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千阙歌-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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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巨野的谈判一旦展开,你肯定会经常出差,还是抓紧时间回去陪一下男朋友。”司建宇也注意到她桌上的那只框框,“不然轶则该有意见了。”
对这个打趣,她勉强一笑,“大哥,其实我正好有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公司从去年开始拖欠了这么多土地出让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司建宇对这个问题回答得毫不为难,“凌云,你到底对地产开发的环节不够了解,开发商推迟上缴土地出让金是业内公开的秘密。有的小地产公司甚至只在竞拍前缴一个拍卖保证金算数,房子做完也没交齐土地出让金,一直没办法获得土地证。我们公司还算规范,拍卖成交后,至少都缴了40%以上款项,到开盘销售得差不多,就去补齐余款,这样对于资金周转更为有利。”
“可是积欠的数目实在太大。万一国家地产政策有变,严格按照规定清理起来,仅仅滞纳金就很可怕。”
“有关部门对于大地产公司都有优惠政策,整治一般会集中针对那些小公司小项目进行,你看报表上的数字大,也只是因为公司去年到今年都只增加土地储备,没有投入开放造成的,等顶峰上市之后集中展开开发,就不成其为问题了,不用担心。”
尽管司建宇口气十分肯定,司凌云仍然没法被说服,怔怔出神。司建宇却笑了,意味深长地说:“凌云,你现在多少能体会到我为什么焦虑了。想不被焦虑压制,就必须尽早可能掌握主动。”
她能听出言外之意,可是无法回应,“大哥,你现在身体看上去好多了。”
“是啊,医生也是这么说。”司建宇呵呵一笑,似乎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她送他到门口,正要回到办公桌前,又猛地停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他正顺着走廊向电梯走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控制面部表情与言谈也许不难,可是要将整个身体语言都控制到正常状态就不容易了,司建宇看上去精神不错,差不多已经接近去年她刚入职时挥洒自如指点她的模样了。可是一旦从后面看去,他身影与步态都控制不住地显得凄凉、疲惫,仿佛一个负重远行的人,强打精神,却看不到道路尽头,只得拖着步子踯躅而行。
她现在完全理解了这个大哥被巨大压力催生出的焦虑症并不是那么轻易能消除掉的,同时不得不想,她并不见得比他有更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哪怕整个顶峰里,只有他们两人能理解彼此,却依旧各怀心事,不能相互安慰。她下意识地挺直身体,同时努力提醒自己,保持判断力,将焦虑不安消化掉。
汉江市的夏天出了名的炎热漫长,骄阳似火,热浪滚滚,空气仿佛可以直接点燃,持续的高温让人喘不过气来。司凌云一向讨厌本地这种气候,每每在这个季节便会变得有些无名的暴躁。但今年夏天,她几乎感觉不到天气的影响。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不断地出差,有时是带着投资部工作人员,有时带着律师,有时是独自一人,还有一些时候,是与司霄汉一起。
从第一次司凌云跟司霄汉去巨野集团开始,张黎黎便开始随同前往。她在与司霄汉结婚之初,对他提防得十分严密,但随着时间推移,生下儿子,坐稳太太的位置,而且在公司掌握着财政权,司霄汉也日渐老迈,到了理论上就算还能花心也不大可能玩出新花样的年龄,她就没有再这样贴身跟随了。司霄汉当然不免奇怪,她的解释则来得体贴又周到,“借壳谈判这事很操劳,你毕竟年纪大了嘛,助理哪里照顾得过来。”
司凌云当然明白张黎黎防范她的用心,不过与巨野实业谈判借壳的过程确实十分艰难,她根本再没心情去理会继母那一点小心思,当然更不会点破。
巨野有国资背景,因为经营不善,债务缠身,上市三年时间,便沦为ST股,公司董事长刘邦林更因此上了一个颇没面子的排行榜,被某本财经类杂志评为A股上市公司最差CEO之一。作为历史问题复杂的老国企来讲,公司业绩差到有退市危险,原因很多,倒也不是能全怪刘邦林经营无方,昏庸无能。相反,他十分老奸巨滑,难缠到了司凌云头痛的地步。恃这壳资源在手,股市题材炒作之下,巨野股价一天天拉升,他安然与顶峰讨价还价,各方大股东利益博弈更是暗流汹涌,让人应接不暇。
这种情况下,司凌云几度觉得无望,可是司霄汉却没有任何气馁,总能提出新的解决方案来。而刘邦林也能够适时妥协,将双方带回谈判桌前。这两个人旗鼓相当的表现,让司凌云不得不暗自生出几分不情不愿的佩服。最让司凌云烦恼的不是谈判过程冗长曲折,而是满室缭绕的香烟。
司霄汉烟瘾不小,刘邦林与他不相上下,而参与谈判的巨野工作人员更有好几个烟枪,他们根本不用征求在场女士的意见,一坐下便开始互相递烟点烟,一只接一只喷云吐雾。被这样熏上一天,晚上回到酒店,司凌云能嗅到自己头发与衣服内浓重的烟味。
这一天的谈判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司凌云的头却痛了起来。她实在忍受不了,找个空子出去透气,信步转过巨野豪华写字楼的走廊,却一下停住脚步,只听拐弯处清楚传来张黎黎压得低低的声音。
“……这边老刘已经松了口,明天召开股东大会,决定是否开始与顶峰重组,看几个大股东的意思,通过是没问题的。你抓紧时间把那笔刚筹到的钱进货,我预计在停牌之前还能有起码两个涨停。”
停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确定公布重组消息后巨野不会停牌太久吧?”
又是一个暂停,她轻笑,“我知道,放心。这个账户千万不能让你那个神经病老婆知道。”
“嗯,我大概要待到后天回来,好了,我先进去了。”
张黎黎回头,正好与司凌云面对面碰上,她一惊,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面部表情,司凌云瞟一眼她仍握在手里的手机,似笑非笑地说:“我就不用问张总刚才在跟谁通话吧。”
张黎黎刚一张嘴,司凌云抬手阻止住她,“不必跟我解释。我只关心一个问题,这次巨野股票的异动如果到了引起媒体或者有关部门注意的程度,帐还能算到我头上来吗?”
张黎黎总算恢复了镇定,挤出一点笑意,“不要大惊小怪,我承认我入了一点巨野的股票,不过这有什么。”她向会议室方向努努嘴,“刘董事长和巨野各位大股东对于股价的贡献是你想象不到的。”
在漫长的拉锯性谈判过程中,刘邦林的反复无常与巨野股价起落不定之间的联系当然也让司凌云起过怀疑,她只能耸耸肩,“需要壳资源的一方是我们,起码我们必须尽力排除某些人为因素。就这么简单。”
她不想再说什么,转身要走,张黎黎叫住了她,“等等,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一天会议下来,例行的晚宴时间到了,司凌云提前告退回酒店休息,洗完澡后,精神稍微恢复了一点,打开笔记本电脑,看近几天巨野股票的走势,头几天都维持涨势,而当天早盘有大笔卖单将股票砸低,然后买单迅速进入,最后收在了接近涨停的位置,成交放大的十分明显。
她从来不相信张黎黎会轻易与王军彻底断绝来往,由上午听到的几句话可以想见,他们之间不仅仅仍保持着联系,更在联手炒作巨野股票,试图借重组私下渔利——这才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她只希望她的警告多少能起到震慑作用,可是又想,股价走势如此怪异,她的这个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她正在沉思,司凌峰发来了视频对话请求,她一向都乐意跟弟弟闲聊,借以缓解过于紧张的神经,马上丢下手头的文件。
“最近几个月你怎么总在出差,你应该多点时间陪男友才对。”
她被弟弟这个老气横秋的忠告逗乐了,“不,我跟轶则都不习惯腻在一起的生活,谢谢你的关心。”
“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干嘛问得这么仔细?”她还是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机场,他回来,我离开,恰好碰上了。”
司凌峰大摇其头。
“你以后工作了就能理解了。”
“你脸色不好。”司凌峰凑近屏幕看她。
“我头痛啊。”
“跟爸爸出差一定很紧张吧?”
“有什么紧张的。可能是空调吹得太厉害,有点感冒了。”
“我忘了,你从来不怕他。”司凌峰惆怅地说。“我每次跟他在一起就觉得不自在,讲过的话来来去去就那几句,大概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司凌峰出生时,顶峰的生意已经上了规模,司霄汉正当盛年,踌躇满志,与程玥的婚姻岌岌可危,一边为生意忙碌,一边无拘无束享乐,回家的时候少得可怜,对于这个儿子的出生比对当初对司凌云更加淡漠,司凌云能理解司凌峰对于父亲的感觉比她还要生疏。她安慰他,“没什么可遗憾的,小峰,我倒是头一次有了这么多时间跟他相处,可惜就算没有张总守在旁边,我跟他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他叹一口气,“我将来要是有个孩子,一点不能像他那样当父亲。”
“你自己还是孩子,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急着弄出个孩子来证明你会是不一样的爸爸。”
那边司凌峰默然,司凌云本来只是半开玩笑随口一说,这时倒有点儿起疑心了,“小峰,你在想什么呢?”
“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司凌峰迟疑一下,“我跟小艺……打算大学毕业后结婚。”
司凌云吃惊之余,确实已经无名火起了。她强压着不耐烦的情绪,好声好气地说:“你们讨论这个为时过早了吧。你们两个都还不到20岁,好好恋爱,享受大学生活是正经。就算毕业了,也应该找工作开始上班,决定职业方向、未来做什么,这些都够你们操心的,何必非要马上结婚?”
“小艺父母关系也不好,只不过维持着婚姻罢了,她跟我一样,很希望有个正常的家庭。”
“我可不认为两个半大的孩子一毕业就结婚,甚至马上生孩子——”仅仅想到这一点,司凌云就皱眉了,“这样能算什么正常家庭?你们非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不可。难道她父母都不管管这个疯想法吗?”
“她父母是赞成的。”
她想想侯律师近来对她果然十分殷勤,原来不止是因为她得到升职,负责一个重要部门那么简单。
“其实她父母的婚姻也是名存实亡。侯律师留在国内,声称等退休后才肯去加拿大。她妈妈很寂寞,说等我们毕业了,就可以结婚,跟她住在一起,。我们有了孩子,她也可以帮忙照顾。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司凌云又是吃惊,又是恼火,“侯律师想跟爸爸攀亲家也就算了,这老太太操心操得可真是又长远又周到,有事没事跟你们讲这些话,难怪你们两个傻孩子会动傻念头。”
司凌峰好脾气地笑,“袁阿姨只比我们的妈妈大几岁,真不能说她是老太太。她对我很好,很照顾我,还说希望请你和妈妈过来玩,相互认识了解一下。可惜你这段时间这么忙,不如到圣诞节……”
“打住,小峰。我没兴趣认识她。”
司凌峰诧异,又有点儿受伤,“姐——”
“小峰,我并不想表现无礼。你一个人在国外,能有人关心你的生活,我很高兴,也很感谢她。不过有一点你得明白,就算我们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爱,可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抓住一点关心就马上感恩不尽不肯撒手。”
司凌峰一下咬住了嘴唇,司凌云也觉得话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