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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公子晋阳(完结+番外)耽美-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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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今日是他头回如此疾言厉色训斥小宝儿,小宝儿一呆,立即明白自己真是糊涂了。世上诸种事,却哪里及得上主子安危要紧?他有愧又怕,不敢多说,抱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

  赵铭博一见车内下来这人,白衣华发,相貌却如此英俊不凡,更兼姿态飘逸出尘,小宝儿才刚唤他白爷,脑子里忽然如被雷劈中一般,想起江湖传说的那人,心里不由砰砰直跳,也顾不上其他,立即抱着徐达升仓惶下马,颤声道:“敢问,敢问您是否神仙医师?”

  白析皓冷睨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只说了一句:“上路。”便欲返身回车上。赵铭博岂肯放过机会,双膝一软,跪下喊道:“神仙医师,求您救命啊,求您救救我们二当家,只要您就得他,凌天盟上下莫不感恩戴德,任您差遣。”

  若是旁人,听得凌天盟三个字,也得卖些面子,毕竟这两年,凌天盟名声颇响亮,寻常人得罪不起,可他偏偏遇到的是白析皓,不提凌天盟还好,一提这个名头,白析皓眼中便闪着怒火,转身邪佞一笑,道:“凌天盟啊,原来尊驾来自那里。也罢,只是我问诊,需得病人答应我一个条件,此乃规矩,你可有异议?”

  赵铭博大喜过望,忙道:“只要您救了他,凌天盟上下必定报您大恩。”

  “我说,你去拿沈慕锐的脑袋来,我便救了此人。”白析皓眼里尽是寒霜,一字一句地道。

  “好主意,一命抵一命,原也公平合理,童叟无欺。”琴秋不知何时,也下了车,在一旁拍手笑道:“白爷此番做的好买卖。”

  白析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只,我今儿个心情好,做个赔本买卖。你若割了沈慕锐的脑袋,我不但救这人,连带你膝盖的伤处,都给你治好,保管你伤愈之后,一身轻功,毫发无损。”

  “哎呦喂,这敢情撞上血本大甩卖了,我说这位仁兄,你何必多想,要占白神医的便宜,可是一百年遇不上一次,还不赶紧着答应?”琴秋笑得幸灾乐祸。

  赵铭博煞白了脸,一言不发从地上站起,硬邦邦地道:“不救便罢,白神医何必消遣于我。告辞!”

  白析皓冷笑道:“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人中的毒可是大内皇家所用,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恩赐解药,便只要我能救他。你便是策马扬鞭,纵横三千里,怕也只能等死。”

  赵铭博一顿,脚步险些踉跄,却堪堪站定,牵过马,道:“我凌天盟中人,绝不出卖弟兄,更不会背叛首领,换自己苟且偷生。若果然如此,二当家也死得其所。”

  白析皓眼神微眯,哼了一声,道:“是吗?”语气中尽是鄙夷不屑。

  赵铭博心头一怒,正待辩驳,却又想到盟内众人,确实良莠不齐,青年时满腔的热血,尽皆想着建功立业,到得如今,看着那位凌天盟出生入死的徐达升尚且如此,不觉有些心灰,叹了口气,道:“告辞。”

  此时,却听见边上,小宝儿怯生生地道:“赵大哥,让我,让我再看看徐哥哥好吗?就看,就看一眼。”

  赵铭博知道白析皓袖手旁观,多半是与首领有隙,倒也不干这小奴才的事。若徐达升真如白析皓所说,只有等死的份,那此番,与这小孩便是死别了。他见过徐达升力排众议,硬是保下这孩子的一幕,也见过他闲暇之时,多方打听这孩子下落的举动,知道小宝儿在徐达升心目中,怕也与他人不同。心下一软,不觉点头道:“好。”

  小宝儿奔了过去,近看徐达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未说话,泪水便先流了下来。他与徐达升并非有多厚交情,只是当日在凌天盟,也就这个人真心待他好过,他从小被人欺侮惯了,但凡有人待他好上一分,自是恨不得拿十分来还别人,更何况看到那人命在旦夕呢?小宝儿蹲下来,伸出小手,想摸徐达升,却又不敢,终究只能揪住他的衣角哀哀哭泣。鬼使神差的,他稍一用力,却见徐达升散开的衣襟中,露出系在脖子上一根红绳,顺着红绳往下看,却见绳子拴住一角荷包,那样式,分明当日自己给他的。

  小宝儿一见之下,心头大痛,再也忍不住,奔回去噗通一声跪在白析皓脚边,磕头哭道:“白爷,我求您了,求您了,救救徐哥吧,求您救救他吧,呜呜,救救他吧,若没有他帮着,当初我又如何能将主子偷出来?求求您,瞧着主子的面子上,救救他吧……”

  白析皓这才想起,此人原是那放行的徐二当家,如此说来,他对林凛,倒也有间接地相救之恩。他面色稍霁,道:“不是我不愿救,只是我立过誓,决不救凌天盟中人,也罢,此人若同意脱离凌天盟,我自然施救。”

  小宝儿高兴地转过头,对赵铭博道:“赵大哥,你替徐哥答应了吧。”

  他小孩子想法,完全不懂得,对徐达升这等人而言,让他离了凌天盟,还不如杀了他痛快。赵铭博一脸苦笑,道:“小宝儿,你,你不用求了,白神医这两个条件,我和二当家,宁死都不会应承。”

  “愚忠迂腐!”琴秋一声嗤笑,凉凉地道:“小宝儿,别人要死,你千万别拦着。由着他们去吧。”

  小宝儿茫然无措地站起,看看那毫无声息的徐达升,看看一脸寒霜的白析皓,再看看幸灾乐祸的琴秋和无计可施的赵铭博,忽觉得心里一片冰冷。他垂下头,默默走到徐达升身边,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减到那低垂的眼睑上,突然间,那眼皮一动,小宝儿只顾自己伤心,却也没加端详,再哭了一会,却听见身下一个嘶哑的声音,微弱地道:“小,小宝儿?谁,谁欺负你了,告诉,告诉哥哥。”

  小宝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见徐达升不知何时,竟然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他又惊又喜,颤抖着手,握上徐达升的手,呜咽道:“徐,徐哥哥,你,你醒了?身上,身上可痛?”

  “我,我是做梦么?”徐达升断断续续地道:“竟然,竟然梦见你这,笨孩子。”

  “不是梦,不是,”小宝儿贴着他的手哭道:“我在这里,小宝儿在这里。”

  “真,真的?”徐达升的眼神渐渐有些清明,挣扎着转头,看了看四周,渐渐有些明白,哑声道:“你,你为何哭,为了,我么?”

  “对不住,对不住,”小宝儿流泪摇头道:“我,我劝不了白神医救你,白神医说,他不救凌天盟中人,哥哥,你,你不若离开凌天盟吧,那地方有啥好,除了你,都是坏人。哥哥,你快答应白神医,答应了,他就能救你,你就活过来了。”

  徐达升轻轻地笑了,勉力抬起手,摸上小宝儿的脸颊,低声道:“若,有命,有朝一日,我,我会答应你,离开,带着你,逍遥江湖,但,不是,不是现在。”他歇了一会,方继续道:“没,关系,生死在天,能见着,你,我知足了。”

  他竭力说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慢慢闭上眼,又沉入昏睡当中。赵铭博长叹一声,弯腰正欲将他弄上马背,小宝儿大喊一声:“等等。”

  众人皆是一惊,却见小宝儿跑到白析皓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头,道:“白神医,小宝儿一直随着您学习医术。我虽然笨,常常不懂书上所言,但,我,我能治旭哥哥么?”

  “你,你要治他?”白析皓忍俊不禁,道:“你连伤寒杂病药方,都背得七零八落的,居然口出狂言。”

  “让我试试。”小宝儿挺直了腰板道:“让我带上徐哥哥,没准,我能行呢?”

  白析皓暗叹一声,知道这孩子被林凛成天教着什么“自信”“个性”弄昏了头,摸不清状况,便敢如此胆大妄为。白析皓正待训斥,却听见车厢壁极为轻微敲了一声。目光转柔,随即返身上车,不一会,又翩然下车,脸色已经平和,对小宝儿道:“如此,你便带上吧。那个人,必须走。”

  小宝儿已知,定是林凛替自己说了情。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赵铭博跟前,认认真真地道:“把徐哥哥给我吧,好不好,我总能试试,总强过跟着你等死。”

  赵铭博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他将徐达升交到小宝儿臂膀中,道:“你可要尽力,他的命,交给你了。”

  小宝儿点点头,道:“我晓得。”

  第66章

  此后徐达升便与小宝儿同车,琴秋瞧不得小宝儿侍弄这所谓的“徐哥哥”模样,几次三番动了神不知鬼不觉将徐达升弄死的念头。他也不是与这人有多大的仇怨,只为着说不出的缘由嫌恶凌天盟众,恨不得手刃为快。他又不是白析皓,自持身份,不屑对一个重伤之人动手;也不是林凛,秉性仁厚,始终觉着人命关天。一路上便屡屡造些事故出来,次数一多,连小宝儿都觉得不对劲,怎的徐大哥昏睡不醒,却仍有那许多意外。明明拉到下颌的被子,一转身会莫名其妙盖到口鼻之处;明明车轱辘坏了,中间的铁杵能反弹飞进车厢里,差点就扎中徐大哥。小宝儿满心疑惑,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时刻不离徐达升身边,盼着能看住他就好。

  可小宝儿终究是个孩子,精神头不足,难免有两头兼顾不得的时候。林凛冷眼旁观,只稍加推测,便知是琴秋在捣鬼。次日,他便命邬智雄再雇多一辆细软的马车,将小宝儿与徐达升安置在那车里,命琴秋过来伺候自己日常用药等事。琴秋尽管嘴里嘀咕,嫌弃林凛多事,可心里头,却还是因能近身接触这个美若朗月的男子而有些莫名欣喜。故此也不多言语,兴冲冲地狱小宝儿学些煎煮汤药之事,他人聪明万分,又有心为之,学起来比小宝儿强了不知多少倍。用不了多久,便是白析皓,一瞧那汤药成色,也不由点头表示赞许。琴秋自幼长在那等烟花之地,与人打交道,自有他一套法子。若是瞧不上眼的,他自然是那冷若冰霜,千金买不来一曲的琴秋公子,可林凛是他暗地里心折的人,这功夫便是下了十足十,吹拉弹唱,高雅诙谐,无所不能。林凛与他在一处,原本就话多投机,这下更显亲厚,脸上的笑容,也因而多了许多,白析皓对林凛宠溺万分,恨不得拿天下至好与之,看着琴秋一路与他吟唱玩闹,虽说有些不悦,可与瞧着林凛脸上的笑容那般欣喜相较,这等不悦,却也可压下。更何况,他知道琴秋这等小角色,原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且当给林凛找了玩伴了。

  他们这里玩玩闹闹,却苦了小宝儿。他那日情急之下,求白析皓留下徐达升,原没有细想,只是看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无助死去。就如小时候,爹爹要卖他养的小鸡小羊,他要哭泣一场那般。如今事过一想,却焦灼难眠,一方面固然不知如何医治徐达升,另一方面,林凛自那日以后,便命邬智雄传话不用他伺候,这等冷遇,直比打他骂他,更令他难受万分。小宝儿偷偷地侧耳倾听,那边车上,不时传来琴声笑声,若在往日,自己自然能得以靠在主子怀中,看他形状美好的唇吟诵一些虽然听不大懂,却令人分外感动的诗词句子。可如今,主子却不再待见自己,徐大哥又一日比一日昏迷不醒,便是喂下多少药,也不见好转,反倒面色青白,唇色泛紫,脸上笼罩一层死气。他又孤独又彷徨,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抱着双膝,埋头哀哀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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