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殊途-第5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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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晓山带上面就,装扮成寻常的客商模样,雇了一辆牛车,缓缓向西行去。
十几天和南蒙人打交道下来,他们逐渐了解到本地之人的风土人情。和青洲不同,南蒙土地上无论国家,城邦或者是村镇都信奉一种教派,那就是星宫所倡导的光明教,而供奉的神明则顺理成章的是光明神。由于光明教在南蒙传播极为广博,而星宫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极大,所以国家变成了星宫管理凡俗之人的工具,或者说是星宫的一种松散的外延。
无论国家的名字如何,税赋如何,他们总会响应星宫的号召。譬如征发劳夫修造神殿,譬如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譬如将自家的子弟送入星宫做星徒,或者加入星宫的战修组织。
可以说星宫在南蒙是一种超然的存在,超越了国家,城邦,世家的限制,所有人都对这个庞然大物无比的敬服,大部分人都对光明神深信不疑。当然星宫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南蒙诸国之间的和平。没有人想要对别人发动战争,因为星宫是一座绕不过的坎。当然也没有人妄图绕过这个坎。
除了少量几个修行门派之外,南蒙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星宫,南蒙只有一个神祇,那就是光明神。在这里即使国与国之间语言不同,口音不同,但是关于星宫的一切都是相同的。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发音,同样的祈愿方式。
了解了这些之后,陈云生时常惊讶于星宫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有道是征服一个国家容易,可改变这个国家百姓的生活习惯极其困难。星宫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其中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件事情他和柳晓山讨论了很久,并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只能继续深入了解星宫。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镇,名字很特殊,叫做星垂,而这座小镇再往前百十里就是一个不小的城池,叫做谷雨城。相传当初连年大旱,光明神感怀人们生活的苦难,下了一场持续两天两夜的谷雨,缓解了所有人吃饭的问题,自此得名谷雨。
这件事情陈云生是不相信的,且不说他师承于上古的守护者,专门和星宫的光明神作对。就是以平常心去推测,这件事情也非常不靠谱。如果光明神怜惜世人,他为何不让人送谷子给每一户,为何要天降谷雨?这些谷子有从何而来,一定是剥夺其他人的劳动果实,而那些被剥夺粮食的人是不是要冻饿而死呢?
陈云生和柳晓山的牛车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星垂镇,小镇年头久了,路变得坑坑洼洼,上面留有很多车辙。此时是秋天,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干燥的气味,地上的土被风一吹,黄土漫天。
第一百零三章星垂镇
小镇口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最大的也只有六七岁,小的还不会说话。这些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瘦,白花花的太阳照耀下,他们干瘦的皮肤释放着一种不健康的光泽。
一个小女孩看到镇口有人经过,怯生生地凑了上去,大大的眼睛中透着一股渴望。陈云生见过不少孩子,却没有一个像这个孩子一样触动他的内心。不自觉他多看了两眼,这时候一群孩子一拥而上。有人牵牛,有人上车,甚至有一个坐在了牛身上。
陈云生也不以为忤。柳晓山则眯着眼睛看着这群孩子,眼光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孩子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道谁最先离开,紧接着一个个都消失在空旷的街道之上。
“在你和那个小女孩对视的时候,我们的行李被偷了。里面有你用一块中品灵石换来的一千两纹银。”柳晓山低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偷银子的小孩此时已经进入这条街尾第三个巷子一个斑驳的门中,我在想是现在就去要回来,还是等到晚上再去。”
柳晓山就是喜欢和陈云生之间的默契,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上天为他定制的一般。
“我建议晚上再去。一群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可能这里比较贫困,也可能他家中遭逢了巨变,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对一个孩子怎样。”柳晓山靠在陈云生肩膀。
陈云生拽了一下缰绳,那头牛缓缓地向前走去,他决定晚上再去看看那个偷他银子的小孩。此时他要做的事情和经过每个小镇所做的事情基本无二,那就是看一下本地的圣堂。
所谓圣堂,一般是一个地方最好的建筑,用来供奉光明神的神位。一路以来陈云生见过不少圣堂,有明亮的,有宏伟的,有高大的,有庄重的,却没有一间是暗仄的。也许光明神压根就不喜欢黑暗,所以圣堂大多用巨大的琉璃做屋顶。仿佛这样就能毫无障碍地接受光明神垂青下来的无上荣光。在晚上要燃上长明的蜡烛,直到天色方亮。
小镇的圣堂在一个宽阔的小广场上,青条石的地面十分平整,比镇里那条路要好多了。圣堂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可这些人无一不是面有菜色,仿佛饿了许久。陈云生随便找了一个当地的老头问了问情况,结果如他所预料,此地遭逢干旱,两年来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人。
陈云生随手拿出了一些灵粟分与众人,这些在修行者眼中极为宝贵的食物在他手中便如同寻常的谷子一般,一点也不心疼。午后的光透过圣堂高高的尖顶,照射在陈云生的后背,让人看着有些炫目。
柳晓山盯着陈云生的背影,恍惚间她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神,是上苍派遣到人间拯救所有生灵的使者。当然,首先拯救的人就是她自己。和陈云生并肩走入圣堂。
四周出现了一幅幅似曾相识的壁画。陈云生曾经在青洲很多处的地下甬道中看到过这些壁画,当时觉得十分的奇怪,现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壁画的内容无外乎是光明神多么伟大,引导一道巨大的光芒破除时间所有的黑暗。
光明神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在小地方的圣堂之中,并没有光明神雕像,只有几幅不怎么工整的壁画。画中的神主头戴面具,头顶有一轮放着无限光芒的火球。而光明教的徽标就是光明神脸上那个有些诡异的面具。这个白色面具曾经好几次出现在陈云生梦境之中。就连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到底那些是梦境还是幻境。
梦和幻也许原本就无法区分。谁又能说当下的世界不是一场泡影呢?
一个中年修士从圣堂一个角落站起身来。陈云生一眼就看清楚了他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中年人来到陈云生面前,行了一个星宫修士特有的礼节,一脸和善地说道:“光明与你们同在。两位想必不是本地人?”
陈云生和柳晓山各自有隐藏灵元的方法,所以对方无法洞悉他们的具体修为,可是身上与普通人不同的气质仍然让那个修士认出他们是修士。经过这几天在不同地方的了解,陈云生大概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星徒。按照星宫那森严的等级制度,星徒之上还有一层星使,然后才是星官。
“我们来自蒙北之地,这次打算到神临城去膜拜一番。”
南蒙之人称南蒙大陆的北境为蒙北,而神临城是南蒙大陆最大的一个城邦,这座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距离万星谷最近,是所有南蒙人心中所属之地。在他们心中,此地是除了万星谷之外距离光明神最近的地方。所以陈云生这个谎话编得还算圆满。
那个星徒点了点头,道:“你们正在做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光明神会保佑你们。”
陈云生早就在之前和当地人交流的过程中了解了这件无比龌龊的事情——供养。每个圣堂的中央都有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每个朝拜圣堂之人都要在所谓的功德箱内放入一定的财物,无论是金银或是灵石,光明神似乎都来者不拒。陈云生常常纳闷,星宫在南蒙大陆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年有大量的灵石和财物涌入星宫,为何还在意这点小钱?
这件事情他后来才慢慢弄明白,星宫是不在意这点小利益的,他们在意的是星宫的权威。也就是说,星宫的权威要时刻体现在百姓平日的生活中,时刻体现在他们的头脑中,而圣堂内的功德箱则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
放入一块中品灵石之后,那位星徒对于陈云生的态度越发的客气。陈云生问道:“我一路之上看到本地人多为干瘦之人,听说遭到的旱灾,难道本地的圣堂没有做什么吗?”
那个星徒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光明神不会抛弃每个人,但是先要他们自己顿悟才行。这个功德箱每三个月一满,这个速度太慢了。这些人平素疏于信仰,所以理应有此劫难。再说饿死几个普通人也未见得是大事。在神性面前,人性又算什么?”
听到如此混帐的话,陈云生只想一刀将这人劈了。见微知著,从这细微之处他便看清楚星宫所谓的正派嘴脸。这所谓正派恐怕也只不过是没有如同黑风谷和修罗门一般视其他生灵为草芥而已。但是单论对世人的负面影响而言,星宫尤胜黑风谷和修罗门。至少这两个门派不会不涉及人们的思想,最多取了他们的性命而已。从这一路的所见所感,陈云生清楚的感觉到,星宫要的是一种绝对的控制,而他们想控制的是世间最难控制的东西——人们的思想。
看到陈云生面无表情,这个星徒只当他是一个不开窍的人,也懒得多说什么,反正功德已经捐了,他懒洋洋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蜷缩起来,仿佛一株夜间的花朵。在距离光明最近的地方,却有一株因为阳光不足而蜷曲起来的花,这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陈云生和柳晓山离开了圣堂,来到街上。这里到处弥漫着饥饿的味道,人们眼中除了对光明神无比的虔诚之外,仅有的就是饥饿。陈云生和柳晓山来到这座城镇的唯一开着的酒肆,这里没有菜单,食物非常得紧缺,所以不需要选择。伙计端上来两个不大的黑色馒头,还有一碟咸菜,外加两碗清汤,这顿饭居然花了陈云生一两银子。这是本地仅有的东西,也是饥荒洗劫之下你能有的最好东西。
柳晓山盯着窗外圣堂高高的房顶,冷声说道:“虽然星宫供奉的是光明神,却是一个冰冷的地方。”
陈云生默默地说道:“我对此间的人心怀怜悯,可却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出对星宫的任何怨念。虽然这场旱灾和星宫无关,但是他们冷冷的态度绝对不值得人们膜拜。”
柳晓山瞅着笑了笑,“现在你是否有种感觉?”
“你是说无力的感觉么?”陈云生盯着对方的星眸。
柳晓山点了点头说道:“面对星宫这种庞然大物,我感觉无力。我希望获得力量,来改变这里的情形,让所有人拥有尊严,而不是匍匐在光明神的脚下苟延残喘。”
这也是陈云生所想,可是就算他们能将本地圣堂中的那个星徒杀死,明天一定会有另外的一个星徒到来,接管这座圣堂。就算他们给星宫造成了重创,此地的民众却仍然视他们为神祇,假以时日一定会死灰复燃。这片土壤造就了畸形的信仰,生活在这里的人将这种生活当作寻常的空气和水一般,这种恐怕才是陈云生内心最大的绝望。
两个人正在看着街上过往的人流,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啸在小镇的上空响起,仿佛飞剑距离的划过空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茫然地盯着一个方向,他们簇拥着,奔跑着向那个方向行去。
第一百零四章罪恶之人
广场上的人群仿佛被抽空一般,空荡荡的小镇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酒肆的伙计期期艾艾地看着陈云生,仿佛要告诉他,他也要去参加一项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