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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长门纪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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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起头正视着刘彻道,“我刚被迁去长门宫的时候身体很差,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悸气短,早上和侍女说过的话,晚上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每日连吃没吃饭都不记得,连头发也在大把大把的脱落,那时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想着要看看医书自己调理一下。”
  刘彻愕然,“怎么会这样,干嘛不让姑姑从宫中找御医去给你诊治?偏要自己去研究那什么医书,怎来得及。”
  陈娇摇摇头,苦笑道,“我那时只盼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不见,自然绝不想因为这些小事闹得风风雨雨,人尽皆知的。陛下,你一定要我解释,我就解释给大家听,实情便是如此,你们要是不信,那我可也没法子了。”
  刘彻不知要说什么好,他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军国大事从来都是被放在首位的。
  今日在卫青的军中看到阿娇竟和霍去病凑在一起,大讲行军打仗时的伤兵救治之道,这情形十二万分的诡异,不问个清楚明白自然是不能放心的。
  卫青和李息也是身兼重任的大将,让他们在一旁听着,那也是有不让重臣因此心里存有疑虑阴翳的意思。
  谁知却问出了阿娇的这么一段凄苦过往,她被废之后自己每见到一次,都要暗赞一下其人的大有长进,所以从没有想到打入冷宫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的生不如死。
  阿娇那么一个骄傲的人那时是如何过来的。
  细想起来,阿娇被迁去长门宫后的头一,两年间,自己很少见她,随后就是皇长子降生,卫子夫封后,姑姑献上《长门赋》的时候还声泪俱下的诉说阿娇苦居长门的凄凉,自己才心软去看了一次,当时看着她面上还好,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她过得挺好,却没料到那两年她竟是这样的煎熬。
  虽然刘彻总是认为当初废后之事行得有理有据,但如今看来,阿娇那罪责好像也没多重了,此时难得想要为军中出点力还被自己这样当众质疑,心中只怕是委屈得可以。
  可是这些话当众说来,他的面上也不好看,偏又是自己硬让人说的,发不得火,心里觉着难堪,不上不下的,不晓得要不要安抚阿娇两句。
  卫青也很尴尬,看陛下僵在当地不知要如何开口,便打圆场道,“难得娘娘天资过人,竟能从先秦医书中悟到这许多道理,所提之议我听了也觉得十分不错,今日竟又为此劳烦娘娘亲自来到军中,实在愧不敢当。”
  陈娇转向他,“是我冒昧了才是,原想既是霍公子有邀,我能出些力就别偷懒,悄悄来一趟就是,不想还是惊动到了长平侯。”
  他二人在这里客气,刘彻明显是做了恶人,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难得忽然起了一点,自己这样怕是不会招人喜欢的自觉,硬邦邦的道,“时候不早,都回去了吧,阿娇下次有这般事情也别私下里干,又不是什么坏事,禀明了朕自然会安排的,你的身份不同,私自进军营之中像什么话。”
  说罢抬脚就走,李息,卫青连忙跟上,霍去病迟后一步,“夫人稍等,我命人驾车送你。”
  陈娇难得能将表弟堵得没话说,心里痛快,“好啊,有劳了。”
  等上了车才发现霍去病坐在车夫身边一路跟着送她,有些奇怪,“你不用一起送我,让长平侯的外甥驾车,我可是当不起的。” 
正文 新志向
  刘彻在得知了阿娇前两年竟然过得那般苦楚难熬之后,心里老大不自在,百年难遇的有了一点对不起人的想法。
  阿娇一次都没提过,自己竟也就没有察觉,这人何必要骄傲成这个样子呢!来和自己哭诉一下又如何,她以前不是三天两头的都会到自己的面前又哭又闹,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矜持疏远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从她被废的那刻起的吧,或者更早一些,那几年一直对她厌烦无比,数月都不见一次面,见了也是说不了两句话,匆匆应付两句就转身走人。
  之后等他再有耐心注意的时候,阿娇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懂事明理,再也不会有什么逾规的举止言行,自己偶尔去看她一次,她也温婉和善,规规矩矩的,绝不多说多做,乖觉得可以。
  反而是意外遇到她与别人在一起时,能看到她灵动活泼,神采奕奕的样子。
  头一次是自己微服带着东方朔去长安街市上与民同乐,东方朔神神秘秘的跑回来向自己吹嘘路遇美女,自己跟着去看热闹,没想到却是溜出长门宫散心的阿娇;这次更有意思了,她竟和霍去病一起在军中大论救死扶伤之道。
  当时听到她十分慷慨的为了千里征战的三军将士和诸位医者据理力争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感慨,再想不到这些话能从她这个自幼尊贵的女子嘴里说出来,刘彻敢保证,满长安城中的那些贵妇们,没有几个能有如此气度的。
  霍去病挤在陈娇回去的马车上却是别有一番心思。
  听陈娇调侃说长平候的外甥给她驾车她可不敢当,霍去病干脆一跳车帷,伶伶俐俐的一探身,坐进了车中,“我和夫人同坐,这就不算是给你驾车了吧。”
  陈娇笑,这两日共事下来也算和霍去病有点交情了,很喜欢他不拘小节,爽快利落的少年性情,“你硬挤进来干什么,这一路回长门宫还远着呢,不怕等下长平候送走了陛下,转头要找你查问此事?”
  霍去病有些不快,“怎么每次说到我必要和舅舅联系起来,舅舅是舅舅,我是我,他是我的长辈,我敬着他是应该,他对我也很好,但平日里我要做什么总能自己决定,不用事事都去请教他的示下吧。”
  “好好好,都是你自己决定,”陈娇好脾气,“那请问霍小公子你自己决定挤进我的马车是想干点什么啊?”
  霍去病对着阿娇的脸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哼了一声,“我今日才知道,前皇后竟是如此一个心口不一,很会装神弄鬼之人。”
  “喂!”陈娇被个少年给看不起了,感觉很没面子,“我才连着辛苦了两日,大老远的赶来军中给你帮忙,还被陛下抓个正着,害我提心吊胆的解释半天,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转头还这么不客气啊!”
  霍去病转开脸有些别扭,“我说的是实话嘛,难道说错了?你,你刚被陛下贬去长门宫的时候真有那么可怜?我看实在不像。”
  陈娇坐直了身子,抿抿鬓边的碎发悠然道,“哪里不像了?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当时就是那个样子的,你小孩子家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没有证据就怀疑旁人可是不对的。你日后要带兵打仗的人,上万大军的安危存亡每每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对事情岂可随便臆断!”
  霍去病顿时红了脸,“谁是小孩子不懂啊!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可明白着呢,我看你就是在陛下面前装装样子,一转身就兴高采烈,玩这玩那的,过得可是有滋有味着呢。”
  陈娇一愣,“连你都看出来了,真有这么明显?”不禁有些担心,“那旁人不会也能看出来吧。”
  霍去病有些得意,“那倒未必,我看事情很准的,极少出错,所以舅舅才这么信得过我,放任我在军中自行管些事务,我办的事他很少从头到尾的仔细过问,我也很少出过错。”
  “是,霍公子天纵英才,少年有为嘛。”陈娇料他这么说也是因为最近总是私下里和自己接触,这少年又确实很精明,对自己的性情摸得比较透彻所致。
  含糊道,“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啦,陛下是天子,我怎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向来都是有一说一,老老实实的。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久不在宫中,也没什么名分,算得比较自由,不需拘束太多,所以有时闷了就会自己找点消遣,消遣的时候又正好被你看到罢了。”
  霍去病笑笑,忽然道,“嘿嘿,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自由自在的没什么不好,我听说陛下给你在长门宫中的供给很是丰厚周到,不比我姨母那里的差呢。”
  “这怎么能比?若你本是一个身高位重,人人羡慕之人,忽然有一日摔落尘埃之中,荣宠风光不再,颜面扫地无存,甚至连远远躲开的自由都没有,只能被幽禁在一处华丽冰冷的宫苑之中,不得见人,你会如何,就算吃穿用度一如往昔,那又顶得什么事?”
  霍去病皱眉思索,“是不好受,不过我看陛下并没有关着你啊,你这不是可以随意出来的吗?”
  陈娇道,“这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求陛下开恩准许的,前两年除了我母亲家,别的什么地方我都不能去。且我现在也不是很自由,比如我想离开长安就不行。”
  “你想离开长安?”
  “嗯,有时候会想要去四处走走,看看各处郡县的山河风光,四时美景。”
  霍去病虽然自称向来看事很准,此时也是越说越糊涂,这和传闻中骄蛮横行的陈皇后很不相符,她既是这样一个明白洒脱之人,当初又怎么会鲁莽到惹恼陛下废了她呢!不得不生平第一次承认自己也许真的是年纪太小,对有些东西还是不懂。
  一直将陈娇送了回去,这才命车夫调转方向,重回营中去见舅舅卫青。
  卫青正在等他,霍去病也不等舅舅多问,自己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一开始是因为自己在宫中看陈娇言行有异,所以才留言去查探了一下她的事情,后来不知怎么的聊了起来,才发现这位夫人胸中有些才学,想着她提到的是有益大军征战的事情,所以就摒弃前嫌,将她请了来。
  说到最后对卫青道,“舅舅,我不知你们以前有些什么恩怨,但我看陈夫人挺好,温婉美貌,机灵大方,懂得不少东西,实在难以想象她曾做过那些尖酸恶毒的事情。”
  卫青也在沉吟,听外甥这话很有些孩子气,不由笑道,“是谁前些日气得要死,使劲埋怨怎么碰到了这么一个恶妇,撞了一下她的马车就要死要活的,嚷得尽人皆知。”
  霍去病尴尬,“她那时是挺凶的,不过后来就好了。”
  卫青叹气,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恩怨恶毒的,那时她是皇后却年长无子,你的姨母年轻美貌,很得陛下的欢心,又有孩子,对她的威胁很大,她也不傻,自然只能极力打压,只是她那时大概是被先太皇太后还有大长公主宠得太过了,做事一点不知收敛,明着和陛下大闹,陛下觉得很失颜面,自然就慢慢疏远冷落她了。”
  霍去病哦了一声,很钦佩舅舅的胸襟修养,这话说得十分中肯,不偏不倚,说白了当时就是两个女子在后宫中的地位之争,成王败寇,没什么谁对谁错,只不过输了的那个难免下场很惨,还要承受世人的诟病。
  卫家如今称得上根基深厚,而陈娇与馆陶大长公主一家则日趋式微,早已不再成为他们的威胁,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稳固现在的地位,努力将卫家的荣极一时变为荣极一世。
  陛下如今两眼都盯在与匈奴的大战上,心心念念想要大败匈奴,建不世之功勋。卫青知道与匈奴的再战才是正事,因此心思主要是在军中,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后再嘱咐了甥儿两句也就算了。
  陈娇不得闲,自她被贬到长门宫后,兜兜转转的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心里很有了些感触。
  特别是前些日和那位英气勃勃的少年霍去病相处了几日,越发觉得自己也许是过得有些颓废了。
  人家才十几岁的年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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