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第4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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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有病哩。火要救,人也要救。都要救,先捡那要紧的先救,不能瞎抓一气,没个头绪,要一样一样地来。人是最要紧的。当然先救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小话痨说着还拉过青山,向听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引见:“我小叔就叫青山,姓郑;我爹叫青木,也姓郑,是我小叔的哥哥;我是我小叔的侄子,是老三,我小名叫黄豆。”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偏离话题了,赶紧把话头拉回来,继续鄙视袁县令:“你这么大人了,长了眼睛不会自己瞧?还要人来教你?就晓得在这干嚎,胡搅蛮缠让人家没心情干活,这不是耽误事么?”
葫芦先听他说“姓郑”的话,好险没从马上掉下来,生怕他又扯得没边了,把自己兄弟几个都跟人引见一番,后来见他又绕回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青山还没怎样,黄瓜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方靖宇等人很想大笑,只是这场合实在不适合笑,忍了又忍,最后转头面向大火,想想还在大火中挣扎的人们,马上就着急起来,那想笑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袁县令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先前说古文,那些人还听不懂,自己还有块遮羞布,如今这大白话说出来,小娃儿声音响脆,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是这个小不点为何说得这么顺溜?
如今,他想不承认黄豆是神童也不行了——谁家小娃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黄豆究竟是不是神童哩?
聪明是有点儿,记性还算好,嘴皮子也练得很利索——这是在两家老小打压下锻炼出来的——神童就免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神童!
他说的话大多是挨骂得来的,他就记住了,跟人对嘴的时候就用了出来。先是胡乱用,后来就不得了了,简直是信手拈来。当然,这也算活学活用了。
话说某日黄豆和红椒带着紫茄、山芋玩过家家,菊花坐在树底下忙算账,葡萄和小喜在院子里晒干菜。
菊花听黄豆跟红椒为游戏中活计的分派吵个不停,还总指使小喜和葡萄拿东递西的,很生气,不耐烦地瞪眼喝道:“咋这么没眼色哩?没见葡萄姑姑和小喜姑姑忙么?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连玩都不会了,这还用人教?就晓得干嚎,胡搅蛮缠让人没心情干活,这不耽误事么?”
两娃儿顿了一下,立即争先恐后地跟菊花诉说各自的理由,请她评判。
菊花翻眼道:“就这样笨?饭要煮,猪要喂,田里的活计也要干。都要干,先捡要紧的干,一样一样来,不能瞎抓一气,没个头绪……”
训了他们一通后,又趁势教他们如何合理地利用时间,先干啥,后干啥,干这件事的同时也能顺便把那件事给做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众生相
黄豆将平日里爹娘、爷奶、姑姑姑父、哥哥姐姐们训斥自己的话糅合在一块,加上自己跟人斗嘴的经验,扯起来是无比顺溜,无论说直理,还是讲搅理,他都有一套。
再说袁县令,已经无力反驳了,仿若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弱弱地回道:“老夫是怕山烧了,影响书院……”
黄豆忽然想起一事,振振有词地问道:“那书院盖了吗?不是没盖么。你老说它干啥哩,这不是‘画饼充饥’么?我还说我家山上有几千万银子哩,要是烧光了你赔我?”
他学了“画饼充饥”这词儿好长时候了,今儿终于用上了,又挖了个陷阱等县令大人跳下去。
县令果然光脚跳了下去:“胡说!你家怎会如此富有?”
黄豆道:“我姑姑家有好多只母鸡在山上。鸡生蛋,蛋孵小鸡,小鸡长大生蛋,蛋再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卖钱,卖了钱买山。买了山种树,树林子里养鸡,树长大了砍了树种木耳,树上的果子还能喂猪。猪也能卖钱,鸡也能卖钱,木耳也能卖钱,猪粪鸡粪还能肥田肥地哩,地里的庄稼也能卖银子哩。卖了钱再买山,买了山再种树……”
他说得那个顺口啊,都不带停顿的。姑姑说了,一个农家娃子,要是连自家的活计都不晓得,就太丢人了,再说了,他对挣钱的事一向感兴趣,因此问得比板栗他们还仔细。
黄豆数了一大圈,方才看着呆滞的众人,用教训的口吻道:“你们也不相信,是吧?这话谁不会说哩。哄鬼还差不多,当人是傻子哩!净做白日梦!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鸡得一天一天地喂,蛋要一个一个地下,不能好高……那个啥远。就是说哩。‘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顾着眼跟前的事才是正经。就是说哩,走一千里的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从来就没人一步跨一千里,一步跨半里也不成哩。”
不用说这话的出处了吧,从哪学来的也不用再费笔墨交代了。
袁县令很想果断地晕过去,可是他虽然累了一晚上,却还好好地站在那。
葫芦看着不住蹦跶的三弟,心里想道。家里就数这小子适合当官了,比二弟还适合。嗯,等火灭了就多花些工夫教他读书。
方靖宇都忘了救火的事了,怔怔地瞅着这个小豆丁。
谁料黄豆最是不肯吃亏的,他话多是多,心眼儿也多,跟袁县令扯了半天,忽然想起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救火。把姑姑和表哥表姐表妹表弟给救出来。
他见那边人忙忙地奔走往来,挑水挑土,县令、衙门差役及方靖宇这些人却站在这闲扯。看热闹,还害得他也陪着他们闲扯,就生气了。
小娃儿跳脚嚷道:“你们还站在这干啥?眼瞅着人家失火了,也不去帮个忙。帮个忙也就是伸把手的事儿,也不掉块肉。我娘常说吃亏就是福,帮人就是帮己。你这个老头,刚刚还说君子君子,君子可是好人,君子看见失火了肯定会去救火的。你自己不救火,还让我陪你打嘴巴官司。白浪费工夫。连我哥我小叔也要陪着你,你以为你当个官好了不起呀……”
众衙役连笑的心情也没有了,都不知如何是好。
黄瓜觉得弟弟这话太无礼了,慌忙拉住他,却被葫芦一瞪眼,又放开了手。
黄豆见大哥没骂自己。很高兴,一想爹可不就是让自己来跟这个什么县令胡扯的么,不过这也没沾到啥便宜呀?得想个法子,让他们都去救火才成。
于是他眼珠一转,对脸色灰败的县令道:“你不去救火,就不怕皇上骂你?我回头到处跟人说,你不是个好官,不管老百姓死活,见火不救。”
袁县令彻底认栽,也不想扳回面子了,照这情形,再说下去他只有更难堪的,因此无力地对衙役们挥手道:“都去救火……”
话音未落,葫芦立即对那群人拱手道:“众位官爷不大干农活的,不敢劳动大家挑土担水,不如大伙去山上帮着砍树,清宽隔离带。事后郑家定会重谢,不让大家白忙一场。还请过这边来领刀斧。来财表叔——”
眨眼的工夫,他就把人分派好了,都领了工具,让人带着他们去了山上。
他是不想把这群人留在眼前充大爷,不能干事还碍事,于是全弄山上去了。至于工具么,先前槐子让人去集上,将所有农具铺子的刀斧、锄头钉耙等全一股脑儿都运了过来,所以现在是来人随便领用。
葫芦分派完,对县令施礼致谢,嘱咐马小七和青山黄瓜一块照看三弟,他自己催马离开,四处支应去了。
县令看着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再次陷入呆滞——这郑家的娃儿咋一个比一个厉害呢?这么小就开始管事了,还安排的毫不含糊。
黄豆见总算把人都支去干活了,心里十分高兴。可是转头看看那大火,马上又不高兴了。这么点大的人,没当场哭出来,算是他比一般小娃儿心理强韧。
他见方靖宇正打量自己,又见他身上衣着不俗,心想这人怕也是跟县太爷一伙的。听爹说张杨叔叔的时候,说县太爷身边一般都有个师爷啥的,这人说不定就是个师爷。
师爷也不能闲着哩!
正好有个小媳妇挑了一担空竹筐匆匆去装土,他就上前拦住人家,揪住那筐绳子,对方靖宇道:“大叔没有扁担竹筐用,是吧?甭着急,就用这个婶婶的好了——”方靖宇瞪大眼睛:谁着急了——“婶婶,你去帮忙铲土,那活儿省劲,省得你跑来跑去的。大叔,真是好难为你哩!”
那个小媳妇听了信以为真,慌忙把家伙丢下,急急地催促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山下,真的去铲土了。那里,菊花的五十亩山地已经被挖得面目全非。
方靖宇看着眼前仰头对他笑得一脸真挚的小娃儿,再看看被他拖到自己身边的扁担竹筐。这辈子没扛过扁担的他,终于体会到袁县令难受的心情了。
他真心觉得黄豆有趣,也没推辞,笑着接过那担竹筐。刚想问这娃儿两句话,却见他已经转头去找袁县令了,顿时心里就平衡起来——连县令也要被他指使去挑土呢,自己挑土也不算委屈。
可是,他想着等袁县令一块走,两个没干过粗活的文雅人在一块,也有话好说不是。谁知黄豆却没让县令挑土。却安慰起他来,说的话再次让方靖宇惊掉了下巴。
原来黄豆想起爹让人叫自己时说过:胡扯可以,不能无礼,县太爷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当官的是要倒霉的。
于是,小娃儿见县令黑着一张脸站那,惯会看人眼色的他心想县太爷这是生气了哩,就想法子要挽回他的心。
这也不难。哄人那是他最拿手的活计了。
他走过去堆起一脸的笑,对县令说道:“县官爷爷,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去挑土了,累坏了身子我们心里也不好过——”县令心里翻白眼:谁要去挑土了——“只要县官爷爷呆在这,就是不干活,也不要紧。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哩。”
方靖宇心道,当官了不起呀,凭啥我挑他不挑?
袁县令心里一肚子气,怎会被他两句话就哄好了,于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黄豆也无所谓,自说自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县官爷爷肯定生气了,我瞧得出来。我人小,也不是没眼色的哩。我心里难受哩,我姑姑和表哥他们都在山上,也不晓得咋样了。我板栗哥哥和小葱姐姐才八岁,红椒妹妹才三岁。山芋弟弟才一岁——等过年他们就都长一岁了。昨儿我们还商量等下雪了用竹匾罩麻雀……”
他边哭边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于是停下话头,用两指捏住小鼻子,身子前倾,使劲地呼出两条软糯鼻涕,另一手从小袄儿口袋里扯出条灰色棉布手帕,擦擦红红的小鼻头,再擦擦手,然后把手帕方方正正地叠好了,放回口袋,吸了吸鼻子,继续对县令哭诉。
县令看得心里直抽,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人家可是斯文的很,再者他被来来往往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扫过,浑身不得劲,好像自己这个当官的在欺负小娃儿似的。
“……前天我姑姑还教我跟红椒念了一首诗,头两句是‘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要不是着了火,县官爷爷来这了,我们还能不杀一只鸡,留县官爷爷吃饭?虽然喂一只鸡长大不容易:孵小鸡都要二十来天,见天还要帮它们扫鸡栏、出鸡粪,要是弄不干净了,就要害鸡瘟。唉!烦死人哩,又不能在它们屁股上套个袋子。我姑姑说就算编草袋子也费工夫,天天换的话,本钱也不小。可是,杀一只鸡给县官爷爷吃我娘还是舍得的……”
袁县令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连鸡的影子都没见到,已经受用不起了。
黄豆见自己又扯远了,跟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