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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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那打扰了。”
“哎,好,好!”纪振林十分高兴,“这样,待会呀,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这怎么行,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你听我的。”
“不行,”连轶坚决地道,“让您睡沙发,我这做晚辈的就太失礼了。”
“小连,你就别和我争了。你个子高,睡沙发不舒服的,我没关系……”
纪言扔完垃圾回来,正巧看见纪振林冲连轶急切地说着什么。他随口问道:“你们干嘛呢?”
两人一起转过头。纪言看到连轶平静的神情里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本能感觉不妙。
果然,连轶嘴角勾出若有若无弧度,看着纪言,淡淡地道:“要不这样,您别睡沙发,我也不睡沙发。我和纪言挤着睡就行。”
简简单单一句话,见血封喉。
纪言被生生推到两难境地。拒绝?显得太小气太奇怪;答应?那就得和连轶睡在一张床上。纪言大窘,抬眼一看,却见连轶神色温和,下颔轻抿,一副文质彬彬模样,仿佛浑然不觉给纪言制造多大困扰。纪言越看,就越觉得连轶是个斯文败类、无耻混蛋。
沉默僵持之际,连轶忽然微垂双眸,歉意地笑道:“还是算了,我看纪言不太愿意。”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纪振林神色一变,跳出来替纪言抢白道:“不不,小连你这方案挺好,纪言那张床虽然不大,挤一挤,睡两个人没问题。”
靠!纪言心中大骂,纪振林你站哪边的!
纪振林只当纪言耍小孩子脾气,不肯将床让出,轻声劝道:“不要闹别扭,小连能将就,你有什么不能将就,所以说小连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领导。你要多向他学习怎么为人处事。”
纪言的愤怒被这番话浇灭成一地悲痛:不要被表象蒙骗,要看到其丧心病狂的本质啊啊啊。
他万分后悔没在连轶一开始称是自己领导时,就果断揭露连轶的骗子行径,那时不说、吃中饭不说、吃晚饭还不说,渐渐失去说的机会。拖至现在,竟落到被连轶挟制而不能言的田
地。
纪言腹背受敌,彻底战败,被迫接受了和连轶同睡一张床的屈辱事实。
他手枕着头躺在床上,全无睡意。连轶洗完澡走进来,浑身透出清爽气息,一身宽松舒适的棉质休闲衣裤,衬得他身形笔挺修长,眉目深邃精致。
纪言不经意瞥一眼连轶,飞快移开视线,抿紧唇,直直瞪着天花板。
连轶斜坐到床边,边用毛巾擦拭湿发边道:“不去洗个澡?”说话时,好闻的沐浴乳清香从连轶身上散发出来,轻轻飘向纪言。
纪言一抽鼻子,没说话,默默地往墙边挨了挨。
连轶环顾四周,视线被书柜里摆放的证书和建筑物模型吸引。他一挑眉,颇为惊讶地问:“这些模型都是你做的?”
“……嗯。”过了很久,纪言才从嗓子里闷哼一声。
“结构很精确,也非常漂亮。”
“都是小时候做的,早不做了。”纪言背对连轶说道。不知怎的,被连轶称赞,心口竟莫名其妙有些发热。
“你也不算一无是处。”连轶紧接着道。
纪言微热的情绪又迅速掉入冰窖。
他被连轶说得十分挫败,没好气地道:“我一无是处,你也好不到哪去。照照镜子吧,你这个伪人类,真禽兽。”
连轶闻言,放下毛巾,一只手压在床上,俯身望向纪言。
纪言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得太重,惹怒了连轶,有点心慌,想逃开,却又不甘这样逃开。一阵难以喘息的对视之后,连轶唇角一勾,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本质。”
连轶低声道,双手按在纪言两侧,整个身体覆过来,压在纪言上方。吊灯散发的柔黄光芒被遮挡,连轶的五官被一片暗灰色的薄纱笼罩,模糊不清,惟有一双黑眸,波涛暗涌。
“想不想,”连轶说话时,温热呼吸喷在纪言脸和脖颈上,“知道禽兽是什么样子?”
纪言被连轶的气息撩得浑身燥热,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随着连轶慢慢逼近,颤栗之感从尾椎骨一直往上攀,震得大脑阵阵发麻。“赶紧推开连轶。”理性之声在命令他,可双手双脚像是从意志控制下分离了,僵硬地搁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连轶附在纪言耳旁,带着鼻音低沉缓慢地道:“禽兽是不守规则的。”
纪言慢半拍地想,禽兽当然是不守规则的,禽兽守规则还是禽兽?
“刚才我和你爸摊牌了。我说其实我跟你……”
纪言怔住,顿觉冷意劈开灼热气息,幽幽渗进全身。
》 “你跟他说什么了?”纪言紧张地问,卯足力气推开连轶。
连轶看着纪言,觉得纪言这模样十分可爱。
“你,你,”纪言牙齿发抖,“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跟你爸说,其实我跟你——”见纪言脸色渐白,连轶忍不住想笑。他竭力压住快要勾起的唇角,漠无表情地道,“明天都得回S城加班。”
纪言怔得更加厉害。
在纪言发呆的间隙,连轶低下头,轻吻一下纪言额头,一翻身,躺到旁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地道:“好了,睡觉吧。”
连轶说睡就睡,闭上眼睛不发出一点动静。纪言被耍得团团转,心中狂数草泥马。万马奔腾之后,犹不解气,愤怒地瞪向连轶。
草,这混蛋睡得真香!
连轶以十分舒服的姿势侧躺着,鼻子以下埋在柔软干净的被中。他似乎真地睡着了,半边脸藏在素白色的枕头里,睫毛垂下遮住眼睛,均匀缓慢地呼吸着。
装睡,一定是装睡!
纪言笃定地想,将手悄悄攥成拳头,暗自发力,正要给连轶出其不意的一击,却见连轶双眉微蹙,压着嗓子缓缓说道:“我很克制了,不要惹我。”
纪言本想低吼一声“你惹我在先啊!”,话未出口,意识到连轶话中暧昧。连轶说的“克制”,难道是指……纪言嗓子一紧,不敢、也不能再发出声音来。
夜色越来越深沉。
纪言越来越清醒。
岂止清醒——他简直,没法再继续睡下去。
虽然睡在另一床被子里,但连轶的确就睡在他旁边,一翻身就能撞到一块的旁边。纪言本来十分担心连轶趁此机会胡作非为,还冥思苦想应对之策,现在看来,却是他自己多虑了。
除了那个恶劣的玩笑、那个擦过额头的轻吻之外,连轶什么也没做。
连轶甚至翻过身,嫌恶纪言似的,远远沿床的边缘躺下。纪言见连轶纹丝不动得如雕塑的背影,不禁恶意地想,轻轻一推,这家伙就该摔地上去了。
但是他没有推。
因为另一个念头涌上来,更加强烈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不想推开连轶。他想靠过去,抱紧那个身体。
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
瞎想什么?连轶什么都没做,怎么自己倒瞎想起来?
纪言慌乱地转过身,深深进行呼吸,努力压制住身体里的躁动。
越压制、越强烈;越强烈,越压制。在恶性循环中,时间一分
一秒过去,纪言垂头丧气地发现,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他使唤地起了反应。
脸颊、胸膛、下腹,全都火烧火燎,一丝一丝欲望从血管里窜出来,往那最敏感的焦点处汇聚。
纪言窘迫地暗骂:该死!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时候,让他怎么动手解决啊!
连轶就在旁边,他没法在床上弄。偷偷跑到卫生间去?他还得越过连轶的身体。要是弄醒连轶,被连轶逮个正着,那真的是——彻彻底底悲剧了!
纪言大脑一片混乱,煎熬如热锅上的蚂蚁。时间还在缓缓流逝、缓缓流逝,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睁大眼,咬紧牙,狼狈、痛苦而焦躁不安地忍耐着,忍耐那该死的本能冲动自行消退。
第二天起来,纪言整个人完全不再状态。
有气无力地刷牙洗脸、有气无力地吃掉早餐、有气无力地收拾东西,然后,有气无力地坐进了连轶的车。
连轶没有开他那辆引人注目的银色奔驰,而是开了辆较为普通的黑色帕萨特。他将车开出小区,走了一段,从后视镜里注意到纪振林依然站在楼房外,微佝着背,安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你有个很好的父亲。”连轶道,看向纪言,见纪言倦乏地坐着,脸色很差,一副没力气说话的样子。
连轶不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开车。他开车时不喜欢吵闹,于是五个多小时的路上,车里始终静悄悄的,弥漫一股冬日里的疲倦气息。
纪言突然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睡在了车里。
车里打了空调,很暖和,身上还盖着一件黑呢绒外套。天色已经暗沉,车窗外是一片青绿色大海,海的一侧,闪烁星星点点的灯光。
纪言拿掉盖在身上的衣服,一转头,看见连轶斜靠在车外抽烟。隔着车窗,连轶背向他,没穿外套,仅穿着里面灰蓝条纹的高领毛衣,左手插入裤口袋,右手夹着烟。他偶尔抬起手,将烟送进嘴中吸一口,更多的时候却只是将手搭在车顶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烟,任由烟丝在缭绕烟雾里慢慢燃烧。
连轶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加上半燃香烟,充满成熟的男性气质,又萦绕若有若无的性感。纪言呆呆地盯着那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手,直到连轶转过身,垂下眼睛看向他,他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连轶叩叩车窗,冲他说道:“出来吧。”
纪言推开车门走下车,被凛冽湿冷的海风一吹,冻得浑身打了个哆嗦。他将外套扔到连轶身上,嘟哝道:“你不冷吗?”
连轶接过衣服,却拿在手里不穿。他边
抽烟边道:“车里太热,出来冷一冷。”
“热的话把空调打低点不就行了?”纪言道。
“你不懂。”
“靠,你才傻逼!”纪言觉得连轶在赤果果地侮辱他智商,奋力回击道,“大冬天的,穿个单衣还把袖子挽起来站海边吹冷风,谁看了都会想这人脑子有问题。”
连轶有些无奈地看了纪言一眼,道:“我说你不懂,没说你傻。”
默默地抽了一口烟,又道:“怎么,睡好了?精神头这么足。”
“还行吧,现在几点?”
“快六点。”
“靠,这么晚了!”纪言惊讶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香,没叫你。”
纪言抓抓头发,心想自己睡得舒服,却让连轶等了很长时间。他早上从D县出发,一路上没吃午饭,此时知道时间,顿觉肚子饿得不行。纪言正想问连轶去不去吃东西,却听连轶低声说道:“去年你带我来海边,你喝醉了,抱着我说了一大堆话。”
纪言一怔,从记忆里寻找连轶在说哪件事……海边?喝醉了?他惟一有印象的,是那次他发工资,请连轶吃火锅,不小心喝下一大杯白酒。那次……他带连轶来海边了?
他还抱着连轶说了一大堆话?
不记得,一点也不记得,事后连轶也只字未提。
过去一年时间,怎么连轶又忽然提起?
“我那时怎么了……”纪言不安地问,怕真醉糊涂了,把一些不应该讲的事情兜出来。
连轶低下头,静静地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望着海面慢慢地道:“那时候,第一次觉得你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