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星夜-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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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
这句话在无数个日夜之后应验了,那双狠狠推开自己的手,那双冰冷抬起的眼眸,那飞奔着远去再不回顾的身影。他赢了,他赢了整个世界,可他把他唯一最爱的人押上了棋盘,那个少年成为了他鸿图的一部分,为他圈下了珍贵的领地,他能提掉敌人所有的棋子,只唯独不能动自己的那一枚,哪怕只有一枚,他的领域都会崩碎。
越前南次郎教他下棋的时候曾说,每落下一颗子,都要深思熟虑,因为起手无回。
他的棋子,可以为他铸就胜利,可以被敌人提去,粉身碎骨,却唯独不能回溯到他的手心。
所以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回头,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千岁美由纪的报复,是对他利用她的报复。她不惜叛国把整个世界送给他,为他的胜利做垫脚石,就像她说的那样,因为她爱他,她叫他小偷哥哥是因为他偷走了她的心。
“为这么卑鄙的你……为这么卑鄙的,到现在我还爱着的你……”千岁美由纪临死时的微笑嫣红地招摇,便如同花朵开在黄泉河畔,“你欠我的,一分不少都要还给我,手冢国光——”
她至死都不曾得到她想要的,手冢亦是。
手冢欠她的圆满,欠她的梦境,她早在手冢毫无觉察的时候,就已逼迫手冢偿还。
而他竟然后知后觉,到此刻才能明白,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明白,永失所爱。
不二离开的那三年里他去过立海,现在已经隶属于青学的立海。当年他攻下立海时,是立海的丞相真田弦一郎——如今是成为青学的立海郡的郡主——与他里应外合,让他几乎兵不血刃地将青学最大的劲敌收入麾下。
真田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因为他的存在让立海一些顽固的斗争派消停不少。在手冢眼里,真田是个坚忍的男人,沉默寡言,说一不二,甚至比手冢还要古板——直到有一次手冢亲眼看到真田凝视立海过去的王幸村精市的眼神。
不二离开的那三年,是在迹部死后,手冢便前往立海拜访郡主真田弦一郎。对于手冢的来访真田并不意外,请手冢在内室坐下后亲自烹茶。真田把茶杯轻轻推到手冢面前时状似无意地问:“迹部君死了吗。”
真田并不是在问他。手冢默默地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忌惮他在冰帝的权力,柳从前也说,你给迹部君那么大的权力,日后一定会伺机除去他的。”真田双手放在膝上,淡淡地说着,“但不止这些吧,手冢。”
自从不二离开之后,能这样直呼手冢不加敬称的人,只剩下和手冢一族是世交的真田一族的,手冢的青梅竹马真田弦一郎了。
“幸村君还好吗?”手冢转移了话题。
“不需要操劳国事,身体比以前见好许多。”真田的眉心微微舒展,冷峻的脸部线条在提到幸村的名字的时候如墨在水中晕染,渐渐柔和起来。
“真田,”手冢直视着他,“当初投降青学,幸村君有没有责怪过你?”
“怎么会。”真田回答道,“这是我和Seiichi共同决定的。因为Seiichi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样下去是不能支撑起整个立海的,Seiichi自己明白。”
“难怪那么巧。”当初真田暗中与自己结盟时,最大的阻力立海的君主“神之子”幸村精市便忽然暴病猝死,立海上下大乱。藉着这乱子,手冢顺理成章与真田里应外合夺下立海,在立海正式归属青学成为立海郡之后他方知幸村不过是假死,“‘神之子’,果然了得。”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真田身板挺得笔直,“既然提到Seiichi,他前日还向我问起不二周助君的近况。”
手冢脸色微微一僵,这点细微的变化似乎没有逃过真田的眼睛:“倘若不二周助君知道迹部君的死,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会不要紧呢。迹部倒下的瞬间,那个少年是怎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甚至忘了自己的性命还被刀与剑威胁着。手冢看着他把迹部紧紧抱进怀里,就像永远都不能放开;他看着他仰起脸,透彻的瞳孔倒映着日光,失落了焦距。
他被越前带回青学锁进地牢,用来审问犯人的处刑之地。手冢得知后第一次对信赖的后辈发怒,他赶到地牢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浑身伤痕失去了意识,毫无生气地吊在粗糙的石墙上,两个看守却仍然举着钩满倒刺的鞭子往辣椒水里浸,一鞭一鞭地抽落在少年孱弱的身体上。手冢顾不上其他立刻飞身过去把他护在怀里,看守不及收回的一鞭直接抽在手冢背上,火辣辣的剧痛掀起了他本就沸腾的怒火。他回头扫了早已吓呆的看守一眼,极擅察言观色的大石立刻命人拿下两个看守,以攻击王上为名即刻处死。
手冢把不二从石墙上放下来,少年无力地落进他的臂弯,湿濡的血水绵绵地濡湿了他的衣衫,染开黯淡的赭红色。手冢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臂弯里的重量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就像枯涩脆落的秋叶,但满盈着掌心的触感如斯柔软,柔软得几乎禁不起半点伤害。
可是鼻息间满满的全是冰冷的血腥味。
胸腔剧烈的疼痛让手冢把不二紧紧搂在怀里,贴近自己疯狂震痛的心,仿佛心里裂开的伤口唯有这个人才能弥补。许是因为压迫着伤痕,不二微微动了动,纤薄的眼皮隐隐透出一丝淡淡的蓝,朦胧地游弋上手冢的面庞。
“不……Syusuke,”手冢想如同往日一样唤他,却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却是少年的名字,是如此,如此亲昵的呼唤,“Syusuke。”
不二恍惚地凝视着他,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他发怔般的,梦游般的凝视着手冢,手冢抚上他的脸,指尖疼惜地轻轻摩挲:“Syusuke……”
不二的唇微微翕动着,手冢凑近过去,感受到少年倔强的,低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Kei……go?”少年反复地呢喃着一个名字,“是你吗?”
怎么会不要紧呢。手冢低着头,已经冷却的茶水里倒映出自己的脸,自己僵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面孔。他不停地喊着不二的名字,他反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是我,是手冢国光——可是昏迷过去的少年始终呢喃着迹部的名字,悲伤的依赖的声音。他说,你要是走了,还有谁会记得我。
还有谁。是来自少年最深最深的潜意识呼唤出来的意念。在少年的内心深处,已经把名叫手冢国光的人给排除在外——迹部一死,便再也没有任何人。
任何人。
所以他才会推开自己,他才会离开的那么不留余地。
不二复明逃离青学的那个晚上,手冢在做进攻四天宝寺的最后准备。如同以往一样他召集所有的下属,但是这个晚上所有的人都陷在沉闷阴郁的情绪里。大家都默默地翻弄着阵图,手冢坐在首席无声地环视着与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伙伴,菊丸的眼眶通红,大石搁在他肩上安慰的手紧紧地绷着,桃城和海堂破天荒没有互相掐架,并肩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乾更不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配合任务的打算,抱着臂坐在惯例的位置上。
千岁美由纪一死,她加诸青学众人的遗忘符咒也失去了效果。
关于不二的回忆卷土重来,给青学众人造成的冲击,可以用毁灭性来形容。
面对如此情形,手冢亦无心将这场毫无意义的准备式继续下去。众人退出手冢的内室时,他忽然发现了不和谐之处:“大石。”
大石站住了,“殿下?”
“越前呢?”这整个晚上,即便其他人是如何被沉郁的心绪折磨着,也仍然应了手冢的命令来此商讨,但身为手冢亲自指定的继承人越前龙马始终没有出现。
“殿下……”大石似乎在斟酌言辞,“越前他……殿下,您最好亲自去一趟。”
“他怎么了?”手冢皱了眉。不二的事让他日夜悬心,青学众人心浮气躁还未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现下又多了个越前。
“殿下,越前他……”大石犹豫地说,“越前他……”向来实心的大石嗫嚅了半天,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从胸口内袋里掏出一枚金色的物事,交到手冢手里。
通体以纯金打制,纹着栩栩如生的浮凸的龙形——手冢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调令整个青学军队,唯有王才有资格使用的兵符,是他数年前就交付给越前的兵符。
可如今越前却将它交还给他。
手冢疾步赶到推开越前房门的时候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酒气便足以让他恼怒地上前揪起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青学继承人的衣襟:“越前,你到底在搞什么?”
越前醉眼朦胧地瞧着他,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念叨着什么。他的手臂无力地从桌上耷拉下来,这么一扫就把桌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子全撂在了地上。手冢摇晃了他半天他仍没有清醒过来,急怒之下手冢命人打来满满一盆凉水对着越前兜头浇下,越前生生打了个激灵从他手中挣扎开,一面胡乱地抹着脸一面连连咳嗽着跌坐在椅凳上。
“醒过来了?”手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能好好说话就跟我解释清楚!”
越前晃了晃脑袋,琥珀色的眼睛茫然地盯了他半晌,却像似乎从不认识他那样漠然地移开。少年又晃了晃脑袋,机械地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一般再摸了摸,苍白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慌乱神情。
“不见……了。”越前喃喃地说道,“它不见了。”少年以惊人的速度从凳子上跃起来想要四下张望,却想是喝了太多的缘故站立不稳,腿一软又倒回了凳子上。饶是这般,越前仍然不死心地抬着朦胧的醉眼四处张望,手打着颤撑着桌子还想努力地站起来。
“越前!”手冢的声音饱含着怒意,“你要干什么?”
“……帽子。”越前呢喃着说,“前辈……帽子……”他的视线涣散地游移,“不见……了。”
帽子——手冢忽然想起来,越前那顶自从某次生日后就再也没有摘下的白色帽子,似乎是不二特意去镇上买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在室内游移,所幸屋内烛光并不暗,手冢敏锐的视力在距桌子不远的地上发现了那团白色的物事。
他走过去拾起帽子,过了这么多年,这顶白色的帽子仍然崭新洁净如初,其上刺绣着的淡蓝色字母也没有半点零乱的脱线,持有它的人显然将它保护得很好,爱若珍宝。
他把帽子递到越前的手里,越前涣散的视线陡然凝聚成清明的一束,少年反手紧紧攥住帽子,他用了那么大的劲,指节苍白凌厉地突起,像是罪人荒芜的头颅。
“前辈……”越前把脸深深地埋进帽子里,“不二……前辈……”
“够了。”手冢心里繁杂的情绪纠结成一团乱糟糟,可他不想也不能整理。他劈手再次揪起越前,和少年四目相对。“你把国家和责任当成什么了,你的游戏吗?”他质问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为青学继承人,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全都给丢光了?”
“我不要再做什么继承人了!”越前忽然冲着他大吼,这大概是倔强但向来尊重他的后辈第一次对他如此无礼,“不要再做了……我受够了,殿下,我受够了!去他的国家和责任吧,你喜欢你自己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给拖上?为了见鬼的国家和责任……就为了这些……就为了这些你让不二前辈恨我!”
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