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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胭脂乾坤-第3章

小说: 胭脂乾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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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景象,让胡国珍渐渐觉得,赵胡的话也许只是胡言乱语。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是没考虑过,为女儿在求亲的豪门里挑位好夫婿,趁着青春年华,就此嫁人罢了。哪知就在这个时刻,宫里突然传出皇后薨逝的消息,巨大的震惊中,他不由得又想起这条苦苦缠绕了他十五年的谶言。



莫非,谶言不假,只是机缘未到?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就降下圣旨,要为超度于皇后的佛堂挑选二十名官家小姐,一旦入选便被封为三品女尚书,入宫三年。



虽然只是进宫去做女官,但毕竟也只离皇上咫尺之遥,他有自信,只要皇上见到仙真,只消一眼,也立刻会被她摄去三魂七魄!那么接下来,受宠晋封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这样,他一面悄悄地将仙真的生辰八字上报,一面装出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的样子,继续与不断上门的求亲者周旋,同时暗暗等待着甄选结果。



不过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例如这几天,在求亲者中,他就碰上一个格外难缠的家伙。



想到这里,胡国珍揉着微胀的太阳穴,有些忐忑不安地扫过面前的人影。



还好,那家伙今天没来……



谁知,还没来得及庆幸,静思堂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那喧哗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不断往里波及的势头。



与此同时,只见管家胡全安满脸惊惶地冲进来,失声嚷道:“侯爷,不……不好了!元世子……元世子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



“元世子,哪位元世子?”胡国珍半闭的眼帘猛地抬起。



“我的爷,还能是哪位元世子?就是接连派过几十个媒人前来提亲的,江阳王的世子元叉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胡国珍扶住脑袋,一滴冷汗不知不觉地从脑门滑落。



这位元世子正是他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他贵为皇族,家世显赫,而且也完全继承了皇室子孙霸道张扬的性情。据说,半月前在瑶光寺外隔着车帘瞥见仙真一眼后,惊为天人,此后就不断派人前来提亲,还发誓非仙真不娶。为了应付他,胡国珍这些日子没少掉头发。



随后,便听见门外一阵乱哄哄的吵嚷。



“元公子,您不能就这样进去,侯爷正在见客,至少容我们禀报!”



“滚开!”



随着一声盛气凌人的呵斥,一名男子的身影如天神降世般出现在静思堂门口。他头戴紫金束髻冠,身穿缎质织锦的祥云九蕊曲裾大袖衣,肌肤光洁无瑕如同白玉,两道剑眉斜入天仓,全身上下都流动着一股凛然的霸气。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十多个青衣仆从,每两人抬着一只沉重的檀木箱子,前后有二十多只。箱子落地的时候,偌大的厅堂瞬间扬起一阵微尘,原本喧闹的场面,也被震得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前一刻还在那里唾沫横飞的媒婆全都吓得闭紧嘴巴,不再多说一个字,有些已经弯下身,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第7节:楔子(7)



元叉白了她们一眼,一个清亮的嗓音随之回荡在静思堂的上空:“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这声称呼可把胡国珍吓得不轻,他慌忙从榻上起身,连鞋也顾不上提,就冲到元叉面前,将他扶起:“万万不可!世子,您这可是折杀老夫了。”



元叉望着他,只是轻轻一笑道:“小婿近来派人下江南、上塞北,选来各地奇珍异宝,作为给仙真小姐的聘礼,请岳父大人过目。”



说着,他便冲两旁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马上恭敬地将箱子打开,顷刻间,静思堂里放射出一片璀璨夺目的光芒,除了数不尽的珠宝首饰,还有珠翠凤冠、黄鞍玉带、丝绸锦缎、人参鹿茸、古董字画……全部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胡国珍眼中却没有半点喜色,相反内心更加不安起来。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迟迟得不到答复,竟连强行下聘这一招都使出来了。若是一般人,直接把他轰出去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是元氏子孙,未来的江阳王,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武始侯可以开罪得起的?



可话说回来,只要女儿还有一分应谶的机会,他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他硬是赔着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说:“这般贵重的礼物,老夫是万万收不得的!”



元叉望着他,不以为然地应道:“婚姻之道,嫁娶之礼,都是应奉的礼数,岳父大人怎么收不得呢?”



“这……”胡国珍故意轻咳一声,“咱们两家连亲事都没定,您又怎好称我为岳父呢?”



元叉冷笑着说:“只要您答应了这桩婚事,收了这些聘礼,不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吗?”



胡国珍避开他的眼神,又打起太极道:“这个……请容老夫再考虑考虑!但是聘礼实在不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收下,还请世子见谅。”



元叉顿时觉得一股火气冲上头顶,怒吼道:“我元叉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没听说过有被退还的道理!我元叉想要的人,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今天这聘礼,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胡国珍连忙安抚道:“世子请息怒,如今正值国丧,皇上传下圣旨,百日内不得婚嫁宴饮,您身为皇族子孙,于皇后算起来也是您的嫂嫂,怎好违命坏了规矩?”



元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不行婚嫁,只放聘礼,只要你肯识相,乖乖地收下,与我订下婚约,百日后再举行大婚不迟。”



这小子还真是一条道走到黑!胡国珍心底暗暗叫苦,正寻思着该怎样施展缓兵之计,先把眼前这关混过去再说,静思堂的大门却被再次推开,早退下去的管家胡全安神色慌张地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侯爷,大小姐在瑶光寺……您……您快去看看吧!”



胡国珍望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更加不顺,斥声道:“她不是已经在瑶光寺住了半个多月了吗?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也要来禀告!”



胡全安心急火燎地摆着手:“今天可不同,她趁着静凡法师进宫去为皇后做七七祭的机会,在大殿长跪不起,一定要住持静华师太为她落发,师太不敢定夺,只好暗地里派人前来通报!”



什么?!



胡国珍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他全身都在颤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好元叉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摔散了这把老骨头。随后,他几乎使劲全身的气力,才吼出一句完整的话:“还不去给我备车!要挑最快的马!”



胡全安领了命令,急忙往马厩赶去。



然而元叉比他更快,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出静思堂,径直来到大门前,跃上他的坐骑——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直奔瑶光寺而去。







此时的瑶光寺却是一片宁静。



树木葱茏的院子里,娑罗树的枝丫在空中纵横交错,结成一张繁茂的网,将俗世的喧嚣柔软隔绝。树下,鲜艳的花朵一尘不染地绽放,源源不绝地奉送着馥郁芳香与静谧气氛。



大雄宝殿内,释迦牟尼的圣像高踞于莲花宝座之上,通身闪耀着金光,相庄严,低眉细目,微扬的唇角在缭绕的檀香中透着慈悲的微笑。



第8节:楔子(8)



仙真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她身穿清逸素净的纯白绫裙,白得几乎纤尘不染,一缕从门外透进来的柔光笼罩在她的裙摆上,泛出无限纯净的光泽。满头漆黑的长发,在一支精致珠簪的衬托下,沿着后背倾泻下来。



在她身边,还站着身穿玄色僧衣,手持念珠的静华师太。她默默注视着她,眼底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师太,您到底什么时候帮我剃度?”仙真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



“仙真……”静华师太顿了顿,“你可知道,出家非同儿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仙真面对头顶庄严的佛像,无比坚定地回答着。



“你是武始侯的千金,洛阳城第一美人,能够得到这些,不知是积累了多少世才得到的福报,你真的愿意抛弃它们?”静华师太又问。



“是的,我已经想通了,再多的荣华富贵,再美的容貌又能怎样?我一点也不快乐。与其这样,还不如皈依佛门,寻求一个解脱之道。”仙真平静地说。



“阿弥陀佛!贫尼只怕你业缘未净,难出尘俗。”静华师太望着她的脸说。



“所以才请师太为我剃度,青丝一断,尘缘便了。”仙真说着,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随后微微抬起眼,将目光投向头顶的佛像,转眼间,整张脸便盈满了金色的佛光。



这抹佛光,使她白皙的面庞多了一抹闪亮的色彩,更趋完美。



其实,从她五岁那年第一次踏进瑶光寺,迈进大殿的那一刻起,这道神圣的光芒就一直照耀着她。而这十几日的寺院生活,也使她最终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富贵,是权势,是男人的宠爱?



不!人世间,没有什么富贵可以长久,没有什么权势可以长盛不衰,没有男人的宠爱可以保证永恒,为这些幻觉般的东西去争,到头来很可能两手空空。因此,她宁愿选择一种最安逸平静的生活,而这种平静,只有当她置身于佛殿中央,在温暖的烛光中静静沐浴着的时候,才能感觉得到。



想到这里,她再度催促道:“师太,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这个……贫尼在想,静凡法师今日进宫为皇后做七七祭的超度,咱们是否应该等她回来,毕竟她是你的亲姑姑……”



“不用了!”没等她说完,仙真就打断了她的话,“您是寺里的住持,我想劳烦您就可以了。”



再也找不到应对之词,静华师太望着仙真绝美的容颜,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正北的方向,那是皇宫的所在。



此刻,在空旷无尽的宫廊上,静凡法师很慢很慢地走着。



顺着视线望去,已经能够远远地看见皇上的寝宫,午后的阳光照在五彩琉璃的大门上,亮得刺眼。



她本不该来这。



为皇后做完超度,就应该和其他僧尼一样,离开宫廷,回到来时的地方。



可她为什么还是来了呢?



是因为皇上再三的召见,还是听闻他因为悲伤过度数日未食?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穿过长廊、庭院,来到寝宫前被汉白玉石栏环绕的台基下,仰头望去,正前方丹朱镶着金边的大梁,尽管历经几个朝代的岁月风霜,却依然光亮如新。



她站着不动,似乎还在犹豫。



可是伫在门前的小太监眼尖,已经飞奔往里通传,另外一名身着青色蟒袍的老太监则迎上前,恭敬地和她打着招呼。



“给静凡法师请安。”



她认得他,他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刘腾,自先帝时就很得信任,在后宫权势很大。



她于是双手合十还了礼:“阿弥陀佛!皇上身子可安好些了?”



“唉——”刘腾叹了一声,“还是茶饭不思。自从皇后西归之后,他已经不知瘦了几圈,也不临幸后宫,每晚只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不是翻看皇后的遗物,就是念着她的名字,还常常梦醒而泣,听得我们这些在身边侍候的人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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