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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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韩国。”
“哦,出国了啊。”康桥想了片刻:“那不是两地分居?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两三年,慢则四五年。”
“四五年啊,那很多事情都说不准了。”康桥微微侧头,仔细观察着阿Bei的表情,看阿Bei的神色渐渐黯淡无光,又跟着说道:“哎,不要这样嘛。”
阿Bei默不作声,拿了碗,洗了碗,再又抱着喵喵准备离开。那脸上的愁云丝毫不见退散,凝重、暗沉。
“我跟说件事让你开心开心好不,你听了准开心。”
“什么?”
“就大前天,市政府和公安局给我颁了一个奖,奖金有二十万,二十万啊!”
“哦,那你是应该开心。但这关我什么事?”
“我还没说完呢!后面咋地你知道不,上头刚给我颁了个奖,记者们咔咔咔咔给我拍了几张照,然后就七嘴八舌地问我:有没有想过把这二十万送给更需要的人?□□的,我太想操他们了,就他们这一个问题,哎,我还真就把这二十万全捐给孤儿院了。哎妈,别说是捂热了,这钱还没到手呢,就被他们给套走了,老子真的太想操他们了,他们那哪里是采访,简直就是逼捐知道不。第一个人问这话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呢,怎么打发他们,要不说,给我留一半也好啊。就跟着,一堆人问上来了,唧唧哇哇的,说得好像我要不把这二十万全捐了,就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我他妈刚说一个捐字,就立马有人说是全捐。我去,二十万啊,二十万啊,就这么三言两语给我捣鼓没了。就那帮记者,老子真想操他们了!”
康桥说得慷概激昂,唾沫横飞,阿Bei却一直都僵着脸,愣愣地看着,好一会儿,这才噗地笑出声了。笑声短促,笑容也是一闪而过,却也露出了极好看的两个酒窝,梨涡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MY HERO
尽管阿Bei得从最基础的学起,但理论知识的乏味枯燥丝毫没有打散阿Bei的学习兴致。好歹这样的学习会让她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没有了空虚,也就少了迷茫。上课之余,瑟琳娜也为阿Bei在自己的画廊里开了小灶。阿Bei有着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哪怕只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要她稍稍留意,她就能丝毫不差地从茫茫人海中辨认出这些人的面孔。与此同时,想要忘记一个人的面孔,哪怕是一瞬间的面孔,这对于阿Bei而言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比如严晓娉,比如那裸死在身后的王萌萌。
瑟琳娜针对阿Bei的记忆力给出了全新的解读:有这样的记忆力,也就意味着阿Bei有着极强的观察力,能捕捉所见到的每一帧画面,是要稍加训练,便也可以通过绘画还原出这些画面。是还原,也是一种释放。“脑子里不要存太多东西,会炸的。”瑟琳娜笑着说道。
尽管在第一天发现喵喵的时候,阿Bei便把喵喵抱回了家。可仅仅过了一天,等阿Bei从画廊回来的时候,喵喵又不见了踪影。厨房,卫生间,床底下,沙发底下,阿Bei仔仔细细地翻查每一个角落,一边翻,一边小声地叫唤着。怕是喵喵趁着自己进门的时候溜出门,阿Bei又往走廊前后瞄了一眼。隔壁的房门开着,康桥也正斜倚在门框上:“找猫呢?”说着,吹了一记口哨。那已经变得浑圆的喵喵这便一扭一摆地从康桥的屋子里爬出,又撒着娇,在康桥的脚掌左右来来回回地蹭。康桥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哎,不是我进你屋偷的啊,是它自个儿跑出来的。”
往后的几天,竟天天如此。直到一周后,喵喵分娩。康桥瞅准了时间,给喵喵搭了一个舒适温暖的产房,还饶有架势地邀请阿Bei一同观看。两个都屏气凝神,就听着喵喵低沉的喘息声。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小时候夏果为夏蓓抓来蟋蟀,又给蟋蟀的后腿上捆上鱼线。等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丝毫的动静。康桥点了一支烟,用嘴叼着,分了阿Bei一支,阿Bei也用嘴叼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蹲在纸盒一旁,紧紧地盯着那一道开启生命的小门。
半个小时后,第一个小脑袋从门里探出。
“看看看!”康桥小声地说着,看湿漉漉的小身体被缓缓挤出,又咕地滑落。等喵喵扒过小猫,并吃去胎盘的时候,康桥又顶了下阿Bei的胳膊:“哎,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Bei丢了一个白眼。
喵喵这是第一胎,生了两只。阿Bei给拍了照,又上传到MSN。在此之前,她已经给严晓娉留了言,说是找到喵喵了。一个星期过去,却是杳无音讯。事实上,这已经是阿Bei和严晓娉断联的第二十天。
阿Bei记得严晓娉最后说的话,是说公司那边为她连身定做了个人歌手的培训计划。大概也是因此,严晓娉迟迟不能上网。她多想知道严晓娉这些天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想法。在韩国的生活是否习惯,培训是否顺利,和前辈们的关系是否融洽,她是否又如她那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思念着她。对此,阿Bei一无所知。反对是对康桥的事了然于心。
不同于哥哥到死都未能获得这个社会的肯定,康桥被评了先进,荣获二等功,升了职,如愿从反扒队调去刑警队,负责重特大案件的刑事侦查。即便那一笔奖金在记者的逼问下全捐给了孤儿院,但就这事,又再一次为他博得了大量的人气。
平心而论,康桥是帅的。或许康桥不正经的时候就跟一块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令人讨厌,可当康桥穿上警服,一本正经或者严声厉色的时候,一股浓浓的男人味会自内而外地发散开来,迷倒众生,至少是迷倒了小区里的各位大妈们,也迷倒了大奶。
酒吧解封,恢复营业的头一天大奶便打来了电话,邀阿Bei去酒吧坐坐,又说:“把你邻居也叫上呗。”
“我不去了,你要想叫上康桥,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夏果的画展将在一天后开展,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小刀在郑老师的指挥下将夏果的画作挂上了墙,又有几张装裱好的手稿。瑟琳娜和晶晶对画廊的细节处做了重新的布置。夏果的油画肖像已经干透,被悬挂在左侧橱窗内;右侧橱窗里悬挂着画展海报,海报的主体也是夏果的肖像,和油画上的肖像一般大小,一般神态,只是简化了色块线条。海报上印着一行字:杀人和救人者的世界,MY HERO 。
再简单明了不过的旁白,似乎在跟这个冷漠社会宣告:是你们不懂夏果。
阿Bei清楚,一天后,画廊里势必会涌入大量的记者,大量的社会名流。社会名流不一定懂画,也可能是借机联络社会关系。而那些记者的注意力也不一定在画上,也可能是在夏果的特殊经历上。总之,这都是阿Bei不愿接触的人。同样不愿接触的还有黄淑萍和陈新平,夏果的画展,黄淑萍肯定是来的。
趁着画展前的宁静,阿Bei缓步走过画廊的每一面展示墙,一一端详,一一品读,一一揣摩那画中的意思。瑟琳娜给了阿Bei一把钥匙,告诉她:她想什么时候来,可以;她想什么时候走,也可以。
夏果的画多以风景和人物为主,大概是这些年的所见所思。画风写实、画面逼真。也有几幅类似《偷窥》的抽象画,色调阴暗,画面扭曲,仔细看,画中记录的要不是当年的肆意妄为就是逃亡生涯中的战战兢兢。这或许便是夏果截然不同的双面人生,心中向往美好,可又无法摆脱噩梦。
阿Bei看得认真,又总觉得缺了什么。往往复复看了两三遍,恍然大悟。脑海中又浮现出夏果为他抓蟋蟀的画面,画面越来越清晰,恍如昨日。渐渐的,又有更多的儿时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阿Bei从包里翻出写生本,用最简单的笔触画下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一张接着一张。捉蛐蛐的夏果,摘柿子的夏果,打雪仗的夏果,耷拉着脑袋被罚站的夏果……
离开画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到家又是2点半。夜色空寂,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自从严晓娉离开的那天,阿Bei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走夜路。这会儿再走,便不由得让阿Bei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牵着严晓娉,她拉着严晓娉,她把严晓娉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又或者是背着严晓娉,在安静祥和的夜色中走过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梧桐街。
楼道口对面的花坛上蹲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有人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走近了,正是那不正经的康桥。
“在这干嘛?”
“等你。”康桥喝了不少,带着浑身的酒气,眯着眼看了会儿阿Bei,抽了口烟,又露出苦涩的一笑:“开玩笑的,就透口气。”
“那你接着透。”
“明天是夏果的画展吧?”
“后天。”
“有你的画吗?”
阿Bei摇了摇头,也在花坛上坐下,点了支烟:“明天不上班吗?”
“轮休。”康桥顿了顿:“不过也跟上班没两样。找狗,找猫,找钥匙,修水管,捅马蜂窝,调节家庭矛盾。片警管的事儿也没我多。”
“这是大家信任你。”
“你信任我吗?大家信任我,喜欢我,那你呢,你信任我吗?你也喜欢我吗?不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就是警民关系,鱼水情。”康桥胡乱地说着,又呵呵地傻笑起来:“上头给我颁了个先进,道德模范。就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我没那么好。为人民服务什么的在我眼里就是一句口号,一句空话。鸡毛蒜皮的都找我,烦都烦死了,还没钱。”
这大概就是康桥“透口气”的原因。
有小狗掉进了下水道,康桥钻下水道;有人把钥匙反锁在家里了,康桥爬窗翻墙;楼下的老夫妻俩在自个家里为儿女琐事吵架,便是这种,也拉着康警官要评评理。
“你可以拒绝。”
“难道都像你一样,不管别人怎么看,就自顾自地活着。我是个警察,还是个被模范的警察,我要说我忙,说找物业,说找居委会,说找片警,说打119,他们肯定就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就像那二十万一样,记者们都这样问了,我要不捐,那还真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康桥说着,低着头抹了抹眼睛:“我操,一说起那二十万,这心哇凉哇凉的,就跟刀割着一样疼。二十万啊,我操,我工作都这些年了就只攒了六万块钱。我操!”
“他们也给我哥发了二十万的抚恤金,但我哥没了。还有我爸的那一笔钱,但我爸也没了。要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些钱,也就想他们都能好好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了。”看阿Bei瞬间黑了脸,康桥又连连解释:“不是不是,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破财免灾,哎不,也不是破财免灾,反正……反正我不是幸灾乐祸,真不是幸灾乐祸,我不是看到你哥死了就替自己还活着高兴。反正…”康桥想了想,又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说得都是什么啊!”
“我明白的,”阿Bei淡淡说着,她的确因为康桥的那一句“平衡”而黑脸,但看康桥的态度,她也没了火气。
“不说了,回家学雷锋去!”康桥把烟头摁灭,站起,又抖搂抖搂衣服:“像雷锋一样写日记,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记上,指不定哪天就能感动中国。”
阿Bei先是一愣,又不经意地露出一声浅笑。
“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类似的话,严晓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