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星夜-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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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白石君,你答应过我……”不二觉得要说话都那么艰难,就像水滴想要润泽干涸龟裂的大地,“那茶……你喝了多久?”
“……不二君,我说过,请你相信我。”那个人静静地说。
“……你要我怎么相信?”不二的手茫然地抬起来,指尖触上那个人的衣襟时如同抓住了唯一的依凭死死揪住,“你答应过我你会平安无事,可你却服了毒药……你甚至不肯告诉我你中毒有多久,甚至不肯让我保护你……你告诉我,白石君……你伤得有多重?”
“我没有事。”那个人的回答仍然没变。
“……说谎。”不二瞪着无垠的黑暗,那种无可凭依的感觉越来越深重,“你难道不明白我会担心你?看到你受伤……你觉得,我会好受吗?”
这样一句质问让那个人骤然起身,不二顿时觉得周遭陷入空凉境地,仿佛拥有的东西在白驹过隙便消散无踪,若即若离的风颓然拂过,怀里一片死寂的空落。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问问不二君……”看不见那个人,感受不到那个人,唯一能够触及的,是那个人如此喑哑的声音,在黑暗里似乎有着独特的,凌厉的轮廓,尖锐得足以将不二刺得体无完肤,“你隐瞒在青学受刑的事情,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不二直接从榻上弹起来,他想他脸上的神情一定是难以置信的。那个人,为什么知道?那个人怎么会知道?他以为他瞒得滴水不漏,他甚至叮嘱了金太郎……他瞒过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瞒过最想要隐瞒的那个人……
“怎么会……”不二失神地呢喃着,撑着床榻的手微微麻木。
“不二君身上的那些伤口,你真的以为我看不见吗?不二君的痛苦,你真的以为我不知情?”那个人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不二君……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二无言以对,而那个人也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僵滞的沉默里,不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远去,而后门扉轻响,清明的念头闯进脑海——那个人要离开了。
“白石君!”不二挣扎下床榻想要奔向那个人,但双足甫落地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即便只导致失明,那毒药也侵蚀到了四体百骸……只是一杯而已……那个人,那个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不二连想都不敢想。
又要失去了吗?又要把唯一的羁绊都夺走吗?在失去景吾之后,连那个人……也要被夺走了吗?只是不希望看到那个人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只是不希望看到那个人受到半点伤害,自始至终都在给予自己温暖的人,治愈自己的人,那么一点小小的,卑微的祈愿不过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那个人分明答应过他不会有事,但只分离数日便滋生如斯巨大变故。
许下承诺的人却对昭然若揭的背叛视而不见,蒙了眼睛盲了心智,再不提起那时那刻千钧然诺。
那个人一定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所以才那么坚决地把不二送出四天宝寺,独自一人面对平静表面下所有的暗潮汹涌。那个人分明知道忍足谦也的背叛,却视而不见地服下足以致死的毒药,夙夜更替,在不二无法触及无法感知的所在,他竟不能帮那个人分担半点。那个人巧妙地把他排除在这事件之外,连解释也不给他……
白石藏之介——不二的指节深深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个人不需要他在身边……可以是任何人,除了他不二周助。
——你,不就是这样的意思吗,白石君?你不需要我,以保护为名的隔离,不过就是你不需要我的借口而已……
——如果你不需要我,那么我存在于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二君。”身侧传来少年安静的声音,不二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只感觉到一件外衫轻轻披在自己肩头。少年有力的手臂扶起自己的时候,不二轻声唤道:“是……财前君?”
“嗯。”财前一面回应,一面扶着不二回到榻上,“你的内伤比想象中要重得多,不二君必须好好休息。”
“我没有关系……白石君呢?白石君他……怎么样?”不二撑着床榻不肯躺下,固执地望着财前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界仍然是黑的,密不透光的漆黑,正因如此,心中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渴望才越发浓烈。
财前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清楚。白石前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是因为忍足谦也吗?一定是的……“财前君,”不二轻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的,从不二君昏过去那时开始就一直在这里。”财前回答。
也就是说,听到了一切吗……不二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一定把内心所想尽数表达……现在的不二周助,已经没有余力戴上温柔微笑的面具。他听见财前的声音:“我没关系的,不二君……不用担心。”
——原来是担心的表情。不二自嘲地笑了:“也是啊……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得一团糟,把白石君都气走了……居然,还有精力担心财前君……”
接着不二感觉到财前的手毫不客气地敲在他的头顶,有钝钝的痛感:“我觉得,不二君是自作自受。”
“……财前君?”不二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石前辈是在害怕。”财前低声说,“不二君,你身上的伤……是在青学受刑时留下的吧?——你知道白石前辈看到这些伤口,会是什么心情?你因为中毒失明,他又会是什么心情?白石前辈比任何人都重视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留在他身边……所以他才会让你离开……”
财前光也许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说完之后,如同缓不过气来一样静静地沉默下去,一时间再无人声,可不二觉得那一段话似乎撩拨起沉重的回音,如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划痛了空气。
“所以不二君,要好好地道歉,然后快点好起来才行啊。——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白石前辈。”财前握了握不二冰凉的双手,“我先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为你治疗。”
“等等,财前君。”不二的声音轻的似乎没有重量。原来,那个少年一直都明白忍足的心情,一直都了解忍足的痛苦,那些分明深爱着爱到不再有其他可能的心意因为不可告人的使命而被迫紧锁于心,“谦也君的事……对不起。”
财前沉默了很久。“不,”他说,“谢谢你。”
不二抬起头,“为什么谢我?”
“不二君先回答我,为什么还是称他‘谦也’?”财前静静地问。
听到这句毫无章法的话,不二弯起了眼角,形成一贯的微笑:“财前君可以替我回答吗?”
“因为不二君不相信那个家伙是内鬼。”财前淡淡地说,“即使是那家伙送来的茶下了毒,不二君也不信他会背叛四天宝寺。”
“真不愧是财前君……怎么发现的?”不二面对着幽暗的墨色微笑,就如同可以看见少年平静而倔强的面容。
“如果那家伙真的是内鬼,不二君绝对不会乖乖留在这里,而是去找那家伙算账——不管白石前辈怎么否认。”财前斩钉截铁地说。
“看来我在财前君心里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不二没忍住,露出调侃的语气。
“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连不二君都不信的事情……一定要让白石前辈相信?”财前的语气如同船只搁浅,缓缓地、沉重地漂移到沙滩上。
“因为白石君……是真的受伤了。”不二的手紧握成拳抵在心口,能够感觉到狂乱绝望的跳动,“我探了他的脉搏……和他的内伤相比,我受的伤简直微不足道……”
“那家伙真的伤到了白石前辈……对吗?”财前问道。
不二轻轻地点头:“谦也君不是内鬼。——可是,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伤害了白石君,我就不能让他留在这里,所以我要让白石君相信他是内鬼……抱歉,财前君。”
“所以我要谢你,不二君。”财前低声说,“即使伤害了白石前辈,你也相信那家伙不是内鬼。”
“但是,谦也君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不二回答道,“我和你都不信,白石君自然也不会信,但是那杯茶的确有问题……我是不能留意了。财前君,接下来的事,只能拜托你去做。”
“你放心。”财前承诺道,“我不会再给那家伙伤害白石前辈的机会。”
不二还是问了:“呐,财前君,——你喜欢谦也君吗?”
“这不重要,对不对?”财前的声音似乎在微笑,但不二疑心听错,因为少年说的话语怎样都无法和欢喜挂钩:“我只是知道,有个家伙这样重视我,也许,今后也会一直重视下去……这样就够了。”
那时年轻的天才走后,不二忽然明白,忍足谦也和财前光之间的羁绊真正的含义。
能够使他们感到快乐的不是和彼此在一起,而是对方能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唯心可感的心爱
不二一直呆在床榻上,静静地坐着,等到困意袭来就静静地睡下。在如斯安静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不二对时间的感应完全失灵。周遭太安静,安静到仿佛处在一个被树脂包裹的空间,时间就在此刻静止,凝固成永恒的琥珀。而不二仿佛是被束缚又仿佛是被保护地处在中央,像是时间的囚徒,像是被献给永恒的贡品。
就在如斯寂静里,不二迎来了财前之后的第二个意外的访客。
那个客人的声线让他想起侑士,懒懒的,疲倦的,低缓如同缓缓流淌的溪,静得不起半点波澜,但却又不可思议地包含着厚重的积淀,如同洞彻世事的淡然。
这个客人推门进来的第一句话是:“四天宝寺的夕阳很美。”
不二抬起头,“一直都是。”
“是啊,”客人慢悠悠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漂浮在不二的头顶。可以想见这个人非常高大,“一直都这么美,我差点以为我从没离开过。——你看不见真是可惜了。”
“我看过,我想已经够了。”不二平静地回答。
“消极的态度……你这样我很为难啊,不二君。”床榻边缘微微一陷,客人似乎坐下了,“亏白石那家伙八百里加急地把我叫过来……”
“白石君?”不二脱口而出,“是白石君让你来的?”
“……果然是提到白石才有正常反应吗?”客人有点不满但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我还以为白石一直是单相思呢,原来不二君也……”
“千岁君,比起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先治好白石君的伤。”不二兴趣缺缺地打断。
“什么啊,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那个客人的声音很遗憾,“应该说真不愧是不二君吗?”
“客套的话就免了吧。”不二淡淡地说。
四天宝寺曾经的第一谋士千岁千里似乎并不介意不二的失礼:“那我们就说正事。白石那家伙几天前发信给我要我‘立刻’赶回四天宝寺,这里有个病的不轻的人……”
“……就是让你回来把白石君的伤治好。”不二继续打断。
“啊,不二君在闹别扭?”千岁轻轻地笑着,笑音很轻但还是很清晰,“很可惜白石是要我来让你复明啊……”
“谢谢千岁君,不过,我想我不需要。”不二仰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