,臣告退。”默默看了那单薄的背影一眼,宋行清神色复杂地退出凉亭。
足音渐远,很快消失在绵密的雨声。帝思远动也不动,蓦感乏力地垂下手,没有握紧的鱼食零散落下很快被洗劫一空,他视而不见呆站着,任冰凉的雨丝吻上他早已凉透的脸颊。
雨仍然断断续续,那一滴滴落到荷塘上的雨仿佛离人的泪,点点啼血,句句成殇,哭诉着人世间千百年来周而复始的求之不得。
—————夜,静悄悄的。
城内火光明灭,人们在等待,等待着战争的结束,等待着胜利或者……死亡。每个士兵的表现都很平静,没有一丝恐慌,没有一点紊乱,也许是因为最绝望的时刻已经到来。
从接到粮车被截在达关岭,他已不再抱有侥幸。战争的残酷至此是让他体会得淋漓尽致。只是,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他就此输得一败涂地!
风清扬站在城头,忽明忽暗的火把映出他愤恨的脸。他双唇紧抿,遥望着那一片漆黑。他曾经带着万丈豪情而来,他抱着必胜的决心,他答应过帝靖言绝不让敌军进入关内一步,他也答应了丰子恺,他会完好无损地把慕云带回去。他苦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他带上,他还只是个孩子,放在他们的年代,他就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在这里,他还有罗千雪。
或许天一亮,一切便有分晓。他已经不敢去想像那个结果。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米饭下肚,单靠稀粥树根,能有多少力气御敌,更别说几天突袭下来的众多伤兵了。
他深叹,到底是他大意自负,连累了这数万条人命。
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然后掌心一片柔软,带着迷人的体温暖入心脾。他用力握紧那只小手,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苦撑至今,那便是她,他的所爱。
眉梢尽是深情,柔柔眼波凝视着他憔悴的俊容,她脸上没有害怕,没有后悔,声音是一贯的平和,“我们说过,死生与共。”“我会陪在你身边,坚持到最后一秒。”
细抚着她眼底的暗影,连日来她都来回奔走照顾伤员,他从不知她这小小的身子里有着这么大的能量,青丝不复迷人光泽,倒沾满了灰尘,凌乱地散落了几缕。他怜惜地执起衣袖细拭她脸上的污迹,渐渐迷失在那双无怨无悔的眼中,顿觉喉头发硬,她是他最想保护的人,此刻却要跟着他经历生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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