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燕轶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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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相的,少要废话,乖乖赶你的路去,好多着呢!”
那样子哪像天真无邪的七岁孩童,活脱脱是市井中讹人的泼皮光棍。
妇人忍俊不禁。
白孩子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倒是挺唬人的,可惜这话从一个六七岁、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嘴里说出来,让人只觉得可爱。
妇人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问我待怎样?我是山上的虎姑婆,我要蒸吃了你们!你们可怕不怕?”
黑孩子一听妇人如此说,像个护着崽子的母鸡一般把白孩子拦在身后,抢先道:
“我好吃,你来吃我!莫吃我妹妹!”
“你那么黑,肉肯定很粗,我才不要吃你,我偏要吃你妹妹,”
妇人故意用舌头舔舔嘴巴:
“她那么白白的,看着就好吃。”
妇人当即伸手作势欲抓。
黑孩子马上慌了,左遮右掩,手忙脚乱:
“我嫩,我嫩,抓我,莫吃我妹妹,莫吃我妹妹!”
急到后来她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把妇人的手往旁边打。
白孩子脸上一开始也是一阵慌乱,但眼珠一转,她却反而镇定了,脸上现出嘲讽轻蔑之色。
看姐姐哭的伤心,白孩子伸出手抱住黑孩子轻拍安慰:
“姐姐莫怕,她不是坏人,逗我们玩儿呢。”
黑孩子听白孩子此言,仔细想想,发现白孩子这话大大的有理。
这妇人人高马大,想抓妹妹自己哪能拦到现在?
何况真要是吃人的虎姑婆,早一伸手抓了妹妹去享用,何必那么多废话?
想通了这一节,黑孩子心下大定,也不哭了。
白孩子转向妇人,有些嗔怪的道:
“这么大个人吓孩子玩,羞也不羞。”
妇人见自己吓不住两个孩子,觉得没味之极,老顽童似的撅撅嘴,直起身往外走。
白孩子一拉黑孩子,紧紧跟上。
妇人故意问道:
“你们跟着我做甚?”
白孩子赔笑道:
“婶婶,你是好人,好人做好事,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这里不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婶婶发发慈悲,救我们两个。”
“我们都很乖,吃的又少,也能吃苦,婶婶就拣了我们做个粗使的丫鬟也是好的。”
妇人冷着脸道:
“你们两个肩又不能扛,手又不能提,拣你们只是拣了两个饭桶,你去找你们家大人去,莫来烦我。”
提起大人,白孩子心中不悦——她想起自己那个舍弃骨肉的爹了。
只是白孩子心里有气,脸上却笑的越甜:
“婶婶莫如此说,不会做可以学么。”
妇人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作势头也不回的要继续往出走。
白孩子百般拉不住,索性放了手愤然道:
“不救便不救,说什么风凉话了!有大人谁还在这里?见死不救还出言相戏,也好,就让我们死在这里罢了,看你良心安也不安!”
她偷偷一拉她姐姐,低声道:
“快哭!”
随后自己先高声干嚎起来。
白孩子边嚎边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下辈子不做人也罢了!”
神机妙算不如宅心仁厚 天纵英才反致左右为难
黑孩子眼神凄楚,却没有听妹妹的话。
她眼光扫到旁边的大背篓,又抬眼看看中年妇人进来时放在路边的一个大麻袋,含泪抱起比她还大的背篓,跌跌撞撞小跑着出去,放在那麻袋旁边,然后默默往回走。
中年妇人大奇,拦住她道:
“你这是何意?”
黑孩子抽了抽鼻子道:
“用这背篓背着袋子好拿些,反正我们也没用了,送给婶婶派上些用场也是好的。”
“我不救你们,你不恨我?”
妇人越听越奇。
“能助而助谓之善,无力相助而不助亦不是恶。”
“我听爹爹给妹妹说过孤燕山的传说,我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们日子并不好过,你不救我,我并不怪你。”
妇人闻此言,面色变得肃然。
她意味深长的又问道:
“如果我有能力救也不救你们呢?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黑孩子想了一会儿,认真道:
“婶婶这话不该问我,而该问自己的良心。”
妇人深深的看了黑孩子一眼:
“你妹妹聪明伶俐,论智计远胜于你,可是就凭你刚刚的两个回答,你的心性远胜于她。”
黑孩子被妇人夸的有些羞涩:
“妹妹比我厉害,这些她其实都懂。”
妇人有心再验一验黑孩子的成色:
“我很喜欢你,所以打算收你为徒,跟我走罢。”
黑孩子大喜。
她转身欲喊白孩子,妇人却拦住她打个嘘声道:
“莫喊,你们二人我只能救一个,你快快跟我走罢,免的你妹妹发现了纠缠不清。”
黑孩子正色道:
“我和妹妹决不分开,谢谢婶婶有心相助,恕我不能从命。”
说罢,黑孩子转身回到山神庙。
妇人看着黑孩子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
“一个聪明绝顶,心机超群;一个心性纯良,深明大义。”
“引导的好,我长春宗发扬光大、开枝散叶的希望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引导不好,可惜了两块美玉良材。”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给了我两个大大的惊喜,也给了我两副沉沉的重担。”
“不知我该谢你还是恨你?该狂喜还是该担忧?唉,这真是幸福的痛苦。”
妇人把麻袋放到背篓里,一弯腰背在肩头,仿佛那背篓里空无一物。
她大步走进破庙,把两个小丫头一手一个托在怀里:
“你们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跟我走了吧!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叫李……”
“我们没姓,”
孩子打断黑孩子的话头:
“她叫黑妞,我叫白妞,我们没家,家里人都死光了。”
黑妞听了白妞的话,欲言又止,默默无言。
妇人爽朗道:
“没有就算了!以后你们就随我姓吧,我姓玉,叫……我也没有名字。你们是我在孤燕山附近捡到的,那黑妞你以后就叫玉孤,白妞你就叫玉燕吧!”
“谢谢婶婶!”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妇人大喜,笑着纠正道:
“不要叫我婶婶,要叫师父。
黑妞白妞,啊不,玉孤和玉燕,跟着无名妇人——现在是师父了——就这样上了山。
一路上,玉孤见到很多奇形怪状的“人”——他们有的七孔流血,有的肢体不全,做出许多可怕的光景。
玉孤一直带着恐惧看个不住,小脑袋左晃右晃,眼睛睁的大大的,全身紧张。
无名师父见她如此,柔声安慰道:
“玉孤莫怕,入我门来,以后会经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你一定要学这习惯,不能怕这些东西的。”
黑妞奇道:
“师傅你也看的见它们么?”
无名师父傲然道:
“虽然我没有你那样的阴眼,但是我却有常人不具备的‘术’,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玉孤玉燕一听这话都很吃惊,对无名师父却各有不同的想法。
玉孤想到:
“师父敢上孤燕山,还有这样神奇的术,肯定是神仙,我要好好跟她学。”
玉燕却想到:
“师父敢上孤燕山,还有这样邪门的术,肯定是书上说过的那种妖人,我要把她的能耐学了来,同时要提防她些,莫让她把我们骗了。”
也许,就是这些最初的想法,决定了两个人一生走上了不同的路。
山中无日月,岁岁复年年。
一转眼,两个孩子在山中已是度过将近四年时光。
生活上,无名照顾两个娃娃甚是省心。
两个孩子又不哭、又不闹,又不用大人哄——她们互相陪伴,巴不得大人不要打扰她们;而且这两个小家伙又是天生胎里素,胡乱吃点什么都饱了,连菜油也不用几两。
无名就只要教本事就行了。
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徒弟,还是成双成对的。
古语有云:“长不习武,少不炼丹”。
须知练武学道,一个要趁着少年学起,慢慢打熬气力;一个要等到心智长成,方好静心养气。
然而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又不同。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是武也习得,道也学得。
先说妹妹玉燕:
她本就早慧,父亲又疼爱,不肯浪费了她天生的聪明,几乎天天都要把她抱在怀里坐在桌边教她读书写字。
她爹李慕陶是什么人?
那是远近闻名的好塾师,家里三代人都献身教育事业,他本人更是占着极好的馆地,同时教着怕不有百十个蒙童。
抛去秉性不说,李慕陶绝对称的上是饱读诗书,屡试不第也只是他发挥不好、要不就是文章不合阅卷人的意。
古往今来,有能耐却一辈子不出头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止李慕陶一个?
让这么个有文化的爹手把手点对点的教了那么多年,就是白痴也会数数了,况且玉燕可是天才!
别说修道了,放在现代玉燕就是个少年大学生的坯子,妥妥的。
再说姐姐玉孤:
她虽然发蒙晚些,但聪明和她妹妹是一样的。
从小儿玉孤听多了历史上仁人君子的故事,英雄侠客的传说不知道听了多少在肚里;
加之她从小受妹妹照顾,和妹妹的关系亲密之极,全副心思都在妹妹身上,对自己的境遇不甚在意,所以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一身侠义无私的气概、满肚子的古道热肠。
玉孤这样的秉性,什么功夫不能学?
什么法术不能练?
就学成了本事也不用担心她胡作非为。
似这等,按理无名师父正该无忧无虑才是。
谁知全不是如此。
无名其实常常发愁——愁怎么能把孩子教好。
若两个宝宝是一般的娃娃,耽误了也就罢了;谁知却又是这样的两块美玉,这样的好材料若是教坏了,无名师父真是死也不闭眼。
她本来天性洒脱,不是拘小节的人,为了这两个孩子,反而变得无微不至、谨小慎微起来。
认识她的人知道了,必然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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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玉孤无名师傅不担心,无名担心的是妹妹玉燕。
无名师傅担心的可不是教不会玉燕,因为玉燕这个孩子一点儿不笨,反而聪明绝顶,称得上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见一知十”。
更难得的是,玉燕天资绝佳、却又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好逸恶劳。
功夫、法术之类一经学会她必然苦练、不到纯熟绝不停手。
可就是玉燕这样刻苦,无名师父反而不敢倾囊相授。
无名并不怕玉燕青出于蓝、压过了自己的风头,无名怕的,是玉燕这个人。
因为她看出这个孩子心性有亏。
这里的“心性有亏”,并不是心智指不成熟;
而是指心性已然成形、很难再改变了,同时已经形成的心性,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小玉燕就是如此。
这孩子的情况用现代的话来形容就是:聪明、有天份、智商很高,但是情商严重的不足。
这孩子对姐姐玉孤以外的人和事物根本不在意。
全世界于她而言不过是玉孤的陪衬,而玉孤是属于她的。
只要玉孤和自己能够开心幸福,玉燕一点儿也不介意伤天害理——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