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完结)-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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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基于这种心理,当衙门广发请贴时,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与上次仅有二十几位到场的情形不同,此时,宽敞的衙门议事厅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除了到场的乡绅富户们,还有县官学,驿站,巡检等各司其职的县衙官员。
肆虐了五六日的暴雨刚刚停歇,天色依然阴沉,寒风萧萧,虽然人们非常好奇县衙的举动,却无人喧哗。环视县衙几位官员,希望从他们的神情中提前探知些什么。
县令大人依旧淡然,司农官大人依旧摆着熟知的风流倜傥模样,就连身边的小候爷也仍然是一副冰冷神色,自旱灾以来与衙门交往甚密的李青儿小姐也是一脸的平静。只有金钱二位大人神色凝重,然而也只是凝重而已,这样的局势本就该是这样的表情。
岳行文扫视众人,“各地局势想必各位已知晓,岳某在此不多言,今日请你们来,只为通报一件事:长丰驻兵不足,为防灾乱,衙门准备组编灾民与平民随时准备自卫。”
他话音一落,忧心忡忡的乡绅老爷们脸上登时有了喜色,但随即而来便是乱哄哄的议论声,多数人不明白组编也好,临时招募也罢,均是衙门的事儿,为何将他们找来特意通告?
当然也有人立时便想明白了——衙门在要粮。
不错,衙门是在要粮。说到底,护卫长丰也是护卫他们的家业,一旦灾乱发生,局势不可控,别说是粮,财产,命都可能没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衙门要粮的行径便没那么让人抵触了。
一阵的沉默之后,李谔开了口:“侯府所存米粮不多,出白银一万两,算是对灾民尽一份薄力。”
沈墨非轻咳一声,起身提高音调,朗声道:“小候爷所言正是,长丰有难,我等岂能不置之不理,沈府愿将秋收所得米粮全部捐出……”
若说小候爷的表态让乡绅们吃惊,而沈墨非的话则是让他们震惊了,沈府秋收得全部米粮,那是多少?
不仅乡绅们意外,就连胡岳二人,长丰县衙的人都大感吃惊。
胡流风“哈”了一声,起身,朝着沈墨非一拱手,“沈公子高义,胡某在此替灾民们谢过了。”
至于李谔,他本是事件的策划参与者,此礼不行也罢。
沈墨非起身还礼,直言不敢当。
一个侯府,一个沈府,领头羊都表了态,余下的乡绅们自然也纷纷表态,愿意与衙门同心协力,保住长丰。
会议的时间不长,也如事先料想的那般顺利。
真是时也,势也。
望着空荡荡的议事厅,胡流风发出如上感慨。
想旱灾初发生时,他想要从这些人多要一斗的米粮都要费半天的口舌。
青篱笑道:“没想到沈公子这般慷慨,有了沈府的米粮,想必灾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李谔轻哼一声,“他说什么是就是什么?你何时这般好骗了?”
言语之间有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
青篱一笑,沈府的全部米粮有多少,谁能说得清?能有这样的态度,也算是不错了。
灾乱的发生,也并非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据这几人的反复商议,想出了这样的解决办法。
一方面将围在城外灾民迎入城内,招募体壮者做为县城的临时守兵,变不可控因素为可控因素,另一方面,以此为契机向富户们征粮,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些分析能力的富乡们都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长丰县失守,对这几位官老爷而言不过是政治生涯中一次小小挫折,或者挫折都淡不上,有青州武州天州等地的大规模民乱,小小一个长丰又能惹多少人的注意?而对于这些人而言,长丰城门一旦被乱民攻破,等待他们的便是财产尽失,甚至性命之忧。
江南水军守备张广德接到半夏带去的手信儿,于九月初二向长丰借兵二千人,乘船渡江而来,于九月初三上午上到达长丰县城,岳行文征县官学为临时兵营,吴老大人虽然对此安排不满,却也没有激烈反对。
九月初六,天色依然阴沉,按照商定的计划,衙门派人在县城以及各镇张贴招募告示,与此同时,岳行文亲临北城门楼,向盘桓在城门外二十余日未去的灾民做出了承诺,九月初八大开城门,迎灾民们入城。
二十余日的等待焦灼,他们其中有人的可能因饥饿而死去,也有的人因无望而转奔去用另一种方式与命运做抗争,也有的人已然做好了随时被灾难夺走生命的准备。而此时,幸运之神却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无数的人喜之而泣,北城门外哭声震天。
而自九月初六起,长丰县第一次正式向城外灾民提供食物,相比起之前有心善者隔三差五的施舍善举,这是县令大人兑现承诺的前兆。
领兵支援是江南水军的一名千户长,名叫铁玄,入城安顿之后,便着手临时编制的招募工作,对于长年无战事的内陆水军来说,他们在或长或短的军旅生涯中,做得最多只怕是守着天堑澜江一日又一日的巡逻外加时不时被调派修筑河堤。
能够遭遇战争对真正的士兵而言,也许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铁玄无疑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那豪气风发的神情中便能窥得一二。
然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战争是祸非福。
不管怎样,铁玄的领兵到来,确实让长丰县的百姓们安心不少,他行动快速,干脆利索,按计划将城内灾民于二日内招募编组完毕,剩下的老幼妇孺被或集中,或散开安置在富户们慷慨捐赠的灾棚中。
九月初八一早,关闭了二十余日的长丰北城门豁然洞开,灾民们蜂涌而入,入城后又是一番痛哭,那道城门是生与死的分割线,他们坚守多日,终于跨入生门。
九月初八当晚,几欲晴好的天色再次阴云密布,潇潇秋雨淅淅沥沥,不多时又转为漫天的密帘雨雾。
灾民如愿进城,赈灾粮空前充足。自旱灾开始之后,此时才算是赈灾最有力度,心中有庆幸,也有不安,此番安排已是长丰能做的最后努力,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谁也不敢说。
烛火摇曳,冷雨潇潇,书房中青篱看向一言不发的岳行文,扯出一丝笑意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岳行文撤回投向窗外的目光。
她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罢,多想无益。”
岳行文轻笑,“你怎知为师想的什么?嗯?”顿了顿又道:“眼下局势虽乱,却也没有失控,朝廷不过是反应不及,才会如此被动,想必此时已经重视起来了。”
“是啊。”青篱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不过是突降天灾,并非长年战乱,百姓们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而已,阶级矛盾并不尖锐……”
说到此处,她顿住,奇道:“先生即如此笃定,还忧心什么?”
岳行文黑眸微闪,“就是小小天灾竟会发展成如此失控局面,才让人更觉不可思议。”
她沉思片刻,才抬头道:“先生,自古强国靠兵,富国靠商,但农事却是民之根本,民安则国泰,想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罢”
岳行文轻笑,“莫非这些也是农书上看来的?”
青篱撇嘴,“才不是,这些是我自已个悟到的。先生想,若是家家有存粮,小小天灾何至如此?”
岳行文叹道:“是啊,税赋地租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单这两样便已吃力,再加天灾……”
看着青篱脸上露出的略微不赞同的神色,他停下来,问道:“你不这样认为?”
青篱点头,“先生,税赋才有几何?不管是二十税一也罢,三十税一也罢,这些不是根本。六成田租也罢,五成田租也罢,这些也不是根本……”
“……一亩田若只收一两石,百姓便是自留六成,或者全留,又能得几何?一亩田若是收七八石,便是只留四成,百姓们又得多少?”
“亩产七八石?!”岳行文震惊,看向她一脸肯定的神色,良久,才不确定的问:“你能做到?”
青篱苦恼的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不过……”她突然抬头,“假以时日,一定能!”
这场天灾与随之而来的灾难触动了她,让她这个本没有多大的理想抱负的人,觉然有了为之努力的方向,这方向不是对土地的兴趣,不再是为了丰满自己的生活,而是一种更为沉重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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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内乱”
第三十四章 “内乱”
重新下起来的凄凄冷雨,一连下了四五日也未停歇,时断时续,考验着所有人的心志。
庐州民乱并没有被速迅压制,而是不断四面扩散,很快,混乱波及到长丰地界。
长丰虽偏南,却是一眼千里的北方地形,除了县城不算巍峨的城墙之外,无险可守,一路南来的乱民虽然进不了县城,却不断的骚扰着长丰地界的百姓,冲突摩擦不断,流血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铁玄领兵出击几次,乱民们闻风而逃,待这方收兵,仍故计重施。面对灾民内乱同胞,士兵们也许还心有怜悯罢——这是青篱的推断,否则,何以整日陪着他们做我来你跑,你来我赶的游戏?
长丰县城的大门再一次开启,放入它所能承受的最后一批灾民——被扰得苦不堪言的长丰地界百姓。
一个本来只有七八万居民的小县城,此时,超负荷的承载着近二十万人希望。
摩肩接蹱的人群带来的不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欢快场景,而是恐惧,达到可承载极限的恐惧。
县衙内,铁玄阴沉着脸,皱着粗眉,大声道:“岳大人,我再说一次,不能再放灾民入城了!”
岳行文朝他歉意一笑,“铁大人放心,不会再放了。”
铁玄哼了一声做为回应。不守信用的人一向是会被怀疑的,岳行文虽然只做一次,但信用度已然破产。
沉默一会儿,铁玄抬头看向在座的众人:“各城门的调度现在由我全权负责,各位大人没事儿就在衙门呆着罢。”
说完大步离去。
胡流风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本官累了多日,正好躲个清闲。”说着转向岳行文:“我要去看望外公,你去不去?”
岳行文点头,容老太医与某一日突然不告而别,胡岳二人以为他悄然离开,去了别去游历,却没想到这位老太医在紫蓬山中悠哉过了二十余日,已悄悄的回来了,现如今仍住在青篱的庄子里。
而此时,青篱与丫头们也搬去庄子小住,她位于丁香巷子的家现在成了灾民安置点,在九月十八日的秋雨夜,明晰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之后,她做了决定:乱后返京!
实现那样的目标,她现在需要更大的舞台。
有了这个决定,这间生活了近一年的宅子与她而言,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冷雨渐歇,庄子外是由王捕头和十几名捕快以及三四十名灾民组成的“护卫队”。
院子里是两口露天的大锅,冒着蒸腾的热气,肉香四溢,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张贵从里面走了出来,招呼道:“王捕头,众位兄弟,辛苦了,来,来,我家小姐使人做了野菜猪肉大骨汤,给众位驱驱寒……”
如果时至今日,还有看不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