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完结+番外)耽美-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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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抵不上那人唇边一抹赞许的微笑。
而因,在那母亲拉着孩子冲他磕头之时,白析皓侧身避过,道:“无需谢我,要谢就谢我家那位吧。”
他说得含糊,脸上依稀带着暧昧不明笑容,那妇人便迟疑一下。倒是边上的邬老大甚为识趣,闻言忙在旁指点道:“你家孩子可是夫人让救的,主人伉俪情深,这才出手,你当随便什么人都能有这般好运么?”
那妇人恍然大悟,忙道:“如此,当拜谢夫人才是。”
白析皓心里甚喜,也不想辩白,道:“不必了,他,身子弱,经不得风,也不堪叨扰,我救你家孩儿,不过是为内子积德罢了,无需多谢。”
他虽如是说,可那妇人千恩万谢,终究还是跪了下来,朝那二楼船舱紧闭的窗户恭敬磕了几个头,念叨了几句好心自有好报,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之类的吉利话,方拉了孩子离去。
“内子”一词,单单只是说出来,都有种情不自禁的甜蜜涌上心头,白析皓自顾自低头微笑,想到那人调养了这许久,身子总算开始有所起色,更兼放下心结,抛开过往,宛若重生,那水光潋滟的双眸,竟比之先前,更多一分神采。世上诸事,再比不上那人笑靥开来得更令自己悸动。
只一样,那人自身子略好,能开始自己下榻行动,举止之间,更俨然又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风姿卓然是不必说,却轻易不再呈现羸弱之态,也在无形间,绝了许多白析皓往常亲密搂抱的机会。他千方百计寻着机会想抱着他喂个药,却也被屡屡避开,理由居然是“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些儿,也能恢复得快些不是?”
这样的话被屡屡提及,白析皓便是再不想承认,却也明白,这是重生后的林凛,在用力一种委婉的方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他虽不明白沈慕锐与当时的萧墨存,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情字最伤,显然将那人伤到了根子上。便是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可那刻在根子上的伤痕,又哪里是说忘记便能通通忘记?明明自己一直在他身后,只要他回头,只要他伸出手来,这等深情,便再不会成憾事。可是,他终究不能坦然受之。
或者,那样坚强恬淡的人,其实是在用婉拒掩饰内心的恐惧。无论如何,他都是怕了,怕到明知眼前有一人一腔深情,尽数系在他身上,却仍忍心视而不见;怕到明知自己内心伤痕累累,亟待温情抚慰,却仍旧选择转身回避。白析皓与他这等亲近,如何会不知他的害怕和迟疑?一想起这些,他便觉得心疼莫名,又是沮丧,反倒颇为怀念,前些日子那个六神无主的萧墨存。
好在白析皓以照顾他的病情为由,坚持如常的同塌而眠,林凛倒也并无过份反对。这几个晚上夜凉如水,入睡后的林凛,仍旧小动物寻暖一般,会本能地偎依到自己怀里。此刻一想到将那人揽入怀中的温情脉脉,想到他贴着自己胸膛,安稳入眠的柔顺依赖,白析皓便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即刻施展轻功,飞奔上楼,抓住他的肩膀,强要他接受自己,与他成为那名正言顺的伉俪眷侣。
可是白析皓的烦躁只是维持片刻,便随即烟消云散。他深吸一口气,负手临江而立,心忖那等最为艰难无望的日子都捱过来,当日看着萧墨存与别人恩爱黯然离去,却又每每思君不敢忘怀的挫败与痛苦;看着他在怀中气息全无,回天乏术的焦灼与绝望,这些无法想象之苦都一一忍耐过来,又怎会忍不下这区区的婉拒和疏离?白析皓抬头望天,吁出心中郁结之气,挥手吩咐邬老大开船,随即迈着步,慢慢跨入船舱。
他尚未进房,却听得里面林凛温润和煦的声音,轻轻地道:“习字习了这许些天,怎的连这几个字都习不好?”
其后是小宝儿支支吾吾的声音:“我,我不懂什么意思。”
里头似乎传来一声笑声,林凛继续道:“也罢,我再重给你讲一遍。听好了。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指的是在一条叫淇河的水湾里,有丰茂的绿竹婀娜多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是,有一位有德又文采斐然的君子,就如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一样湛湛生辉。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嗯,这两句有些难懂,说的是,这个君子相貌庄重,为人既威仪又宽厚,懂吗?”
“这,这个小宝儿想不出是什么样子。”
“傻孩子,你想想白神医的模样,”林凛似乎忍着笑,继续道:“白神医好看不?”
“好看。”小宝儿乖巧地应着,临了又补充一句道:“不过没有主子好看。”
白析皓听到此处,心里怦怦直跳,他自小相貌非凡,引来无数赞美和折服,以至于常常要易容行事,省得招惹麻烦。可这等优越感,在那“天启朝第一美人”面前却当然无存,有时候甚至会惴惴不安,恨不得换一张如沈慕锐那般英武威仪的脸庞。此刻是首度听到林凛谈及他的容貌,心下不禁又是期待,又有些担忧。只听得林凛叹道:“我倒想长得如他那般,或许少吃点苦头也未可知。罢了,与你小孩子说不得这些,我问你,既然你觉得白神医好看,可为何每次见了,却会怕他?”
“因为,因为白神医不如主子和气。”小宝儿嗫嚅地道,忽而又为自己辩驳道:“主子,可不是小宝儿胆小哦,船上的邬老大,好多叔叔哥哥,见着白神医都像鼠儿见着猫一样……”
“这就是白神医有威严啊,”林凛又问道:“可小宝儿觉得,白神医是不是好人呢?”
“是好人。”小宝儿振振有词地道:“他待主子好,就是好人。”
林凛一声轻笑,道:“他也不只待我好啊,你看他救那个小孩儿,不计报酬为穷人施诊问药,这等善心,可不是一个好人能说尽的呀。”
“是了,”小宝儿恍然大悟地道:“那他待小宝儿也好,给我接手臂,还教我做药膳,给主子按摩。”
“嗯,好乖,”林凛赞许地道:“故此瑟兮僩兮,赫兮咺兮,说的就是白神医这等人,明白了吗?”
白析皓听到此处,只觉心花怒放,便是当初得了“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也无此刻这般开心。他出身制药事世家,天赋极高,自小习医,得了无数荣耀,可心底从未想过,到底习医为了什么。今日突然顿觉,原来长年行医,却是为了心爱之人的一句赞许。他不假思索,推门而入,微笑道:“承蒙夸奖,在下诚惶诚恐,愧不敢受。”
林凛一愣,没想到夸白析皓的话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心下不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哪里,白神医过谦了。”
白析皓脸上带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只是在下还有问题,望林公子不吝赐教才是。”
林凛避开他的视线,极不自然地道:“请将。”
白析皓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低头看入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只不知在你心底,是否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谖意为忘,白析皓言下之意是,既然你如此高看于我,却不知我这样的人,在你心底,是不是那个无法忘怀的人?
这句话其实徘徊在他心中千万次,却从不敢问过,舍不得为难这个人,更怕那答案不如人意,那自己将情何以堪?此情此景,却让他再也按耐不住,他悬着一颗心注视着林凛,犹如等待判决的囚徒。见那人一张白玉无瑕的精致脸庞,初为惊愕,再慢慢地染上红晕。那明眸低垂,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一双明眸带了犹豫,情绪万千起伏,终于又慢慢地恢复清明,带了一种坚决,似乎要开口说什么。白析皓只觉一颗心沉到底,却又翻上来丝丝辛涩和酸楚,为了爱这个人所受的种种苦,霎时间又涌上心头,化成一种激愤,令他几乎想摇醒这人,要嘶吼着问他,为何走到这一步,你仍然要拒绝我?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那个人?
他胸膛起伏不定,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松开林凛,疲倦地道:“罢了,算我没说,你,你们继续吧。”
他转身欲走,此时真的觉得满心倦意,怕再呆下去,自己再多的情意,也抵挡不住心灰意冷的寒意。却在此时,听得林凛轻声道:“你,你真的,要听答案?”
白析皓也不回头,黯然道:“不了,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
“若是,我说是呢?”
白析皓一顿,蓦地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凛,一字一句道:“你应知,我万万不舍得强迫你,一切均是我心甘情愿,你无需觉得抱歉自责。”
林凛抿紧嘴角,道:“我知道。”
“你应知,若非你心中所愿,才刚那句话,便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林凛看着他,忽然浅浅一笑,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柔和,道:“我也知道。”
“那,那你也应知,”白析皓的心剧烈跳动,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林凛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析皓,我绝无哄骗,更不会侮辱,在我心中,你确实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只是,我的状况,你也知道,”他苦笑一下,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道:“这里,如同掏空一般,恐怕,无法如你所愿了。你若要怪我恨我,我无话可说……”
白析皓不待他说完,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深吸一口气,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他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微笑着在他耳边道:“傻子,我怎舍得怪你恨你,白析皓此生足矣。”
第52章
水上风光美不胜收,更兼春日,翠屏叠嶂,郁郁葱葱,林凛每日凭栏远眺,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意,感慨那书上写的御水临风,大抵也不过如此罢?他身子仍是疲弱,似这般到观景台,也被从头置脚,密密麻麻罩上雪狐斗篷,连着的宽大帽子将脸庞遮去大半。船上诸人平素也不敢抬头仰望,便是一两个胆大好奇的,有心瞧瞧这位主人爱如珍宝的夫人怎生模样,却也只是见到一抹凭栏伫立的单薄身影,均想这位夫人果然过不禁风,难怪白爷要如此珍重呵护。
船下厨娘并火工闲暇时也万分好奇,想从小宝儿着手,打听那位从不露面的主母脾性如何,有何偏好,身子骨到底弱到何种程度,可惜的是,小宝儿虽然老实,却亲眼见着了宫里宫外,那些人曾如何逼死自家主子。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如何肯将自家主子置入可能的险境之中?再加上白析皓曾严词警告过他,若让人知道萧墨存未死,则朝廷、凌天盟两方必定都不会放过他,小宝儿一想起自家主子服毒自杀的那瞬间,也不寒而溧。因此对那些不遗余力的打探,小宝儿一概摇头,愣头愣脑装听不明白。他样子本就憨厚纯良,如此装傻,倒也骗到厨娘,常常被她拍着后脑勺感慨,这孩子模样瞧着倒也干净,怎么就是个不开窍的小木榆脑袋?
这一日黄昏,船行至一处水岸,红日浸江,漫天落霞。此间水域盛产一种名唤珍珠白的鱼,邬老大停了船,命人买了几尾让白析皓等尝鲜。厨娘本为此水域中人,自然拿手,当下便精心烹制了当地名菜珍珠鱼羹来,趁着热送往舱内。林凛一尝,只觉鲜美无比,不由食指大动,此时始觉人对食物有胃口,是件多么幸运的是。白析皓恐他体弱,不便多吃,止住了他,却被林凛瞪了一眼,振振有词道:“病后不增加营养