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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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飞羽受伤,心疼得要命,看了看,只是擦破了一小条口子,倒也不碍事。江边碎石嵝峋,这也难免。我虽然心疼,倒也不好说冯奇什么,道:“快回去,拿酒洗洗伤口。”以前医官叶台告诉我,伤口本身不碍身,但有时会化脓腐烂,事情越来越大,所以要经常保持伤口清洁。冯奇顿了顿,又低声道:“共和军不知出什么事了,如临大敌,营房四周围得铁桶一般。”
我皱了皱眉。丁亨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是担心我们会偷袭他么?
我跳上马,道:“先回去吧,马上又要去他们营中开军机会了,大家小心点。”
我已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都要多长一个心眼,对丁亨利防一手。只是,隐隐地我总不愿去猜忌丁亨利,我还记得当初与丁西铭同去五羊城谈判,他力排众议,送我安全回来的情景。在我心底,总觉得他总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物。
一回到营中,地军团士兵正在操练,小王子忽然道:“哈,曹将军又在比枪!”
他加了一鞭,加前跑去。我抬头看去,只见曹闻道与廉百策两人正在夹攻杨易,三匹马正转作一团。以二敌一,自是大战上风,只是杨易枪法果然高明,虽然在两人夹攻之下,但出枪稳重谨慎,虽然处于下风,却根本不见败像,反倒是曹闻道久攻不下,枪法有些焦躁。见小王子跑来,他们三人忽地收枪散开,跳下马来,先向小王子行了一礼,又过来道:“楚将军,你来了。”
我跳下马,道:“三位统领,我马上又要去共和军营中开军机会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因为担心飞羽,马上叫过一个士兵过来,让他把飞羽牵到厩下好生喂养,用好酒洗洗伤。
小王子此时正和曹闻道说着方才枪法上的得失之处,杨易走到我身边,小声道:“楚将军,共和军营中出什么事了?”
我道:“你也看到了?”
杨易点点头,道:“我见共和军营中不时扬起灰尘,但声响全无,定在调度兵马,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道:“我也不知,所以千万要小心,防备共和军有变。”
杨易的脸忽地沉了下来,眼中已有担心之色,道:“楚将军……”吞吞吐吐了一句,却又欲言又止。我道:“怎么了?”
杨易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楚将军,也许是我多心,文侯大人现在好像更看重水军团,是不是。”
我苦笑了一下,道:“帝都之变,我与大人意见相左,事变时被调出帝都,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管这些了,反正我们当前大敌是蛇人。”
杨易道:“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后悔,大概觉得自己好意提醒我,却被我用场面话堵住,有点下不了台。若是曹闻道,我拍拍他的肩,笑骂两句也就没事了,不过杨易不好这么干,我躬身行了一礼,道:“杨兄金玉之言,我当铭记在心。”
杨易也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楚将军,也许是末将交浅言深,不过,说实话,末将实不愿见你也落得个齐雅辉的下场。”
齐雅辉表面上是受齐御史牵连,其实我也知道那是因为他自恃资格老,不甚听文侯节制,否则顶多就是个削职为民,也不至于因为连坐而被斩首。与文侯作对的,上至二太子、江妃、路翔,下到齐雅辉这样的将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有时我想想也不寒而栗,文侯能容忍我,只怕是因为我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平时还算听话吧。如果文侯知道了我私底下已宣誓向帝君效忠,他会怎样对我?
好在张龙友瞒得滴水不漏,居然到现在也没有走漏风声。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文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先没有举措,暗中却在布置。像这次增援,表面上我与邓沧澜是平级,邓沧澜作为水军统帅,我则是陆军统帅,但议事都是我去水军团而不是邓沧澜来地军团营中,那也是文侯不再绝对信任我的细微体现吧?
想起当初文侯说是甄以宁死后就把我当儿子看的话,已是恍若隔世。我心中一阵烦乱,道:“没事的,杨史放心吧,这儿你千万要小心。”
杨易点了点头,道:“楚将军放心,有廉将军和曹将军在此,不必担心。只是你也要千万小心,我总觉得,和共和军的联盟,只怕快到了尽头。”
廉百策足智多谋,曹闻道雷厉风行,加上大将之材的杨易,就算我死了也问题不大。我笑了笑,道:“多谢了。只望能早日得胜班师。”
这一趟,我只带了冯奇他们这十剑斩前去。十剑斩冲锋陷阵非其所长,但他们原是路恭行训练成的死士,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冯奇更有弹弓之术,步下相斗,我敢说我也绝不会是他们十人联手之敌。因为这次军机会是在共和军营中开的,就要正式一些,虽然飞羽那点破口根本不碍事,我也不舍得再骑了,索性坐了辆马车前去。杨易说和共和军的联盟快到了尽头,我也深有此感,丁亨利也一定已感觉到了。蛇人虽然是敌人,无形中它们却成了连接帝国与共和军的纽带。蛇人被消灭的那一天,也就是共和军和帝国战火再开的那一天吧。
到了共和军营中,里面果然更是戒备森严,我心中已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开军机会时却大不相同,丁亨利十分坦率,提出的进攻计划也十分切实可行,并没有故意刁难帝国军的意思。只是我仍然觉得不安,丁亨利不是易与之辈,何从景更是难对付。何从景已经到了此处,却不露面,此中定有深意。
此时丁亨利已将诸军安排妥当,道:“诸位将军,列位以为在下所言可有未备之处?”
我正想开口,邓沧澜沉吟了一下,忽道:“丁将军过谦了,将军此议,沧澜以为天衣无缝,定无失利之虞。只是南安北门外是坡地,沧澜以为,北门请楚将军主攻更为适宜。”
丁亨利提出的是四面齐攻。我们的兵力已占了绝对优势,四面齐攻,绝对一鼓而下。南安的东门是水门,自非邓沧澜主攻不可,而丁亨利将我派到了西门,正好是两头。北门外有一片丘陵,西门外却是平地,地军团的铁甲车在平地上威力更大,但邓沧澜让我主攻北门,那是防备共和军突起二心,将我们东西隔断,各个击破的主意吧。我攻打北门,就可以和东门的邓沧澜犄角呼应,就算共和军突然对我们发动进攻,也讨不了便宜。这一点我也想到了,邓沧澜却抢先提了出来。
他一说出口,丁亨利便道:“如此甚好,便照邓将军所言,有劳楚将军主攻北军吧。”他毫不迟疑,我倒有些犹豫了。如果丁亨利有所迟疑,那我就会怀疑他的确打了个破城后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的意思,但他似乎根本没想到,一口便答应了。
丁亨利的首肯一定也出乎邓沧澜意料之外。在西门外,我们可以以逸待劳,排开铁甲车,蛇人一个都冲不出来。北门外的地势坑坑凹凹,铁甲车行驶较为困难,改为进攻北门后地军团反倒更为吃力。但他脸色变也不变,马上道:“好,明日一战,定不叫蛇人逃走一个。”
他说得慷慨,我们全都站了起来,道:“必胜!”
开完军机会,天也快要黑了。我刚起身要回去,邓沧澜走了过来,道:“楚将军,明日发动总攻,还请楚将军仔细。”
他说得甚是含糊,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叫我防备共和军的异动。我道:“邓将军放心,地军团定会随机应变。”
他淡淡一笑,向我拱了拱手,带着几个随从走了出去。我也走出门,刚到门外,丁亨利忽然过来道:“楚将军,请留步。”
听得他的声音,我的心中忽地一跳,扭过头道:“丁将军,有何指教?”
丁亨利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道:“楚兄,此番一会,尚无暇与楚兄杯酒言欢。丁某略备薄酒,请楚兄小酌两杯再走,可否?”
他与邓沧澜隐然暗斗,但说的话却几乎一般无二。我暗中想笑,道:“那多谢丁将军了。”现在这时候,我倒不担心他会将我突然软禁或者把我杀了,我更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丁亨利的酒席也摆在内室,居然和邓沧澜一样,同样只有一壶酒,两个菜而已。我不禁暗自苦笑,坐下来道:“丁将军,你太客气了。”
丁亨利给我倒了一杯,道:“楚兄,我们这是第几次一块儿喝酒了?”
我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道:“如果是你做东的,那才是第二次。”
我喝酒时,丁亨利拿着酒杯看着我,并没有喝酒,见我喝了下去,他忽然道:“楚兄,你难道不怕我在酒中下毒么?”
我心头一跳,但仍是笑了笑,道:“岂有鸩人丁亨利。”
丁亨利叹了口气,也露出笑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楚兄,我自认识人多矣,但楚兄这等人物当真少见。”
我道:“是不是象我这么笨的人太少了?”
丁亨利摇了摇头,道:“你有时聪明得叫我害怕,有时又笨得叫我哭笑不得。”
我在心底长叹一声。丁亨利说的,也正是我的毛病吧。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有时谨慎到多疑,有时却又会一头撞进别人拙劣的圈套中。我强笑了笑,掩饰住心底的悲哀,道:“丁将军却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丁亨利放下酒杯,道:“楚兄,此间已无六耳,我也不想再说别的,只想最后问你一次,楚兄,你可能够加入共和军?”
我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在五羊城,他已经向何从景提过一次建议,要把我留在五羊城,如果不同意就杀了我,但那一次他最后却还是把我放了。我道:“丁将军,如果我说没这个可能,你便要杀了我么?”
丁亨利笑了笑,道:“要是我矢口否认,那便是看不起楚兄了。不瞒你说,确曾有过此意。”
他居然也直承有杀我之意,让我大感意外。我放下酒杯,正想说句硬话,丁亨利却又倒了一杯喝下,道:“楚兄,你想必也看得出来,共和军和帝国的联盟,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我尽疑了一下,道:“丁兄所言,某亦有同感。”我不知道丁亨利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他有弃何从景之心么?我小心地道:“丁兄,你的兵法都是陆经渔将军所授,我极为佩服。若能与我一殿称臣,当更能一展所学。”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陆先生都死在你手中了,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楚兄,我实在不愿有你这样一个对手。”
当初陆经渔隐居在五羊城,当何从景与帝国联盟已成,陆经渔觉得在五羊城再难呆下去,便从五羊城出走,集结旧部占山为王,劫掠帝国军粮草,那次却正好是我押送粮草。当时铁甲车初成,陆经渔的铁骑军战力极强,但兵力不足,仍然敌不过铁甲车,结果旧部伤亡殆尽。当我知道是陆经渔时,曾想放他一条生路,但陆经渔却拒绝了,定可与部下同生共死,结果自尽而亡。在死前,他要我千万不要太相信文侯,这也是后来我同意效忠帝君的原因。只是陆经渔之死除了地军团少数几人以外,根本无人知晓,却不知丁亨利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哼了一声,道:“丁兄的耳目当真灵通,你不会要替师报仇吧?”
丁亨利目光大是茫然,半晌,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